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池》草乙非文

9、孩提

　　今日日头大，李老太放自家刚走稳路的囡囡去后园里耍，自己出门买菜去。难为她一个快七十的老人家，怕孙女跌倒池子里没了，把附近大石头抱过来围了一圈，高度正好在乖孙脖子底下，绝对没那能耐翻过去。
　　李景是她去年某个早上在垃圾桶里捡到的，眼睛都没开，蒙着一层白膜似的，一看就知道刚生下来没多久。人多说是个瞎子，捡了白捡，李老太偏不，她得这个孩子是她天天跟家里的神池许愿结的善果，是老天赐的礼物。后来懂的人跟她讲，是孩子小，怕是早产没发育完全，等天数足了自然会开眼。
　　作孽哦，这么小的孩子都丢！
　　李老太年轻的时候是有工作的，退休以后到现在也有每月两千退休金，这么多年攒起来，她一个人花的少，也算一笔不大不小的储蓄。
　　她戴上老花眼镜到超市里看奶粉，诶呦，小孩子的东西是真精贵，老太太捂了荷包舍不得，看着孩子小又不能吃米糊，她往后就指着这孩子呢！
　　买！
　　李景最喜欢在奶奶抱着她在怀里教她识字，给她讲故事。
　　奶奶的故事翻来覆去也不多，小孩子忘性大，就只记住一个：咱家池子里住神仙！

　　她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发育慢些，三岁上这才走稳了，不像巷里对门的蒋虎，一岁多就跟着他奶奶到处溜。
　　李景迈着小短腿，趴在石头上发愁地扁起嘴，奶奶干嘛把神仙围起来，这下她可怎么找神仙。
　　她搬不动大石头，就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混着沙子一块往水里扔。
　　池面上冒起泡泡，李景的呼吸都要屏住了，真的……真的有神仙？！
　　“哗——”水面破开。
　　李景仰视面前的人，眼睛蓝蓝的，头发黄黄的，脸白白的，像动画梦工厂里放的动画片，好看！
　　她伸出手要抱抱：“神仙！神仙！”
　　塞维俯下身，将小孩轻柔地抱在怀里，温软的触感混着奶香，他低下头，下巴抵上小孩发顶。
　　“傻子，跟你讲多少遍了，不是神仙。”
　　“不过你坚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当你一个人的神仙罢。”

　　“敢问可是神仙大人？”
　　“小女子，李景。您尊名大姓是？”

　　隐隐传来藏在遥远时空的对话。
　　塞维轻轻拍着李景的背，一下下极有节奏，他唱起鲛人的安魂曲。李景觉得身上暖洋洋的，眼皮都掀不开，干脆吮着大拇指窝在塞维怀里睡着了。
　　“给景吃点东西好不好。”塞维贴上李景脸颊。
　　他咬破右手食指，左手稳稳地托住李景，将流血的食指放入李景口中。
　　孩子的嘴下意识地开始一吸一吸，觉得不够，两只手抓住了塞维的指头不肯放。
　　“不急，都是你的。慢点，慢点。”塞维微微摇晃着怀里的孩子，让她睡的更舒服，“还小呢，不能太贪心，今天只能喝这么多。”
　　我的景啊，快快长大，不要再让我等上几个轮回了。
　　求你。

　　门口传来的“吱呀”开门声。
　　“囡囡，奶奶回来啦！今天中午咱们吃红烧肉炒白菜、清蒸鱼、红萝卜……”
　　李景惊醒，她还不是很清醒，抓住塞维垂落在她脸上的一缕金发蹭了蹭。
　　舒服。
　　塞维咬住她的小耳朵，“景，记住，我叫塞维。”
　　“塞维？”
　　“嗯。”
　　“嘿嘿嘿。”她两只小爪子扒住塞维的脸，一字一顿，“塞维！”
　　塞维将她从身上放下：“嗯，对。奶奶来了，我要走了，景找奶奶去。”
　　“为什么？喜欢塞维，香香的！”
　　塞维哄着要哭的小姑娘：“神仙选中景了，所以不可以见其他人，不然就会消失。”
　　“消失？”
　　“就是再也找不到的意思。”
　　“哦。”
　　“所以不能和别人说喔，拉勾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女孩快快乐乐地把大拇指往鲛人拇指上一摁，“神仙要保佑我和奶奶喔。”
　　塞维笑而不语。
　　女孩往屋子里跑去，途中好几次回头看他，眼里既兴奋又好奇。

　　鲛人看着李景进了屋，这才安静地潜到水下去。
　　鲛人乃海中之王，是最优秀的捕猎者。
　　几百年磨炼，塞维以为，他有足够的耐心。

　　“奶奶！我今天……”见到神仙了喔！
　　李景转念一想，答应过神仙不能说了，好吧那就不告诉奶奶了。
　　“囡囡怎么了啊？”
　　“嗯……肚肚饿到了。”李景摸着小肚子，装着惨兮兮的模样。
　　李老太心疼：“好好好，奶奶就做饭。”
　　“我给奶奶洗白菜！”
　　“哎，真乖！”
　　没有告诉奶奶诶，会不会不好，李景纠结地想。可是已经答应神仙啦，为了神仙不消失，那就只能不说了。
　　神仙那么好看，不想要他消失，消失了多可惜啊。颜控李三岁暗暗下了决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有点担心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