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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明月惹愁 ...
有了沈惊夏与萧至清的接应,回到玄天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这一路上,洛绛尘倒是安安生生的,没有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所有人却见到了萧至清拿剑指着月铃铛,愤怒得想要杀死她的一幕。
萧至清的剑被赶来的江破春拦下,随即,萧至清便质问他为什么要变心,惊得一帮弟子一个个傻了似的瞪大了眼睛。
可惜谁也没能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所有弟子全都被沈惊夏赶走。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事后江破春与萧至清之间再无交流,两人从之前青梅竹马的一对璧人,变成了如今彼此视而不见的陌生人。
途中在一家驿馆休息时,洛绛尘偷听到了沈惊夏与江破春的交谈。
沈惊夏询问江破春为什么要变心,他明明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为什么要背叛至清师妹,问他可知道这般行事,会叫至清师妹有多伤心难过,以及回了宗门之后,他该如何向自己的掌门人师尊交待。
江破春沉默了许久,之后,便是声音沉沉地答道:“无论怎样,事情已经发生,我既然已经负了一个人,便不能再负了另一个人,总不能,叫有些人的‘良苦用心’,成了一场空。”
这话叫洛绛尘听得心中蓦地一紧。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那你跟绛尘弟弟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负了至清师妹,如今与她划清界限,也算是不再伤害她,那绛尘弟弟呢?你对他这般冷淡,又是因为什么?”沈惊夏接着问道。
“绛尘弟弟落到沈居手中,也不知究竟是如何从那魔修手中逃脱……这些年他独自长大,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想必过得很苦……惊夏,你同我一样,过去都是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看待的,等回了宗门,还请你和断秋一起好生照顾他,若他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也请你们多担待一些。”江破春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这般交待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和断秋自是会好好照顾绛尘弟弟,倒是你,怎么说得像是要离开一样……江破春,你该不会真的要……”
“行了,你话还是这么多,好烦,喝酒。”
洛绛尘也提了一壶酒,对着宁静的月色。
望着头顶被一丛飘忽而过的乌云笼罩住的月亮,他忽然想起幼时和父亲、谈风师兄在玄天宗一起住的那处小院子。
院子里一侧是母亲最爱的紫藤花架,一侧是父亲最爱吃的苦瓜藤,院门口则栽了一丛又一丛的绿竹,不远处有一棵高耸入云的粗壮树木,满树繁茂的紫色花枝,将天空遮蔽得很严,但即便这样,也挡不住月光透过那些枝叶间的缝隙,照进他们的小院子里。
母亲不在了,但小院里还有她最爱的花。
谈风师兄很闷,从来不说话,只一心向道,向着修行。
父亲抿着一口小酒,对着月色,神情之中俱是愁思。
而当时少不更事的他,则捧着脸颊,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学着父亲那般蹙眉凝眸,深深望着一束束挥洒落下的月光,脑子里想的却是怎么偷跑出去玩。
离他们小院不远处,有一处低矮狭窄的断崖,断崖的两头横着一截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倒在这里的古木。
许是山上灵气充沛,这古木没了根茎,竟也没有死成,反而就这么生了枝叶,倔强地活着。
这是一处看月亮的好地方。
头顶没有参天巨木的遮挡,又大又圆的白玉盘就孤零零地悬挂在那高天之上,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古木桥的下面呢,则是淙淙的流水,不时地有小鹿跳跃着过来,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他一眼,见他一动也不动的,便大着胆子在溪流边低头喝水。
经常是谈风师兄冷着脸找到他,一个字也不肯多吐露,就那么高高地站在断崖的一侧,不带一丝感情地垂眸望着他,就叫他害怕得赶紧起身跑过去,主动牵住师兄的手讨好撒娇,说一些知道错了的软话,然后他们一同回家去。
有时候惊夏师兄会过来,故意从身后钻出来吓他一跳,然后断秋师兄就会默默地踹上惊夏师兄一脚,再把自己从山下带回来的春卷拿给他吃。
破春师兄呢,就很贴心,每回来必会带着一件披风,为他细心披上,生怕他着凉犯病,还要再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夜里风凉,你下次想来,好歹穿厚实一点,也叫我能放心。”
洛绛尘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他跟谈风师兄,跟破春、惊夏、断秋师兄他们,都不一样。
他们能够修仙问道,能够冯虚御风,能够活很长很久。
但他不能。
不能修炼,不能御剑,寿数与山下的那些凡人一般短暂,且还脆弱得像是一张纸糊的小人,可能一阵稍微剧烈一些的风,就能将他给吹破了。
不过他从来都不会在乎这些。
那时的他,曾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够日日和父亲师兄们在一起,只要快乐地生活,活得长不长久,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直到仙魔大战爆发,一直到他被沈居抓走……
这短短的十年,叫他终于懂得,这世间原来本就不在于活得是否长久,而在于,是活在肮脏的泥潭沼泽里,还是活在如梦如幻的云端……
抑或是,从云端,被人一脚揣进泥潭,从此挣扎深陷其中,绝望而又毫无尊严地苟活下去。
“明日便能抵达宗门了!”这时候,沈惊夏突然高呼一声,对着月色举起手中酒坛,“干杯!”
