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日前》时祈

8、08

　　两个人上了车，陈燃才讲话。她中途把谭骁丢下，让他一个人看了出舞剧，又让他一个人回家，一而再再而三，几条罪证添加起来，陈燃都觉得她不厚道。

　　.......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

　　道歉吗？是不是有点儿突然？陈燃正琢磨该怎么开口，谭骁已然发动起了车，车前灯亮起，照亮了剧院后巷的小街道，但他没开，车还停在原地。

　　“林至白。”他忽然开口。

　　陈燃猛然间听到林至白的名字，愣了下神，抬起头，下意识去看后门。

　　他们比林至白和明冉先走一步，两个人还在后边，按这个时间点，他们是应该出来了。但陈燃又对谭骁知道林至白的名字感到惊讶，转而一想，大约他们都同属一个圈子，听过或见过也都属正常的现象，没什么好意外的。

　　后门没有人出来。

　　谭骁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果然没想错，陈燃和林至白的关系并不简单，要不然陈燃听到他的名字也不至于如此惊讶。

　　“怎么了？”她强压下心虚，问。

　　“你知道吗？”他侧眸看她，“他前几年订婚了。”

　　陈燃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未婚妻是今天晚上演出的女主角，你也知道？”

　　陈燃承认的坦然，点点头：“知道。”

　　陈燃从国内跑到国外不是来度假的，要见到林至白和明冉才是关键。

　　时间太久，连车灯都熄灭了，谭骁没说话。

　　因为没有光，两人的轮廓隐匿于黑暗里，有些模糊不清，陈燃看到谭骁的身影，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在不经意听到闷闷的车笛鸣声。

　　谭骁看着她，又挪开手臂，把车钥匙拔了出来，彻底把开走的念头断了。

　　陈燃抿紧嘴唇。

　　她说不清为什么，两个人的对话很短，但她莫名紧张起来，尤其是那声忽而响起的车笛声，更紧张了。

　　两人对视着，一言不发。

　　车厢内的空间密闭又无声，太压抑，谭骁和她的距离也近，陈燃能轻易地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和林至白大不相同，是一股很奢侈的，带了很强的攻击性味道的乌木香。

　　“这些，你都是故意的吗？”谭骁的呼吸声有些重。

　　这个范围太宽泛，谭骁甚至没有说是故意做什么，是明知道林至白和明冉的关系，还是答应谭骁带她来剧院。陈燃不知道，低下头，偏开视线，没接过他的话。

　　车又启动了，林至白和明冉也没从后门出现。

　　车厢内的气氛比之前还阴沉，陈燃偏过头，抵靠在玻璃窗上，打开聊天记录，是她和谭骁的对话框，明明前一天见面的时候，谭骁还帮了她。其实应该否认的，或者解释清楚。无论是她知道他们的关系还好，还是谭骁带她来这里也好。

　　但是要怎么开口？

　　谭骁的车跟在一辆白色轿车后，余光落在身侧的陈燃，她的脸贴在玻璃窗，目光有些呆，望着远处飞驰而过的路灯，伸手，开了点儿窗。

　　她刚摁下一些，谭骁又摁了起来。

　　两个人如此反复，但谁也没有先开一句口。

　　不知道过了几次，陈燃转头盯着他看。谭骁也不看她，手指从驾驶座的摁钮松开。

　　“你干什么？”陈燃问他。

　　“你干什么？”谭骁侧了眸，同样的问题问了她。

　　洛杉矶晚上的气温会低一些，陈燃没有外套，开窗会有冷风透进来，容易感冒。车窗又关了上去，陈燃放弃挣扎，靠在座椅靠背上，叹了口气，她本身想用冷风激一激自己，清醒一点儿。

　　谭骁的手从一边收上来，又握住方向盘，看到陈燃的动作，平静下来，又提起之前的事情：“现在好点儿了吗？”

