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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起喝酒的阿菊 ...

  •   阿菊跟我的身世相差无几,她只比我小两个月,小时候都是留守儿童,跟父母的感情不亲近。

      但阿菊和我的选择截然不同,当年刚满十九岁的阿菊已经有了男人和婆家,有了两岁的女儿。如今二十六岁的我依旧是单身女青年,算一算阿菊女儿的年纪,起码是小学二年级下册了。这让我想起阿菊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女儿都会打酱油了。——现在不仅会打酱油,可能都会打王者了。

      她还说,早栽秧,早打谷,到三十多岁就可以享儿女福,并且计划过年回去还要生二胎。

      我不知道她选择这么早的进入婚姻,是不是想要得到一些亲密关系的补偿,因为她说话总是乐观的,并不表现出忧郁。这一点我就做不到,我对自己的父母总是充满了愤怒和怨念。

      因为缘分,我和阿菊住在了同一个宿舍,于是也就成了朋友。我和她当然没有所谓的精神交流,但是我们一起抽烟,一起喝酒,一起吃烧烤,一起在街上闲逛,像是一种学生式友谊的回光返照。

      阿菊的相貌放在如今的视频网络上,肯定会很受追捧,挺直的鼻梁,深陷的眼窝和大眼睛。只是她的皮肤不算白,并且几乎没有眉毛,这都不是问题,稍微化一下妆就能解决。然而在现实中,她这样锋锐的长相看起来会显得很凶,尤其是不笑的时候。

      因为长相的原因,别人都觉得阿菊不好相与,加上她是重庆人,说话的语调和气势都很强硬,别人就更加觉得她不好相处了,但我跟她朝夕作伴了半年,只觉得她是一个非常容易害羞和心软的人,而且十分在意自己没有眉毛这件事。

      我和她第一次去逛街,她就买了一盒眉粉,一支眉笔,她自己画不好,就让我来帮她画,我又不是什么化妆师,效果难免有点蜡笔小新,可她却觉得很满意,我们的关系自然而然变得更好了。

      上班没多久,就遇到国庆节放三天假,她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姐姐家,她姐姐和姐夫的工厂没有放假,我们俩就在他们的家里做饭吃,做了一道香菇炒肉片,阿菊告诉我,“香菇要放在盐水里才能洗干净。”我按照她说的做了,香菇果然洗得很干净。

      阿菊告诉我,小时候她被留在老家,姐姐跟着父母去了浙江。但是姐姐不愿意在重庆本地结婚,而是嫁到了四川,父母对此很伤心。两家人除了结婚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面了。

      我问她,“那你为什么不在重庆本地找工作,反而跑到成都来呢。”

      她说,“我男人去了郑州,我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所以就到成都来找姐姐玩儿。然后他们就给我介绍了现在的工作,因为我姐姐和姐夫下班的时候,曾经救过出车祸的杨主管。”

      我说,“就我们厂子里的那个破工作,还需要别人介绍吗?”

      她说,“我也感觉被坑了,但是我也不好意思走。过年的时候就说要回老家办婚礼,然后就辞职吧。”

      我说,“你还没有办婚礼吗?”

      她说,“没有,但是我也不想办了,我回家主要是想生二胎。”

      阿菊执着于想要生二胎,但她的感情生活并不封闭。

      虽然花大量的时间给婆婆打电话,在电话里逗她女儿。还要给郑州的男人打电话,那个我并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在舅舅的工地当监工,说起来是个管理人员,然而工地不会月结工资,所以他还要问阿菊要钱。此外,阿菊还常常跟一个姓周的男子视频聊天,也许用聊骚来形容更加准确,因为阿菊自己也是这样说的。

      该周姓男子长了一副小混混的模样,同样住在一个类似宿舍的地方,但他却经常拿出大把的现金,在视频里对阿菊炫耀。

      我对阿菊说,“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阿菊说,“我知道呀,他以前还是我男人的兄弟,现在在广州的洗浴中心当保安。以前我去湛江,他就想拉我去当鸡,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就被他骗去了,不过那女人傻得很,长得比你还胖,每个月赚的钱都被她吃掉了。”

