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迹》不知云

23、第二十三章 红妆怨（一）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铃音传来，打破了那悲戚歌声。一个素衣女子撑着油纸伞，踏过结了青苔的石板街缓缓而来，一步走一步轻，瓢泼大雨也轻柔起来，细细密密朦朦胧胧，素手轻抬，执一枝丁香。
　　众人动弹不得，一颗心早就堵在嗓子眼，听得铃音只道又是一邪祟，一个女鬼尚且动弹不得，再来一个……也好，早下黄泉，少受折磨。
　　铃音渐近，远处那红衣便越来越淡，至城外霞光散去，城内大雨停歇，众人这才回了神找回了五感，劫后余生。回头追寻那铃音，只见那女子已悄然隐没在大雾之中，袅袅婷婷似幻似真。
　　这一行人中大多是同去过欧阳家宴会的公子哥儿，年轻气盛对于妖魔鬼怪之类的既是畏惧又是好奇，以为人多势众，光是气势摆在那儿妖魔便不会拿他们怎样。李蕴风有非来不可的理由，可这一众的公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自讨苦吃，众人有苦说不出，各自回家去了。
　　晋安只是最初受了些惊吓，晋辰接住后不久便晕了过去，这时也还未醒来，不曾看见也不曾听见那红衣女鬼的歌谣，并无大碍，大夫吩咐好生休养便是。晋辰李蕴风等人眼睛虽然受了些轻伤，大夫瞧不出病因，但按理说也无大碍，将养两日便可痊愈。送别了大夫，晋辰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顿时觉得困倦难耐，便去睡下了。
　　这一场乱事在人们忐忑睡梦中渐渐淡去，只是还未及人们完全松了这口气，怪事又起。昨儿个见过那女鬼的众人过了一夜都卧床不起，甚至夜里便去了两个，一些一直昏迷不醒，还有一些醒来便不识人了，口中喃喃却叫人听不清只言片语。找了好些大夫都无能为力，想起城中还有一位法力高强的道士，便欲去请。只是这道士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在城中何处落脚，无从找起，便撒网一般地挨家挨户问。
　　各家一开始便将城中邪祟的事瞒住了，只是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人，再加上那些个公子哥平日里大多不是什么安分的主，一下子全都闭门不出，如何不让人起疑心，不知何时何处走漏了风声，一时间城里便乱了套。人心惶惶，胆子小的都投奔远处的亲戚去了。热闹的苏州城闹哄哄一阵后静得有些可怕，大晴天的闭门闭户，连家养的狗都不敢喘个粗气。
　　两日过去，那日见过红衣的死了大半，剩下的也大多开始准备后事了。晋辰李蕴风都不曾醒来，金府眼看着这事棘手，又不好在这时将人抬出府去，只得连夜快马向京城递了书信。一面花重金准备了两副棺材，一面又祈盼这两人福大命大能挺过去，至少也得挺到京城来人将人接回去。
　　晋安睡了一夜醒来，便见哥哥昏迷，手足无措六神无主过了一天，而后听见城里都在寻一位得道高人，想起那日确有一道士曾救他于妖物手中，于是打起精神带着团子出门寻人了，守卫也不拦着，只是摇头叹息。金府也算仁义，派了好些人手跟随保护。
　　糖点铺子里，云道人正在吃芝麻糖。
　　“外面都在找你呢，还吃得这么悠闲。”易娘一边揉面一边问道。
　　“找我也没用啊，我又救不了。”
　　“当真救不了？”
　　“当真。这两天典籍翻遍了，无可解。”说罢揉了揉脑袋，又道：“你也没办法吗？”
　　“你都无能为力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对了，那天见过那女鬼的你都去瞧了，可有瞧出些什么？”
　　“神魂尽散，拉都拉不回来。”云道人失落道，又狠狠咬了一口芝麻糖。
　　“算了，你吃糖吧……”
　　话未毕，一个少年冲了进来，藏到易娘身后，惊魂未定道：“狗！有狗！”
　　两人循声望去，果真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狗冲着这间糖点铺狂吠。不一会儿，匆匆赶来一个小孩子，脸色发白，呼吸不匀。
　　小孩子喘了一会儿，道：“敢问云道人可在？”虽是发问，目光却紧盯着白衣青年，正是所谓的云道人。
　　云道人平常出门都是化作一个仙风道骨须发尽白的老者形象，正纳闷这小子是怎么瞧出来的，那孩子仰头便拜了下去，“求云道人救救我家兄长。”大有不答应便不起来的架势。
　　云道人悄悄使了个小法术，便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正欲回绝，忽然注意到这孩子的样貌，“是你啊，小子命真大。你兄长？”一拍脑门，道：“怎么忘了还有两个。”
　　小孩子便是晋安，全凭团子跟到这里，心里也不确定究竟谁是所谓云道人，只知道当日救他的应当是个男子，而且他相信团子不会无故在此停留。他原以为找到了人兄长便有救了，如今见了这人，身长九尺，白衣泛黄，一双含笑桃花眼，嘴边留着糖渣，如此大事都能马虎，实在与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沾不上边，一时间又开始担心怀疑了。
　　云道人将晋安的表情看在眼里，只道他是担心兄长，安慰道：“你兄长这不是两日都没死么，放心吧。我们跟你去看看。”
　　晋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慰”堵得说不出话来，保持缄默，等待云道人和易娘收拾东西。
　　云道人还真不是故意忘记的，那日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些邪气，他是随着那些邪气前去查看的，可能金府有些什么东西将邪气镇住了，云道人这才没发现。
　　晋安强作镇定将云道人和易娘带到了金府，易小黑怕狗又不愿一个人呆在糖点铺子，只好远远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