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情殇》寒夜秋蝉

20、密旨

　　自袁崇焕死后，宁锦防线虽在，却已名存实亡。各城池之间因缺乏统一管理调度，相互之间的救援互助，早已变得拖沓怠慢。

　　皇太极正是看准了这个弱点，他先是想办法切断了各城池之间的联络，接着便打算采取各个击破的方针夺取城池。

　　首先被他用来试刀的是锦州。

　　身为锦州总兵，为保住锦州不被攻破，祖大寿带着何可纲在大凌河城修筑城墙用以护卫锦州。可大凌河城还未完工，皇太极便趋重兵来攻，祖大寿兵寡粮少，又被皇太极切断了救援路线，大凌河城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明知处于必败之势的祖大寿和何可纲，早已抱了破釜沉舟之心，决意与皇太极来一场死战。

　　可偏偏，皇太极采取的是围而不攻。

　　不但如此，他还命人向城中喊话，说是只要祖大寿和何可纲肯投降于他，他愿意将往日的屠城改为安抚城中百姓，给予钱粮，令他们安居乐业。

　　大凌河城被困数月，城中已断粮一月有余。

　　已经开始不断的有士兵杀马充饥了。

　　祖大寿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墙下萧条的街道，对身旁的何可纲说道，“可纲，我们降了吧。”

　　何可纲道，“不行！宁可战死，饿死，绝不投降！”

　　祖大寿感慨道，“是啊！我们可以战死饿死，这是我们的职责，可你看看这城中百姓何辜，为何要陪着我们一起送死？”

　　何可纲顺着祖大寿的目光，看向城下。

　　他看到的是面有菜色的饥民和饿死街头的尸体，城中树皮已被扒光，连草根也被挖完，甚至已经有人打起了街头那些尸体的主意。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只是仰脸闭目道，“你带着将士们开城投降吧！”

　　祖大寿奇道，“那你呢？”

　　“我？”何可刚叹口气，有些事情，是时候说出来了。

　　“大寿，你可还记得密旨一事？”

　　祖大寿愕然的看着何可纲。

　　记得，他当然记得，就是那道密旨束住了他手脚，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恩师袁崇焕惨死。

　　若不是那道密旨……

　　当袁崇焕一封书信叫他回京护主之时，他本想在解决完城外的皇太极之后，带兵强行攻入北京城，劫狱救出袁崇焕，然后两人退守宁远，闭门不出，到时任凭皇上如何地雷霆震怒，只怕也是无可奈何了……

　　主意打定，计划也已部署的天衣无缝，就在他准备付诸行动之时，内阁首辅成基命却跑来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祖大寿的忿而离京，已让皇上对他起了戒心，祖大寿奉袁崇焕手书之命回京那日，皇上便已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据说这个眼线是祖大寿身边的一个将领，他随身携带皇上的一道密旨，只要祖大寿有丝毫不轨之举，眼线便可拿出密旨，以谋反之名，直接斩杀祖大寿，控制整个辽东军。

　　在这个时候，何可纲怎么会突然提起密旨的事？更何况，他清楚的记得，成基命告诉他之时，何可纲并不在场，他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此事，他何可纲是怎么知道的？

　　只听何可纲说道，“密旨在我这里，我便是皇上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你说什么？”祖大寿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他！他猜疑过身边所有的人，唯独没有怀疑过他，他曾是袁崇焕和他最信任的人，难道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沙场情谊，竟全是假的吗？

　　震惊之余，他只觉得怒火中烧，他拔出佩剑，剑尖指着何可纲的脖子。

　　“袁督师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

　　面对祖大寿的剑锋，何可纲只是苦苦一笑，声音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我的父母兄弟皆被皇上秘密藏于宫中。”何可纲的目光如火焰般逼视着祖大寿。

　　“祖大寿，你告诉我，若你是我，你会如何选？”

　　“我，”祖大寿语塞了，确实，如果换做他是何可纲，他也无从选择。

　　何可纲凝神片刻，眼中的光亮逐渐暗淡，嘴角浮出一丝酸涩。

　　“无论怎样，在袁督师这件事上，我终是做错了，我负了你们的情意，你杀了我吧。”

　　祖大寿手中的宝剑剧烈的颤动着，他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何可纲凄楚一笑。

　　“原来你和我一样，也下不去手。好，我来帮你。”

　　说着，何可纲伸手抓住佩剑，手上猛的一用劲，剑尖穿颈而过，鲜血如柱般喷出。

　　祖大寿完全傻了眼，手中的剑随着何可纲的身体，如秋风中的落叶般缓缓坠地。

　　祖大寿蹲下身子，抱住何可纲，拼命的喊着，“可纲！可纲！”

　　何可纲却在他的喊叫声中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眼睁睁的看着何可纲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逐渐冷却，祖大寿觉得从未有过的绝望。

　　曾经那么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如今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袁督师被杀，赵率教，满桂战死，如今连何可纲也被逼自杀。

　　皇上啊皇上，我们曾经为你，为大明，那么的不计生死，换来的就只有这些吗？

　　祖大寿身旁，一面印有“明”字的残破战旗还在迎风飘扬。

　　祖大寿抓住旗杆，将旗杆拦腰折断。

　　他双手紧紧的握住断竿，从心底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喊声。

　　“开城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