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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梅花 ...

  •   “砰!”
      溪藜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摔散架了,眼前更是金星直冒,她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她连忙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草木旺盛的院落的角落,一株梅树正在自己身前,落着点点梅花花瓣。
      现在不是冬季,为何会有此花开…
      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溪藜摇了摇头,自己怕不是闯进寻宫一族的院子里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被当成贼人,自己怕是难以开脱…
      “你是谁?”
      说来就来?溪藜惊恐地往角落里爬了爬,才敢回头去看。
      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身材不算单薄——总之一看就知道,他的攻击绝不是自己这个小身板能扛得住的…当然,妖族的几百岁等于人类的二三十岁,这个她是不知道的。这男子身着月白色的长衫,除了袖口处基本上没有什么装饰和刺绣,也没有佩戴什么环佩。他相貌算不上非常精致,但气场不凡,不像个普通男子。
      “对不起,我走错路了…我这就回去…”溪藜缩了缩身子,她清楚的明白这个时候只能认怂,谁让自己这个样子。她甚至捏住了那颗珠子。
      “我的院子在整个寻宫家族领地的中心,我不觉得你是无意间走错了的。”他缓缓地说。
      在…中心?!自己怕不是碰见了什么中心人物?可别是族长什么的…溪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是新来的花匠,看见这株梅花开得好,所以进来看了看…无意间冒犯了阁下,真是对不起…”
      这个乱扯的谎,她自己都不信。可是那男人的神色却明显缓和了一下,看着那梅花喃喃道:“族长倒是从来没有给我派过花匠…”接着,他仍然严肃地问道:“你是外族的?是哪位大人手下的?”
      看来他不是族长…溪藜小鸡啄米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外族的,但灵机一动,假装害怕责罚而不敢说的样子,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男人叹了口气,说道:“梅花长得是好,你很有眼光。这些年来它都是我修剪的。”他看着那梅花时,神色似乎温和了不少,“那你就暂且来做我的花匠吧。让我看看到底该怎样修剪它。”
      “可是…”溪藜心说不妙,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陷入被动了…
      “我觉得这族里还没有人想和我抢。”他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话题,“西边的内室空着,你拾掇拾掇住进去吧。”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看样子,他地位很高,而且性格桀骜不驯,似乎很难相处。至少不是族长,他刚才也提到过族长,而且毕竟一族之长是不会被自己拙劣的谎言骗过的…想到这里,溪藜只得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
      虽然不太甘心,但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地见到九寻宫族长,也只好忍气吞声。至少桃夭如今陷入沉睡,自己的时间也还算充裕。
      她不情愿地往内室走去。那个男人所说的内室仿佛是客房。雕花窗桕,红木大床,精致的柜子里面还有不少换洗衣物,正好有几件合身。正开心可以换下湿衣服的时候,溪藜忽然想起,那男人见自己一身湿淋淋的,竟然没有起疑…
      不过当几日后溪藜看见这个院子外围竟然完全被急流的溪水环绕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怪不得他没有怀疑…这个地方,不会游泳谁能过来?!也许该换个说法,如果她身上不是湿淋淋的,怕是他还不会相信呢…
      那男人似乎就住在这里。溪藜有时候趴在窗下看他做什么,却只见他一直在读书。这读书还有讲究,他坐的那叫一个端端正正,如果不是翻页和眨眼,他基本上就是个雕塑。
      过了两日,溪藜深夜惊醒,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清幽的琴声。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前去查看,终于看见了他会做的第二件事——弹奏古琴。之后,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因为他弹琴整整弹了一夜。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能在此处闲修?
      根据目前掌握的几点,首先,他身份很高;其次,他不受待见。
      族长弃妃?不对不对,那族长是女的还是男的,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妖族实行怎样的婚姻习俗,自己也不知道。
      族长不受宠的儿子?可这样他也不会地位很高啊,不该是奴婢成群,呼来喝去么?
      族长的情人?比如那种努力搏上位,虽然一举成功,但不受待见的…这个上古妖族完全有可能是母系氏族嘛!果然如此!溪藜觉得自己推理完全正确,心里对这个男人不由得生出一分既厌弃又怜惜的感觉。厌弃他如此上位,也怜惜他无人搭理…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看自己的眼神,只是一个劲地读书,偶尔才会到院子里去转转。
      溪藜思考怎样修剪梅花的时候,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了萧问逸。自己现在这哭笑不得的光景,果然还是要怪到萧问逸身上。都怪他出的馊主意…事已至此,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因为她现在,当真是身世浮沉雨打萍了。
      出神之时,她已经将些花花草草剪得稀烂,仍是不敢对梅花下手。不过还好在酒楼呆了这许多年,她也稍微学了一些插花的技巧,也见过修剪过的梅花的样子。她最终鼓起勇气操起剪刀大修一通,自己心里都七上八下的。那男人果不其然大失所望,但还好,他还没叫人来打她板子。
      不过,他这样说,自己失望并不是因为她修剪得不好,而是太过俗气,和寻常的梅花没有区别。
      溪藜心中暗自吐槽,别说什么寻常的梅花了,我根本就不会修剪啊。再说了,那不俗气该怎么剪?自己的心思本就没放在这个上面。她一直琢磨着的是,怎么游出这个地方…或者怎样见到九寻宫,并让他听从自己的话…当然溪藜心里知道这都不可能,但如果不坚持下去的话,她也许无力再行走下去了。
      可是,就算找到九寻宫,她如何能以什么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说不定,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东西,在他眼里连条命都算不上。
      有一日,溪藜拿着剪刀望着梅花出神,那个成天窝在书房里读书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开了口。
      “这是常冬之梅,是我母亲培育的新品种,无论何时都能盛开梅花。”他说道,“我母亲很爱梅花。她说梅花是独特的,不应该和其他的花朵一样被修剪得规规矩矩。”他看了惊慌失措的溪藜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不该对你要求过高…也许也只有我的母亲才能修剪出最美的梅花。”
      “奴婢不才,大人恕罪…”溪藜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该说这句话。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说这些?难道是太过孤独?的确,除了送饭菜的人,几日里都没有人来这里拜访过。
      “不必这样。”他似乎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生硬了,“你能欣赏梅花,已经很让我满意了。这院子很久没有人拜访,更没有人会注意这角落的梅花…”
      溪藜忽然想起了自己与阿既所待的红墙。
      他也是这样寂寞吗?
      他也像阿既望着溪水一般望着这梅花吗?
      “我觉得这梅花本来就不该被修剪。”溪藜忽然想这样说。当然,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说出来了。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
      也许一个花匠说这种话实在是滑稽无比吧。
      “没有修剪,它可能就不会长得很好…但就算不叶茂花繁又如何?”溪藜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梅…并不是为了开花而活啊。”
      多少无聊的文人墨客,非要赞颂梅花严冬盛开以彰显自己高洁品格,可又有几人赏得了没有梅花、没有修剪的梅树?多半都是修剪得“肆意妄为”,故作姿态而已!野梅不受人工修剪,或许并不那么具有美感,但它的自由挺立,却是梅最原初的,最应该受人敬畏的姿态。
      “也许对您的母亲有些冒犯,但梅花也许不必四季都开。”溪藜小声道,“这样,梅就无以成为梅了。”
      他似乎有些愣住了,但很快回过神来,眉眼柔和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这样念了一句:“迥然天与奇绝,当真撩乱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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