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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青岛靠海,哪怕是六七月份傍晚的风也带着一点冰凉的味道。
      徐京墨在川渝待了八年,乍来此地,虽已三月有余依旧会觉得不太适应。
      她惯来是个极其念旧的人,所以毕业时带走了一大箱一大箱的东西,快递大叔当时看着宿舍楼下那些满满的垃圾桶还有趁着毕业季来按斤收卖杂物的三轮板车,问她是不是都舍不得丢呀。
      她笑着应是,折了一片银杏叶夹进了书里。
      挪到一个新环境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需要慢慢来接受。
      离开也是。

      徐京墨来青岛三个月了,她工作的牙科诊所离这里不算远,但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
      总归是少了点正大光明的机缘。
      保安大爷年近半百看起来依旧精神烁烁,跟霸图战队刚正不阿的画风一脉相承,一米八的黝黑大汉杵在她面前,严肃极了,“外人不许入内。”
      看着她手里的袋子又皱着眉头补充道,“也不接收粉丝礼物。”
      韩文清对此管的很严,几年前收到一个粉丝花了大手笔寄过来的礼物还特地让官博发了声明,说是不许粉丝送礼,花父母的钱不应该,花掉自己大半生活费的也不应该。当然官博管理者措辞倒不是如此,但传递的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后来除了由后援会统一在队员生日时送上的一点小礼物,霸图战队从不接收粉丝送礼。
      大爷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暗叹小姑娘可别眼窝子浅哭出来。
      她将手上的钱包递过去。大爷眼神瞬间变得惊悚起来,怎么现在小姑娘都这么生猛的,直接上门送银子?他老人家实在跟不上时代了。
      徐京墨准确理解了他的含义,不由得笑了一下,舍友总说她的名字是极配她的,看着你的时候像是烟雨江南里轻轻浅浅的水墨丹青,带着那么点悠远和神秘,笑起来时,双眸一弯,雪便落满了京城。
      “算是失物招领吧。”
      钱包是她捡到的,里面的纸币都已经不见了,小偷没有拿走身份证和那张照片,把棕色的钱包随意丢在了地上。她当时在接电话,穿着高跟鞋一个不小心踩上去还差点歪了脚。
      大爷半信半疑打开,看到身份证才真正放下心来,跟她道谢。
      徐京墨说不用。
      她抬头看了眼霸图战队的俱乐部,华灯已上。
      走到马路牙子边,不知怎的,或许是有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不甘心,她突然回了个头。

      她看见了他。
      应该说,他们。
      张新杰陪着宋奇英跑了趟派/出所,丢得晚所以去得晚,人家负责补办身份证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便先弄了个挂失手续以免被人盗用身份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回霸图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了。

      佛教里总爱拿缘分说事,张新杰不信,但有时确实觉得有些事情或许也只能拿这两个字来解释。
      ——若她没有在那一秒回头,若他没有刚好在那一秒往那边扫了一眼。
      他们对上了视线。
      他有些不确定,斟酌了一下称呼,“……徐京墨?”
      她看起来有些错愕,不知道是因为猝不及防见到以前的老同学还是因为他出声叫住了她,不过白皙的脸上很快换上了笑容,如芙蓉花渐,一点一点地晕染开来。

      徐京墨有那么一秒犹豫,多年以后街头重逢,该用什么称呼比较好,最后还是顺从自己的本心,用了以前当同学时的习惯叫法——
      “新杰。”

      霸图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个茶室。
      说是茶室也不尽然,二十一世纪想照着老民国时期的茶馆经营下来并不现实,这里茶酒点心甚至当下年轻人喜爱的果汁奶茶也有,毕竟有了六便士才能有力气抬头看看月亮,现实有时总比梦想重要一点点。
      “多谢。”
      徐京墨无奈,伸出三根手指,“这是第三遍啦,你我好歹也有几年的同窗之谊,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她本想说生分的,一口一个谢谢可不就是生分么,话到嘴边又改了改。
      女孩总是喜欢自欺欺人,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的疏离变成他人际交往的礼貌客气而已。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宋奇英,原因可以有很多,例如荣耀这几年特别火普罗大众也有所耳闻,若是接触过知道他也不奇怪,千万种说法,张新杰总能找到一个最合理的,所以她没必要特地主动解释。

      张新杰给她添了杯淡茶,“来青岛待多久?”
      他是高二结束后辍学的,他们甫一升上高二时便分了科,班群管理员也没把他踢出去,那个号他一直还留着,只是很少上,但偶尔想起也会点开看看。
      张新杰隐约想起高考成绩出来后班群里闪过的消息,印象中她似乎考去了川大。
      川大的牙科在全国排名也是顶前的。
      “会待很久吧。”她是月牙眼,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店里橙色的柔光落在眸中,“师兄开了个诊所,我来与他分一分股份。”

      走的时候徐京墨没让他送。
      “你一来一回,多麻烦呢。”
      徐京墨奶奶是苏州人,她说话不自觉会带一点吴音,体现在喜欢用语气词上,本人倒是不容易察觉到。
      张新杰没坚持,大晚上一个成年男性陪她回家其实对年轻女孩子来说也不算是多安全的事,且不论他们原本就只是普通朋友,这么多年没再联系怕早就生疏了。
      张新杰当着司机师傅的面用手机拍下了出租车的车牌,“那你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

      —————

      徐京墨已经很久不曾做梦了。
      梦里的她是最好的年纪,十五六岁,素着一张脸,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扎着高马尾。窗外辛夷繁复,压低了枝梢,教室里天花板上的风扇呼呼地打转,白色的纱帘慢慢鼓起来又扬起落下,像极了《情书》里柏原崇倚在窗边看书的那一幕。

      她跟张新杰在高中两年的时间里一直是前后桌。
      不过相识却是初中时候的事情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年级前百名会被集中到一间大课室里,年级里的王牌老师会来给开小灶。
      他们本不同班,却因为培优课组过小组,可以勉强算得上认识。
      人总是习惯往自己熟悉的方向靠,这是追寻安全感的表现,所以他们才会于高一开学在班里遇见后自主选择座位时下意识地凑到一块坐,后来老师也没调。
      在徐京墨的印象里,张新杰一直是个极度自我的人。
      说自我倒不是指责他以自我为中心。
      张新杰对自己有着很高的要求,生活规律,爱好简单,食不言,坐如钟,目标可以精细到秒,但他也从不拿自己这些框框绕绕套在别人身上。
      ——从不将自己的观点强加到他人身上。这点其实很多人都做不到。
      但这样在很多人眼里其实也是一种疏离,你总能感觉,你与他之间,有着逾越不过的距离,永远迈不过那一步。

      高二学年结束那天徐京墨落了东西在教室。
      返回去找的时候才发现课室里还有人。
      教室风水讲究,坐北朝南。
      傍晚的红夕铺天盖地,他背对着她,脊背清直,正对着白框的大玻璃窗。
      风在吹。
      有细疏的叶子声。

      “京墨。”
      她回头。
      张新杰站在他们刚刚分别的对面的街道岔口,闪烁着的人行道绿灯变成红色,车辆在他们之间来往穿梭,带动的气流扬起她落在耳边的碎发,复归于平静。
      暮色柔软。
      她看见他极浅地笑了一下,说,再见。

      后来的徐京墨时不时会想起那片黄昏。
      她总在想,如果当时跟他说点什么就好了。

      新学期伊始,徐京墨才知道,张新杰那句再见的意义——他退学了。
      她的后座空了下来。
      后来又坐了别人。
      时光总会过去,日子一直向前。
      一切都没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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