      像阿菊这样的人说话从来不会顾及,她觉得我胖,就说我胖。乍听起来是冒犯,但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嫌弃之色,只有一股子坦率。不像我后来遇到的一些人,他们当面会说你真可爱,脸上的表情却是你真是一个异类。

      阿菊清楚地知道周姓男子是个坏人,但她告诉我,“我只是无聊找人聊骚而已,管他好人坏人呢。”

      可我清楚的感受到,每当阿菊的男人问她要钱,她就会很难过,就会去找周姓男子聊天,或者约我一起去吃烧烤喝酒。

      除了KTV的聚会之外,唯一单独跟我喝酒的人就是阿菊了,我们喝白酒,喝到晕乎乎的状态,然后迎着冬日的凉风,一边走路回工厂宿舍,一边聊天,说天南地北,过去未来。

      说起过去,我告诉她,“我上半年在一家面馆当服务员,那个老板娘好扯淡,听一个吃饭的男人说要找宾馆,就让他去住我租的房子让我跟她一起住,我当时想了一个法子,说房东骂我不该带陌生男人去住,借机大哭大闹,辞掉了那一份工。她的男女关系太混乱了,每天下午都要去舞厅跳舞,老老少少有十几个情人,有一次她带我去唱歌,她的情人还借机摸我,所以我找到机会就想要走。”

      醉醺醺的阿菊点头,“没错,你要是再跟着她,她会拉你下水的。”

      我也醉醺醺的说,“那个老板娘真是一个江湖人,但我跟她不是一路人。她曾经贩毒做过牢,因为没有供出老板兼情人,所以已经洗白做房地产的情人给她钱开了面馆。”

      阿菊沉默,最后还是告诉我,“其实我男人也贩过毒,凑了一万块钱拿货,卖给下家,却收不到钱,被人黑吃黑了。”

      我毫无心机地笑了,“原来当坏人也需要天分啊。”

      阿菊也跟着笑,但她的笑容有一点苦涩,“是啊,他连做坏人都没有天分。他以前还吸过毒,那时候我在重庆的电子厂,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用。那时候我整夜的抽烟,我跟他说,我要分手,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要戒毒,现在他已经改好了。”

      说完她又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问她,“毒品可以轻易戒掉吗。”

      她说,“不是白.粉那种严重的,只是新型毒品。”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并没有再追问。

      然后我们又聊到未来,我依旧是带着梦幻的语气说,“我要环游世界,写作成名。”

      她也不免俗套的说,“就攒点钱来做生意,打工是不可能发财的,想要发财只有做生意才行。”

      我说,“做生意也可能被骗呀。”

      她不答,只是笑着。

      那时候阿菊想发财,我想成名,我们都还很年轻,走在大马路上畅想着未来。迎面走来三个年轻的男孩,他们对我们笑,吹口哨,阿菊对他们吐口水。他们瞪着我们,我们也瞪着他们,最终各自离去。

      后来,阿菊又带我去见了她男人的兄弟,或者说是他少年时的朋友。据说这个人刚从苏州的军营转到成都这边,就在距离我们工厂不远的武警部队。

      夜里,我们坐上三轮车到部队外面去等候,站在竹斑林下,阿菊给我看了那男孩儿少年时的照片,是一个染着黄毛的干瘦小混混,等到见面,才发现这个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壮汉,脸型都从尖瘦变成了方正。

      我们三人一起感叹,“部队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

      他还让我们摸了他的手臂的肌肉,以证实他果然已经今非昔比了。

      他跟阿菊的对话,紧守着对待兄弟老婆的本份,并没有过界的暧昧,跟周姓男子截然不同。

      在这一次见面之后,阿菊问我觉得那个男孩如何,他似乎也想给我介绍对象。但又并不十分认真,当我摇头之后,她就没有下文了。

      过了不久,一群老员工大姐,开起了我和小向的玩笑,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凑成一对,我也笑嘻嘻的跟着应和,说他长得干净秀气。

