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情殇》寒夜秋蝉

21、故人旧物

　　加珍和吴三桂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还有一个月，他们就要举行仪式了。

　　加珍心里烦闷难当，她一个人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了吴三桂家的后院，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塘里栽满了荷花，而此时，正是荷花盛放的季节。

　　凉风袭来，闻着淡淡的花香，加珍默默的立在池塘边，静静的想着心事。

　　“加珍！”她听见一声惊呼。

　　加珍侧目的刹那，竟看见祖大寿向她走来。

　　加珍见是他，扭头便走，心里还在暗自奇怪，祖大寿怎么会在吴三桂家里？再仔细想一下，祖大寿是吴三桂的娘舅，娘舅到外甥家里探望，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他和祖大寿认识以来，从未见过吴三桂，不知不觉间竟把这层关系给忘了。

　　“加珍！”祖大寿又叫道。

　　加珍快步而走，头也不回。

　　“你认错人了。”

　　祖大寿大跨步拦到加珍前面，紧盯着加珍的脸，哽声道，“你我相识不是一日两日的时光，我怎会认错？”

　　加珍目光看向别处，对祖大寿的话丝毫不理。

　　“我知道你还在因袁督师的事恨我。”

　　加珍面色沉静，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可是加珍，你为何从不肯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我们相处那么久，在你心中，我真的是一个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人吗？”

　　加珍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他真的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人吗？她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人心是这世上最难看清的东西，或许自己真的想错了他，他真的是有苦衷也说不定。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加珍道。

　　祖大寿坦然的看着加珍，将密旨以及何可纲被逼自杀一事，原原本本的说给加珍听，加珍听着听着，眼睛里已泛起了泪花。

　　“加珍，当时我不是不敢行动，是我不能，我的一条贱命倒不足惜，只是，谋反罪是要诛全族的，我怕一旦行动，不但救不了袁督师，反而会祸延至袁督师的全族，我的全族，那可是成千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满塘的荷花正花开正浓，美不胜收，可加珍心里却一片残败凄楚。

　　“袁督师行刑那日，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受非人之刑却无能为力，加珍，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若是有选择，我宁愿受刑的人是我，而不是袁督师。”

　　话至此，祖大寿已是泪如雨下，加珍也早已哭成了泪人。

　　两人相对哭了一阵，祖大寿才抹把眼泪说道，“加珍，你等我一阵，我有东西要给你。”

　　加珍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远远的，加珍便看见祖大寿双手抱着一件东西，仅仅就这么远远的瞟上了一眼，刚刚收住的泪腺便再次决堤。

　　祖大寿风尘仆仆的赶到加珍面前，双手将东西交到她手上。

　　是它，真的是它，那把刻有蝴蝶图案的琵琶！

　　她抖着双手抱着琵琶，双膝跪地，弯腰深深的深深的向祖大寿拜了下去，除此之外，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祖大寿含泪扶起加珍道，“这是我出高价从官兵手中购得的，如今总算是物归原主了。”

　　加珍默默，只是一个劲的啜泣。

　　祖大寿望着泪眼婆娑的加珍，心口有些酸涩。

　　时光真是爱捉弄人，似乎他，袁崇焕，加珍三人言笑晏晏的场景还在昨日，可今日再相见时，却是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身份。

　　“三桂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格脾性虽深沉难测，却也不是无情之人，你跟着他，我也算是完成袁督师的嘱托了。”

　　祖大寿说这些之时，他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口中不是无情之人的外甥吴三桂，此刻却正在乾清宫，与崇祯谈论着一场最无情的交易。

　　只听崇祯说道，“山海关总兵一职尚在空缺，众臣都向朕举荐你就任山海关总兵，朕不想违逆众意，只是爱卿，山海关与北京城唇齿相依，山海关总兵一职，直接关系着北京城的安危，关系着朕的社稷江山，朕不能掉以轻心啊！”

　　吴三桂道，“微臣知道。”