　　“嗯？”陈燃愣了下。

　　前边有红灯，亮亮的，晃着她的眼睛：“心情平静下来，想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陈燃点头：“行，你问。”

　　“既然你都知道林至白和明冉，你到来洛杉矶，想看演出，故意进入后台，那有没有想过能不能收场？”

　　原来他没有在意门票的事情。

　　她摇头，好像真没想过。

　　这几天，她要不然是一个人，要不然是跟胡涂呆在一起，报复渣男人人有责，她们都在气头上，根本没想过收场这个问题，也没想过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谭骁的考虑与她不同，他知道林至白，也知道明冉，顾及得比她要多。

　　谭骁是偶然来的吗？还是说其实谭骁什么都知道的？陈燃不确定。

　　他说他是担心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是真的觉得不安全吗？还是说怕她......担心她收不了场？陈燃也不确定。

　　车厢内寂静几秒。

　　陈燃抿了抿唇，先道歉了：“对不起，我有点儿像是利用了你。”

　　她说的是门票的事情。

　　其实陈燃一直犹豫，她原先没想过要跟他提，是因为陈燃觉得这些事都是她自己的私事，和谭骁无关，她没必要平白无故跟他讲述，但现在想起来，好像真的不是。

　　车窗外的路灯看不清，陈燃叹了叹气，目光落到他面前的方向盘上。

　　“其实我和林至白的关系很复杂，我和他.....谈了两年的恋爱。”陈燃不确定这个词合不合适，“跟你说芭蕾舞剧的时候，其实就是因为他。”

　　“嗯。”谭骁说，“猜到一些。”

　　他在机场遇见她，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又在餐厅看到她总是失神，低头看手机，再加上芭蕾舞剧，陈燃的反应，谭骁确定了，陈燃八成是跟林至白有关，搞不好还是被骗了，一时间接受不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说真的，我没想过你会带我来。”

　　“嗯。”谭骁回答她。

　　车窗玻璃还是放下来些，不大，只有一丁点儿的冷风留进来，陈燃偏过头，谭骁的侧脸隐匿在光影里，明明暗暗。

　　“这两年他什么都跟我说，以后的工作，未来的生活，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陈燃顿伦敦，“除了明冉，他没跟我说过他会跟别人结婚。”

　　“你不知道吗？”

　　陈燃摇头。

　　在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可笑。

　　“很蠢吧？我用了两年都没看出来。”

　　谭骁摇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她不信，撇开头，往另一侧去看，车辆行驶速度慢了些，虚晃的飞影渐渐也能看清，“其实来之前，我查过很多明冉的资料，想知道她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林至白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

　　谭骁没说话。

　　“我一直以为我对他不一样，他真的爱我，有好好考虑过我和他的未来，但.....结果好像并不是的。”陈燃苦笑，“今天我去后台看见他，对明冉的态度和我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不是对我一个人，是对每一个人温柔。我本来以为我能当面拆穿一切的。”

　　他只是听过两次，没接触过林至白，也没接触过明冉。因此，也没什么评价对方的资格，谭骁嗯了一声，没等她说结果，就确定了答案：“但是你没有。”

　　“嗯。”陈燃垂眸。

　　谭骁问她：“为什么？”

　　谭骁看着她，人都来了，打扮好，准备好，见到人蔫了。

　　陈燃的手指缠绕在一起，想到明冉的笑脸，真天真：“如果告诉她，她可以选择不和林至白结婚吗？”

　　谭骁直白：“不能。”

　　“告诉她这些，她还是要结婚，她能接受的了吗？”

　　“你不该替明冉选择，她有她的经历，你也有你的。”他说着，转头，让陈燃看过来，“再换一句话说，明冉受不了，凭什么就要你受得了。”

　　“陈燃。”他头一次叫她的名字。

　　因为开了窗，揉杂了窗外的嘈杂，有风掠过，压低了他的声音。

　　陈燃抬起头，几乎是下意思地嗯了一声。

　　“有些事情可以自私，有些事情不能自私，你知道的。”

