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日前》时祈

9、09

　　陈燃到时，两杯咖啡正巧上桌。

　　林至白还是按她的口味选的，配了一块巧克力味道的曲奇饼，他好像是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两个人的尴尬，见她进来，转过头，很温柔地冲她笑：“这家店的曲奇很出名，给你点了一份，尝尝看。”

　　两个人像是回到了平常，林至白记得她不喜欢太苦的东西，每次泡咖啡，他都会特意调成拿铁，再配块巧克力的曲奇，放在她桌子上，陈燃有时候都觉得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幕后老板。

　　但现在不再是当初，陈燃把曲奇推远一点儿：“谢谢，我不想吃。”

　　“好，不吃就不吃吧。”林至白微微俯身，提起另一边精致的小包装，摆在桌上，往她边上推了推，好气地缓声，问她，“点心呢？这个总要吃一点儿的。”

　　陈燃抬眸，看向他。

　　林至白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他仍是正装，西装领带。今天的天气不好，乌云遮了满城，随时像要下一场大雨，偏偏他坐在那边儿，头顶的灯光洒落在他肩头，整个人像是被揉进了里边，温和得没话说。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但陈燃心里不能这样觉得。她没办法忘记昨天见到他，没办法忘记他送给明冉的桔梗花，上边的卡片还写了他们的回忆。

　　陈燃摇摇头，语句冷静：“不用，我没胃口，谢谢。”

　　这已经是她说的第二个谢谢了，两人之间从没这样生疏，林至白叹了叹气：“别这样，小燃。”

　　“我怎样？”他愈是这样，陈燃愈是想提那次睡梦里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喊我冉冉了呢？”

　　林至白沉默一秒，他的瞳孔颜色不深，没了笑也是很温柔的深咖色，不想她赌气：“她是她，你是你，怎么能混为一谈。”

　　“确实。”陈燃就这么笑了，“冉冉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而小燃只不过是……”

　　林至白皱起了眉，不让她继续：“不要乱讲。”

　　陈燃止住。

　　在跟他相处的过程中，林至白总能轻易地就让人感觉到他的体贴，他总是恰到好处，在她不想说的时候打断她的话。

　　“好，我不乱讲了。”

　　林至白的眉眼舒展开些，更好看了。

　　陈燃深呼吸一口气，问他：“林至白，那我们坦诚地聊一次，行吗？”

　　林至白看了过来，一愣。两年之内，这是她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往日里他们总有亲密的爱称，如今全然不见，他只是林至白。

　　林至白嗯了一声，张口：“你想怎么聊？”

　　“我先承认吧，你来洛杉矶之前，我看了你的手机。”

　　林至白目光低垂，用咖啡勺轻轻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杯。他的动作很轻柔，好似想戳破一边的气泡，而不是真的为了品尝。

　　“你和明冉订过婚了，是吗？”

　　说好了要坦诚地聊，林至白没否认：“是。”

　　“你跟我说去南方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定下的机票是来洛杉矶的，为的是看她的演出，是吗？”

　　“嗯。”

　　“你还记得吗？我们一周年的时候，你送了我一束很大的花，桔梗，你说你对我的爱意至死不渝。”她笑了，“在明冉演出的时候，你也送给了她一束，是吗？”

　　他们在咖啡店的包厢里，说出这话时，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陈燃今天穿了件高腰牛仔裤，上身是墨绿色的短款吊带，偶尔能瞥见腰间的奶白，跟豆腐块儿似的。两个人没在一起前，陈燃经常会这样穿，跟明冉不太一样，不保守。

　　林至白记得头一次撞见陈燃，是在春招现场，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服装正式又统一，也全是黑的，让人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陈燃便是那抹亮色，她跑得急，这边儿投一个，那边儿投一个，像是流连花丛的彩色蝴蝶。

　　她来投林氏时也不是看中招牌，放在那边儿也不像平常的学生多问什么。

　　陈燃来林氏面试，在面试场合见到他，眼底流露出的惊喜一点儿也藏不住。那时陈燃还不知道，是他跟人事打了招呼，自然在林至白的意料之中。

　　后来，林至白让她当了助理。说来也奇怪，他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原本是想放在身边，看看也就罢了，可他们的关系越是亲密，他就越不想看到她在办公室有别的男人示好。

　　那会儿是公司团建，当天早上，陈燃睡过，索性林至白是在公司楼下等她的，看到她神色匆忙的来，他好笑似的地摇下车窗，对上她的视线：“知道时间吗？都几点了。”

　　陈燃脸上一片羞红。

　　林至白探过身，微微扯开门，是副驾驶，笑道：“架子挺大，要老板亲自给你开门。”