      我心想怎么可能,一个喜欢翘着二郎腿用指甲刀磨手指甲的男孩,怎么可能不是gay。还有那翻白眼的表情,记仇小气的样子。

      为了避免麻烦,我看着小向的眼睛,我认为他懂了我的意思,我对他说,“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他说,“好。”

      刚好当天晚上,阿菊那一位当兵的朋友请我们吃饭,我带上了小向,然后我对他说,“这是我的男朋友。”之后我们就从未再有过联系,也没有再见过面,如果不是我自恋的话,我当时的确在他脸上看到了失落的神情。

      在当天的饭局上,我喝了大概四两白酒,我和小向坐一辆三轮车回工厂,他在三轮车上吻我,问我要不要去开房。

      我说,“行吧,要戴套。”

      后来他曾经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你喜不喜欢我。”

      我望着天上橘色的月亮,沉默了几秒,勉为其难的说,“喜欢。”

      可是他却说,“如果你想离开的话,随时可以走。”

      我说,“不会的。”

      我知道自己在说谎,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说谎。

      我们俩会被大姐们开玩笑,是因为我每次看到开自动粘盒机的刘师傅靠近小向,都会瞪着刘师傅,说些讽刺的话。

      何况刘师傅甜腻腻的目光还总是盯在静姐身上,又格外的去关注小向,不得不说,这位中年帅大叔的确有他的魅力所在,可他不能在有家室的情况下,对着无论男女随便的散发魅力。

      我对小向的感情最开始出于保护,这跟爱情没有关系。

      小向大概也感受到了我的三心二意,因为我在跟他在一起之后,更加频繁地跟阿菊一起去喝酒,并且一起走在路上抽烟,活脱脱的两个女流氓。

      小向劝我不要跟阿菊在一起,也不要抽烟,他说,“你不要跟她学坏了。”

      我说,“我本来就是这样,并不是跟她学坏的,你应该接受我。”

      然后我跳过了这个话题,我说,“你要听广播剧吗,《败絮藏金玉》,是耽美小说改编的。”

      然后我们就走着夜路闲逛,一边听耽美广播剧。

      我到现在为止,依旧无法确定小向到底是不是异性恋,他既喜欢我的胸脯,也会因为一件极为细微的事情生气,需要我去哄。但这于我而言也都无所谓,至少我在去这家工厂之前的十八岁,喜欢了一个理发店的女孩儿,每天都期待去给她送外卖,虽然我们之间的话题一直停留在饭菜好不好吃。

      那段时间,我跟小向单独夜间散步的时间变多,以至于我能明显的感觉到阿菊的孤单,感觉她非常的害怕孤单。

      所以有时候,我们三人一起夜间散步,然后我跟阿菊一起抽烟,小向躲到旁边去。

      终于到了一月份,距离过年已经不剩几天,趁着周末放假的时间,我带阿菊去了成都的送仙桥古玩市场。

      她对这样的地方感到无比的新奇,我十分得意地,像介绍自己的世界那样为她做向导。

      我们先去了一家卖翡翠原石和雕刻品的精品店,问价都是数万数十万,她感到十分的局促,我也很沉默不语,快速的离开。又看了许多南红碧玺之类,都不舍得买。最后她买了一些便宜实惠的小葫芦和菩提子,说要带回家去送给女儿和家人。

      回宿舍后,我拿出一只红玛瑙的手镯送给她,“圈子太小了,我带起来费劲。”

      她欣喜的收下了。

      在这一次的外出后,我们很快就迎来了分别,最先离开的是小向,然后是我,最后才是阿菊。

      我跟小向分手是在第二年的三月份,跟阿菊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正月初四,我们互相问候,祝福新年好,说以后再联系,此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这种少年的感情,说起来并没有大风大浪,每每想起,却会让人感觉惆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起喝酒的阿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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