　　崇祯又道，“所以朕必须要找一个对朕忠心不二的稳妥之人才放心。”

　　吴三桂磕头道，“臣对皇上之心，可昭日月。”

　　崇祯斜着眼看了一眼吴三桂，问道，“是吗？”

　　吴三桂道，“是。只是臣若有幸任山海关总兵一职，倒有一事放心不下。”

　　崇祯道，“何事？说来听听。”

　　吴三桂道，“臣有一未婚妻杏儿，臣很是爱重，臣赴山海关任职，不便带她前去，把她一人丢在宁远，却又实在放心不下，臣便想着，皇宫戒备森严，又有皇上庇佑，杏儿若能入皇宫居住，臣便能卸下心中重担，安心任职，不再有后顾之忧。”

　　吴三桂的话正中崇祯心意，他笑道，“看来朕和众臣并未看走眼，似爱卿这般重情义之人，真是世间少有，好，朕立刻下旨，准许杏儿入皇宫居住，吴三桂即刻就任山海关总兵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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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吴府，吴三桂先命人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妥当，之后便去加珍的房间看望加珍。

　　小翠也在。

　　吴三桂对小翠说道，“去把杏儿的行李收拾一下。”

　　小翠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吴三桂道，“我已经被皇上任命为山海关总兵，即刻便要赴任。”

　　小翠脸上现出喜色。

　　“我们也跟着同去？”

　　吴三桂看一眼加珍，踌躇着说道，“不，你们是去皇宫。”

　　小翠困惑的立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加珍却突然开口道，“山海关总兵这个职位你谋划很久了吧？”

　　吴三桂心中微颤，脸上却仍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加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加珍的声音显得格外冰冷。

　　“从救我到向我求婚，再到以我为人质，交换山海关总兵一职，应该都是你精心部署的局吧？”

　　惊诧之色在吴三桂脸上转瞬即逝，他仍在努力的伪装自己。

　　“加珍，是你多虑了，把你送到皇宫真的是皇上的主意，跟我没关系。”

　　加珍冷眼看着吴三桂。

　　吴三桂继续澄清自己，“若真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何必非要找你？若是你的身份被揭穿，我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加珍冷笑道，“因为别人不一定会愿意，只有我因急于寻机会报仇，才会求之不得，至于我逃犯的身份，至少现在除了你没人知道，即使有一天被人知晓，遭殃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你却早已兵权在握，谁还能奈何得了你？”

　　吴三桂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自己挖空心思部署的局，竟这样轻易的被剥离的□□，他无言以对。

　　经加珍这么一说，小翠也终于明白过来，她脸带怒色道，“吴公子，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亏我还以为……”

　　加珍打断小翠的话，淡淡道，“去收拾东西吧。”

　　吴三桂慌道，“你要去哪里？”

　　加珍平静道，“如你所愿，去皇宫，只是还要麻烦你这个总兵大人送我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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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三桂一直将加珍和小翠护送至紫禁城的乾清宫宫门。

　　这里有皇上早已安排好的接应太监。

　　加珍和小翠跟随着接应的太监，正准备绕过乾清宫前往皇上安排的住所。

　　吴三桂痴痴的看着加珍的背影。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日，也是在这乾清宫门口，她长跪于此，声泪俱下地为袁崇焕请命，当时他就在想，若是有一女子，也能如她般，豁出性命的爱他，该有多好！

　　“杏儿！”他叫住她。

　　加珍停住脚步，背对着他，眯着双眼望着头顶那一方澄明如洗的碧空。

　　他很想告诉她，他和她的第一次相识，是在这乾清宫门口，而并非是他救她之时，他更想告诉她，他们之间并不完全是交换，他对她是有情义的。

　　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咽下。

　　他很明白，这些话，只会让她更恨他，更鄙视他。

　　于是，他只能说，“宫内吉凶难测，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加珍傲然的站着，没有理睬他。

　　吴三桂几步走到她身侧，压低声音说，“后宫倒粪桶的太监老梁是我的人，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托他转告我一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