　　陈燃坐在车上，身子挺直。

　　林至白敲了敲方向盘，让陈燃帮忙从后车座拿个东西，是件暗红色的礼盒。她拿在手里，林至白也没接过去，让她打开，是件定制的手机壳，通身暗红，左下角有簇很小的火焰，像是她的胎记。

　　陈燃拿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换了最新款的手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个手机要了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她宝贝得紧，看起了各式各样的手机壳，每周都要换一个。林至白知道她喜欢，巴巴地去给她定制了一个。

　　团建的地方远，挑在了郊区的小村落里，两个人静静地听着音响里的古典乐。

　　陈燃是真的喜欢那手机壳，套在手机上，视线就不曾离开过角落那簇小火焰，林至白见她这幅模样，好笑地开口：“就真这么喜欢这个？”

　　陈燃点点头，当宝贝似的又摸了摸：“对啊，真的喜欢。”

　　林至白的目光仍在前方，余光却落在旁边的陈燃身上，不留痕迹，又问她：“那我呢？也喜欢吗？”

　　这是林至白少见的冲动。他知道陈燃对感情的态度，而他身上的婚约是没办法的，即使是喜欢，他也只能瞒着。

　　这两年，他们没吵过架，没生过气，没急过眼。

　　他们一直很好。

　　“小燃，别这样。”林至白皱起的眉没松，“我们不说这个，行不行？”

　　“为什么？”陈燃看向林至白，他的眼型还是那样的好看，就连没笑，也载满了深情：“你逃避什么，受伤的又不是你。”

　　“小燃。”

　　陈燃抓紧面前的杯子，隐忍地低了低眼：“你知道我看到桔梗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这件事是我不好。”林至白摇头，“是我不对。”

　　林至白无奈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忍不住抬起手，想轻轻碰一碰她的脸，低声去哄她，又被她整个人躲开。

　　这些他都没想让陈燃看见，可她偏偏是看见了。

　　林至白想解释，皱着眉，眼底是悲凉：“.......小燃，我没办法。”

　　“这两年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林至白又叹一口气，“我对你一直是真的，但也是真的没办法。”

　　他说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外界看起来什么也有，含着金汤勺，一辈子不用为生计发愁，那又怎么样？从小的言行要被规定，对待不喜欢的人也要谦和，喜欢的人不能喜欢，到头来婚姻的也不能选择。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必须履行这样的义务。

　　林至白喉咙发干，他知道结婚这件事是个隐患，能瞒一天又是一天。

　　唯独割舍不下的，就只有陈燃。

　　“小燃，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过要骗你，也真的没想过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至白的气质，他说这些话尤为的诚恳，“这话你听起来一定觉得可笑，但每句话都是真的。你知道我没办法不去听家里的安排，林氏需要明氏的支持，你让我怎么办呢？放弃这一切吗？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就是要承担这份责任的。”

　　“遇到你是我人生中的意外，这两年，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跟你说想住在海边的别墅，没事儿就宅在家里看看书，偶尔出海吹一会儿风，也都是真的。”林至白愧疚，道，“我是真的想过……我们会有一个孩子。”

　　陈燃沉默，过去她太爱听这样的话，可时至今日再听到这些话味道却是变了。

　　她转头，去看窗外，果然要下雨了，窗边都砸下两颗珍珠大的雨点：“林至白，都到这份儿上了，你别再骗我了。”

　　林至白摇摇头：“我从不骗你的。”

　　“好，那你和明冉说过没有？”

　　“说过。”他也只是说这个。

　　雨直下个不停，像要把他的话都淹掉，不让人听见。

　　陈燃发现好像是真的。林至白真的从来没骗过她，他只是有意地隐瞒，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没说完是因为他也真的想过，想过和明冉结婚，想过和明冉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想过和明冉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们有几个小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然真诚，但也是真的不止是和她一个人这样。

　　陈燃没办法想这样，她爱一个人就爱得全心全意：“算了吧，林至白。”

　　林至白没对上她灼灼的视线，他其实心里清楚，只是不想说，问她：“什么算了呢？”

　　林至白总说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没有办法，就像是他们的分手，也没有办法。

　　陈燃的掌心早都破了。

　　算了吧。

　　其实他们都懂。

　　他们的结局像是高考过后的分数，没有对错，只有答案。

　　没有人会告诉你，在这道题下你的失误在哪儿，你得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分数，拿着结果，去做你应该做的选择。

　　过去幻想过的未来，现在全成了废墟，她该和过去，也该和他告别。

　　算了吧。

　　她知道藏不住声音的哽咽，只能死扣着那层皮，好像这样掉下眼泪也找到点儿理由，垂眼，她说：“林至白，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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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分手是第一步，回国以后修罗场只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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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视频：男友出轨？报复渣男！就是要拼命对他好。
其实我觉得里边的话还挺对，我一直觉得真正的报复不是伤害对方，而是与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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