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不归人》共醉

8、浮云

　　叶修尘纤长细密的睫毛轻颤，眼角一颗晶莹的液体在枕中没了身影，留下清浅的湿痕。

　　次日晨，叶修尘辗转着醒了，却瞧见屋里早已没有顾无衣的身形。

　　他缓步下楼，一抹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青年的背挺直，像棵坚韧的修竹。透过轻薄的衣物能清晰的感觉到青年漂亮的蝴蝶骨，叶修尘的眼前蒙上了一层墨色的烟雾。

　　“师尊？”叶修尘停在原地，愣愣的没发声。

　　“嗯，醒了便来用早膳吧。”顾无衣没有转身，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但叶修尘却觉得他很不一样，似是生气了。

　　他懊恼着自己到底如何惹了自家师尊，心不在焉地喝着白粥。

　　静，很静，除了偶尔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周围的食客像是没发现异常一般自顾自地咀嚼着碗里的食物。

　　“所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顾无衣见他如此，眉头紧缩，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表情（即便是愤怒而不解），声音冷的能掉出冰来。

　　叶修尘这才回过神来，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掩住，原来他早就看破了，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了。叶修尘的身形逐渐拉长，到比顾无衣还要高出一个头，与当初的沈长溪俨然一模一样。

　　“我不是他”叶修尘低垂着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层浓重的阴影，像化不开的黑夜，双唇抿成了一条线，血色尽失。

　　“那你们的模样又作何解释，说是偶然我绝不会信!”顾无衣猛然起身很，语气也重了几分，目光凌厉，闪过几丝狠毒。

　　“他……是我的一缕神识所化，没有我的记忆，我交给他的任务便是保护你。”叶修尘双手紧握，鲜红的颜色顺着指缝泻了出来，绽开了一朵妖冶的花。

　　“所以……难怪了……”顾无衣嗤笑一声，转过身去，单薄的肩微微颤抖。

　　叶修尘猛地上前环住他的腰，靠近便是梅的清香，就像怀中这人明明在身旁，却怎么也抓不住。

　　顾无衣没有料到叶修尘的举动，先是一愣，而后用手用力挣开他的禁锢，但叶修尘的力气太大，顾无衣有些快要窒息的感觉，一阵绯红爬上了他白玉一般的脸庞，便懒得在做挣扎。

　　叶修尘抱着顾无衣的手不自觉的松了松，头枕在顾无衣的颈窝，“你答应过许我一样东西，现在我想要了。”湿热的呼吸，在顾无衣的耳边回荡，惹的顾无衣一阵酥麻。

　　“所以，那道声音也是你。”顾无衣缓缓出声，声音恢复成平静的调子。但依然能分辨出里头的轻颤，“你身上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顾无衣心想

　　“嗯，我想要这里”叶修尘乖巧地应了声，用食指，指了指顾无衣的胸膛。

　　“若你想要，便剖出来拿去吧，本就是欠你的”顾无衣把头偏向窗外，恰好瞧见一名男子为自己心爱的女子别上发簪的情景，顾无衣的心蓦然紧了紧。

　　“你知我说的不是这个!”叶修尘松开手，眼中的悲伤如潮水般涌向四周。

　　“抱歉，我什么都能给你，唯独这个我给不起”顾无衣瞌上眼，掩下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感情，突如其来的悲伤快要把自己压垮了。

　　“呵，也对你根本就没有，以前是现在也是，罢了……”叶修尘轻笑一声，转过身去。

　　“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我又怎会不给呢？”说着便将手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胸膛，拿出时，手掌上多了一枚血色的珠子，周身弥漫着诡异的红。

　　叶修尘原以为这会很痛，却远不及那人离开时的万分之一。

　　血腥很快扩散开来，顾无衣一怔地望着叶修尘结实的背。

　　一缕红光隐入顾无衣的眉心，不待顾无衣反应，识海便传来被撕裂般的疼痛。顾无衣用力咬住下唇，以免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疼痛一闪而过，好似没发生过一样，但是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却昭示着发生的一切。

　　“你这是作何？”顾无衣的声音有些嘶哑，喉头'似是被什么噎着了一般。

　　叶修尘并不作答，拖着沉重的身子向门口移动，红色染了一路。

　　“好冷，跟那个地方一样”叶修尘喃喃出声，还在往前，他的眼睫上凝了一层冰霜折射出太阳金色的光辉。

　　顾无衣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眼前什么都没有，他才奋力奔出客栈。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茫然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顾无衣眼前蒙上了一层雾，他哭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悲伤，但哭的好似又不是自己，是某个沉寂在他身体里的宁一个灵魂。

　　多年后的一个夜晚，一抹白色的身影划破了整个浓厚的黑夜。他向一个瘦弱的男孩伸出了自己白瓷般的手，“以后便跟着我吧，你要的我都会给”后一句好似说给别人听的。

　　灵溪，落雪峰的梅又开了，花朵比往年热闹得多，但总归是少了些生气，“吱嘎”一声，院中的木门开了，门口多了一名银发青年。

　　青年浑身上下一如着“白雪”一般，唯独这眉心有一朵桃花形的红纹。艳得刺目，是雪中不可多见的颜色。

　　他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一棵没有开花的“梅树”

　　“阿桃，我等你许久了”没人知道许久是多久，也许是一天，也或许是一生。

　　不过这落雪，除了梅，竟何时生出了一株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