　　“不管是你，不管是明冉，林至白都是你们人生中的一小部分，不会占据全部。有一天你们都会遇到一个真正好的男人，尤其是你。”

　　陈燃愣了愣，对上他的视线。

　　因为还在开车，他们的目光也只是交融又岔开，谭骁已经把身子正了回去，没有再看她，像是认真在承诺什么，说：“相信我。”

　　回家，陈燃收到了林至白的消息，他约她明天下午见面。

　　林至白改签了机票，特意推迟一天，在晚上出发。

　　这是因为林至白知道陈燃总是有赖床的习惯，就连上班都隔三差五打不上早卡，他还记得她每次都为那几分钟的迟到费苦恼，甚至差点儿以美色作为要挟想让林至白取消了这项规定，又在最后关头刹车，说是不能让林至白落得一个周幽王的下场，这个时候难得他还记得她的喜好。

　　陈燃没有心情，只是回了句好，把手机丢到一边。

　　胡涂听见陈燃回来，着急就从卧室抱了个枕头过来。她在家，只穿一件宽大的白色短袖，遮在大腿处，一股脑儿就倒在陈燃边上：“一个人回来的？”

　　“没有，谭骁送我。”

　　“那晚上的演出怎么样？你见没见到林至白？”

　　陈燃点头：“嗯，见到了。”

　　两个人离开家前商量的好，见到他们该打打该杀杀，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直接给林至白一个下马威，哪知道陈燃垂下眼，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喜色。

　　“不对劲，你是不是对狗男女心软了？”

　　陈燃又想到了明冉，摇了摇头：“也不算是狗男女。”

　　“我就知道，你......林至白又给你下迷魂药了吗？”胡涂当即明白，恨铁不成钢，“凭什么？凭什么你让他们逍遥自在？之前我们怎么说的？见到林至白和明冉，别管别的，先一嘴巴打晕林至白这个渣男，再问问他的豪门未婚妻就任由他这么玩？”

　　陈燃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又想到明冉心：“不是，明冉她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知道不知道？”

　　陈燃抿了下唇，补充：“.......她人挺好的。”

　　胡涂知道陈燃的毛病，陈燃太有原则，分辨好坏，只要觉得值得是好的，对对方就是全心全意去考虑，万幸陈燃这些年遇到的都是好人，没怎么吃过亏，如果不是碰见了林至白，上了一次大当：“她人挺好的，但你呢？你人就不好吗？”

　　“明冉有钱，有男朋友，有事业，有家里宠着，那你呢？”胡涂气极：“你怎么办？你落下什么了？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不是。”

　　陈燃在这些事上没胡涂清醒明白，她没法只考虑自己，又不顾及其他人。

　　胡涂瞪她，就算是听到了否认，仍是不满：“不是什么不是？”

　　“林至白约了我明天见面。”陈燃把手机递给胡涂，让她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胡涂匆匆一扫：“然后呢？”

　　不知道为什么，陈燃脑袋里隐约响起谭骁跟她说过的话，那时，谭骁几乎是立刻就反驳了她，好似当头一棒，她侧眸看向谭骁。

　　因为父亲早逝，她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从小到大，她都被要求坚强，能抗下的她多数都一个人抗，报喜不报忧，相同的事情放到不同的人身上，她也只是先顾及别人，从来没人问过她，她能不能抗下，能不能受得了。

　　月亮忽地闪过她的眼睛，她却又撞上太阳。

　　她是知道的吗？

　　有些事不可以自私，有些事可以自私。

　　陈燃皱紧的眉头松了些许，像是想明白什么：“和原先一样，又不太一样。”

　　她跟林至白见面，然后分手。这和她预想的一样。

　　她瞒下秘密，不告诉明冉。这和她预想的又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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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分手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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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厢翎X1、嘻嘻淅淅鹿X3、Haoeaaa__X1，三位老婆投喂的地雷！
爱你们！给你们每人一个大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