江破春无声地朝他敬酒。
而后,两人豪饮。
洛绛尘也对着皎洁的明月举起酒坛,却是将余下的酒,全都浇在了地上。
“父亲,母亲。”他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那片静默无言的夜空,漆黑的瞳眸里,似有泪光,点点如星辰闪烁,低沉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决然,“孩儿要为你们,要为自己,报、仇!”
……
次日,江破春一行人顺利抵达东洲城。
“还记得这里吗?以前有次带你出来看灯,结果把你给弄丢了,你就好乖地待在这个地方,手里拿着断秋给你买的面人,一动也不动,就等着我跟破春、断秋一起来寻你,你还说,这个地方看起来好高,站在这里,我们飞起来的时候,一定可以先看到你。”沈惊夏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石拱桥,对洛绛尘笑着说道。
“不记得了。”洛绛尘歪头想了一会儿,发觉脑中一片空白,只得笑着答道。
“哈哈。”沈惊夏不以为意,又指着别处,说起他小时候旁的趣事。
江破春始终无言。
月铃铛站在他身侧,目露担忧地看一眼洛绛尘,视线最终又落到他身上。
萧至清则和旁的师弟师妹们坐在另一边的窗前,眼神始终冷冷地望着月铃铛,不时又带着一些怀疑警惕地盯着洛绛尘看,待到洛绛尘感受到她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则飞快移开,故意一脸痛苦情伤地望向江破春。
对此,洛绛尘只有冷冷地勾唇,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从热闹的东洲城穿行而过,于傍晚时分,终于回到了玄天宗。
玄天宗中,从掌门萧柏风,到几位长老,以及宗门所有弟子,全都早早地就来到山下迎接。
年轻的弟子们议论纷纷。
哪怕是其他修仙门派的掌门大驾光临,宗门也从未摆过如此大的排场。
所以,这位说是已逝大长老之子的少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那位洛荀大长老,当初是为守护宗门才不幸陨落,听说他是掌门那一辈里最为出色的剑修,莫仙尊便是他的亲传弟子,想必他的儿子也定然是天资卓绝之辈吧?”
“非也,洛荀大长老修为高强不假,莫仙尊是他的亲传弟子也是真,只是我听说,他的儿子却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柴……”
“废柴?区区废柴,竟能劳动掌门人亲自下山相迎?那他这面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一些?”
“没办法啊,谁让洛荀是人家的爹呢?”
“切,他爹都已经死了,这里可是玄天宗,小子要敢仗着他爹以前的威名耍威风,我就叫他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大爷!”
一群内门弟子议论纷纷道。
这时候,一道剑芒倏然斩下。
“啊!”这帮弟子慌忙躲避,虽然不曾受伤,却还是吓了一跳,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然而,在看到一道黑压压的高大身影随之出现时,他们立即就一个个认怂地低下头,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孟师兄。”
“再让我听到你们嘴里说洛师弟一句风凉话,我要你们的命!”孟断秋一袭黑衣,抱剑站在他们跟前,狠戾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冷酷警告道。
“是,孟师兄,我们错了,我们不敢了。”一帮弟子慌忙应声,低下的头,眼中却有仇恨溢出。
但到底,没有谁敢再轻易地议论什么了。
另一边,萧柏风携道侣青瑶夫人,次女萧知鱼,以及诸位长老,正翘首以盼地望着远方。
迟迟不见人影出现,萧柏风急得忍不住来回走动。
青瑶夫人见他这般,忍不住蹙眉念叨:“时候还早,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晃得人心里跟着着急!”
“你叫我如何沉得住气?十年没有见到绛尘了……”萧柏风回嘴道,不过还是听从地站住了。
“想到是尘儿要回来了,我们又有谁能真的沉得住气呢?毕竟以前,那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从前大家谁不是心疼他还来不及的?”一旁,怀詹长老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尘儿,一想到他那么好的孩子,却落到魔修沈居的手里,这十年还不知道是吃了怎样的苦头才能活下来……我就觉得又心痛,又可惜。”想到前几日收到徒儿月铃铛寄来的书信,绫星长老便不由叹息,神情里有些复杂。
“所以,待他回来,我们玄天宗必定要好好补偿他!”萧柏风神情严肃地道。
他话音刚落,远处终于有人影出现。
一帮玄天宗弟子御剑而来,绫星长老立即认出来:“是铃铛!是破春他们回来了!”
“我也看到了我的徒弟儿惊夏。”怀詹长老笑着说道。
“我看到姐姐了!”萧知鱼兴奋地跳起来。
江破春一行人愈飞愈近。
洛绛尘和沈惊夏共乘一口飞剑。
他一身浅紫色的薄衫随风而动,玉面挽发,唇红齿白,与其母极为肖似的五官,脸上带着一股疏离冰冷的神情,一时叫萧柏风几人看错了眼,仿佛透过他,一下子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总是一袭紫衣,容貌妍丽无双,乘风而来,却冷漠得叫人难以接近的紫云仙子。
唉,尘崽呀,多么痛的领悟,小时候偷偷跑到古木桥那里看月亮的快乐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呀~
【这章某些部分就是想表达:我们尘崽的母亲是个超级冷漠的大美人,很难追,但是,尘崽的父亲追到了(骄傲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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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明月惹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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