《倾国情殇》寒夜秋蝉

24、利弊

　　一直在琉璃宫门外焦灼不安的小翠见加珍回来，带着一身的伤，她又是怜惜又是心疼。

　　“你伤到哪里了？疼不疼？”

　　加珍摇摇头，看了看身后抱着琵琶的李成问道，

　　“是你找的李公公？”

　　小翠接过李成手里的琵琶，说道，“是我。你跟红娟走后，我很担心你，便也悄悄的跟在你们身后，来到承乾宫门外，亲眼看见你们进去后，我便一直在门口等，等了一阵，听见宫内传来了贵妃娘娘发怒的声音，我觑着门缝往里一看，刚好看见你正被他们往门外的长凳上拖，我心知不好，一时又想不到办法救你，突然记起上次在御花园，你与李公公似是相识，便去跑到乾清宫求见李公公。李公公得知后只是让我回宫等着，并不多说什么，可不知道你会如何，我心里一点也不踏实，又怎会安心在这里等？”

　　加珍苦苦一笑道，“现在我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你可安心了。”

　　小翠嘴角一耷道，“看着都挺疼的，我怎会安心？还好，我从吴府带过来一些治外伤的膏药，一会儿我给你涂上。”

　　背后的李成走上前，双手扶住加珍，“小翠，去太医院请蒋太医过来，说是皇上御旨传他来为袁姑娘看伤。”

　　小翠答应一声，将琵琶放进屋里后便走了。

　　李成扶加珍进屋在软凳上坐下，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加珍感激的说，“谢谢你，每次都是你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李成道，“不用谢我，我虽帮得了你一次两次，可第三次第四次就不好说了。”

　　加珍不解道，“不知道公公的话是何意？”

　　李成起身走至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把房门关闭，重新走回加珍身旁坐下，尽量的压低声音说，“杏儿，不，该叫你加珍，若你信得过我，可否告诉我此次你入宫的目的？”

　　加珍愣了一下，笑道，“李公公，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目的？我是被吴三桂以未婚妻的名义送进宫作人质的，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啊？”

　　李成也笑道，“你如此说便是不拿我当自己人了，既如此，自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各不相干，再有任何事也不要再找我这个太监了，我们各自珍重吧。”

　　见李成果真起身要走，思及自己无权无势，孤身在这宫中，需要有个依靠，况且李成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已是致命的把柄，他若想害她只此一条便可，哪里还需要得知她进宫的目的？于是，她止住他道，“李公公，你先别走，我告诉你就是了。”

　　背对着加珍的李成露出不易察觉的阴笑，可转身坐回凳子上的他却换回了曾经和善的面容，一转一换间竟是如此的神速，几乎让人以为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

　　“可是为了给袁督师报仇？”

　　加珍诚实答道，“是。”

　　李成道，“要报仇，最要紧的是你必须得好好活着，若是连你的小命都没了，又谈何报仇？”

　　加珍知他有话要说，便直接问道，“李公公，你想说什么？”

　　李成道，“我想说，在这宫里，活着，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前次在乾清宫惨死的那个宫女，你都亲眼看到了。还有这次，若没有皇上的庇护，你以为仅凭我和小翠的力量，你能活着走出承乾宫吗？”

　　加珍道，“所以公公还是想让我侍奉皇上？”

　　李成道，“是。”

　　加珍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李成又道，“或许你会认为你是吴三桂留在宫里的人质，纵使别人再恼你，恨你，惩治你，总还会投鼠忌器，不至于太过分，总会留你一条性命的，可是加珍，你错了。”

　　加珍忽地抬眼盯住李成的眼睛，她完全没有想到李成竟会看穿她心里的想法。

　　李成却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只要皇上不追究，这宫里有权势的人想杀你，很容易，你死后他们会说你是得了急症病死的。这皇宫啊，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有人不想让它传出去的消息，是怎样都传不出去的。你死后，皇上为了表示对吴三桂的愧疚，会再次送给吴三桂他最想要的东西-----兵权，你猜，此时的吴三桂会如何权衡，他还会为你谋反报仇吗？”

　　李成似笑非笑地看着加珍，那目光是如此的瘆人，是那种可以刺穿内脏，透入骨髓的那种瘆。

　　加珍似乎听得到自己心脏颤抖的声音。

　　“若我是吴三桂，我会想，杏儿已经死了，我纵使谋反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杏儿已死的事实。更何况，我手中的兵权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北京城，可手握兵权又不止我一个人，我能打北京，他们就不能救北京吗？纵使他们对皇上不忠，不愿意救北京，我顺利的拿下了北京，他们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吗？定然不会，他们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着杀逆贼的幌子杀进北京城，夺取他们能得到的最大利益，所以我若谋反，只有一条路-----死路，而我若不谋反，不但不会死，我反而会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更多的兵权，孰利孰弊，清楚明白，我又何苦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自寻死路呢？”

　　李成的话完全合乎吴三桂的性情，句句入理，字字珠玑，一下一下的打在加珍胸口，她很痛却也很清醒。

　　是啊！在无上的权利面前，在无休无止的欲望面前，她又算得了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随时都会暴露的逃犯，一个用于交换，用于制衡的人质，一个没有人在意，任人践踏宰割的奴婢。她还口口声声的说要报仇，她这样的人，又拿什么去向那个高高在上随时随地都可以治她于死地的人报仇？

　　加珍的心思完全瞒不过李成的双眼，他道，“你不用妄自菲薄，想报仇，机会就在眼前。”

　　加珍自嘲道，“机会？侍奉他吗？”

　　李成点头道，“你也知道皇上是个多疑之人，无论吃食用具，还是身边的太监宫女，他总是慎之又慎，你若想报仇，根本没有机会，可你要成了他的女人，那便不一样了，一个男人再如何千防万防，又怎会防得住枕边人对他的陷害？”

　　加珍目光忽闪不定，似乎已经有些动容了。

　　李成接着道，“皇上的喜欢和耐性都是有限的，你一次两次拒绝皇上，或许还可谅解，可次数多了，扫了皇上的尊严，后果你可是知道的。纵使皇上大度，不与你计较，可田贵妃那边呢，你觉得她能放过你吗？田贵妃的手段，那可是宫里出了名的毒辣，上次你在承乾宫也不过才见识到了冰山一角便已如此，没了皇上的庇佑，你不妨猜想一下，田贵妃那里还有多大的冰山等着你？是否还有其他什么人助你逃得过？所以，一切只能靠你自己，没有人会帮你。”

　　已是心乱如麻的加珍终于被李成说服了，她道，“李公公，你先回去吧，你的话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