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兄养了猫》青色菜叶

37、月照

　　傍晚，余代从长青殿回来，一眼就看见何明理大大咧咧地坐在他院子里，胳膊交叉，双腿搭着桌面翘起，眼看着脚面上的灰土要落在桌上。
　　见此情形，顿时怒从中来，还没等一掌拍在他背上，何明理耳朵尖听见他回来的动静，慌张站起就往边上躲：“师兄住手，不要打。”

　　余代气道：“想坐就老实的给我坐在那，你那是什么姿势，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何明理委屈巴巴的像是个被错怪的小媳妇，耷拉着脑袋小声道：“你上次还说咱们两个师兄弟不要见外，亲近的很。”

　　余代反问：“我说你就信，别的话不钻进耳朵，偏偏这句话惦记在心上了？”

　　“那耳朵它只愿意听它喜欢听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嘛。”声音越来越小。

　　“我看你这耳朵长着也没什么用处，有时听的见有时听不见，不好使暂且不提，还有自己的想法，怕是成精成怪。”

　　何明理缩缩脑袋，想起件事似的往一个方向张望：“随云是不是又不在？”

　　提起这事，余代也是有几分无奈，随云半年前被一姑娘勾走了魂儿，经常是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偶尔回来次，还要对着他唉声叹气，抱怨什么造化弄人命运不公，听得耳朵生茧。
　　“恐怕是最近不能回——”话音未落，余代脚上就被软乎乎的蹭了蹭，吓得急忙后退，连后面的话都落在脑后。

　　什么乌漆嘛黑的东西！
　　余代疑心地看看脚下，再看看没事儿人一样的何明理，立刻就认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这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何明理正搁那儿装眼瞎看不见，闻言为自己辩解：“这可不是我偷的，师兄你老冤枉我，是他先找上来我！”

　　“你还能耐了不是，狗嫌猫厌的能主动找上来你？”黑黑的东西黏糊的很，紧贴着腿蹭，余代有些不敢动作，只能对着何明理发牢骚：“从哪儿来的就送到哪去，你带到我这里干什么？”

　　“这猫，这猫的主人不要他了，你先帮忙养几天。”何明理也不敢多说，转身就大步离开：“等过几天再说，我有事先走。”

　　等等，猫？这不是只黑狗吗，长这么大？
　　余代这才低头仔仔细细的看向腿边的漆黑一团，果不其然仔细看是只猫，就是有点黑，太黑了。

　　方才他误认为狗，一是仅仅大略瞧了瞧，二是是因为这猫的体型大，高度都快要到他膝盖位置，超出寻常的猫一截。身材矫健，即使没有多余的动作，也能感受出蓬勃的爆发力。毛柔软华丽，没有一丝杂色，像极披上了光滑发亮的黑缎子。
　　一双绿眼睛不掺杂质，干净漂亮，毫不掩饰地仰头盯着余代，

　　“别看我。”余代被直白的目光盯得心生退缩之意，说罢想了想，不怀好意认真的对它道：“你是不是吃多了，长这么大的个儿？”

　　黑猫冲他绵绵地叫了声，又轻又软，腻的余代从发丝酥到手指尖。
　　好，现在十分的确定它是只猫，还是个音调和体型极度不符的猫。

　　余代拉过旁边的木椅坐上，合掌拍三下，黑猫顺从地走过去蹲坐在脚边，用头轻轻触碰他，表现出无比亲昵依赖。

　　余代摇摇头，伸出右手：“放上去。”

　　黑猫把自己头放上去，下颌正好卡在食指和拇指中间，讨好一样用脸颊磨蹭手心。余代撤离，重新在它旁边再伸出：“不对。”

　　黑猫再次试探着把头放上去，却得到和上次相同的遭遇，失落地用着杏仁眼去瞧余代。

　　余代提醒道：“手放上来。”

　　黑猫黑乎乎的前脚搭上手心，爪下的肉垫软乎乎，捏捏猫爪还能看见藏在其中的利爪。余代翻来覆去的也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便松开准备站起，黑猫却径直的往大腿上扑。

　　额头中心被手指点住，黑猫不明所以，保持着还要再往怀里钻的姿势，余代箍着它的胸口放在地上，教育道：“太重了不可以抱。”

　　黑猫震惊地看着他，瞳孔都放大一圈，扭头生闷气，尾巴拖在身后上下甩动，伤透了心。余代尝试去摸它头，被一口咬住手指，既不疼也不痒，只是在单纯的发泄不满。
　　牙齿啃咬着手，湖水绿的眼睛还偷瞄着余代的表情，小心又谨慎。

　　余代叹口气，捞起黑猫抱在怀里，手托在背部，满满当当充实在胸腔，再次说：“你真的有点重，哪儿有猫长你这么大的。”

　　黑猫两只前脚扒着他的肩，仰着头去叼他喉咙，被余代翻转过来抱孩子般抱在怀里，一人一猫四目对视，黑猫又举着前爪去碰他下巴。

　　“一点都不听话。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小猫，”余代吓唬道：“我都不喜欢，再闹腾的话直接送回何明理那边。”

　　黑猫闻言立马乖乖收爪，窝在臂间不再动作，唯有眼睛还全神贯注的凝视着他。

　　余代问：“叫什么名字？”

　　黑猫低低地叫：“喵~”

　　余代又被浸在蜜里甜一遍，勉强维持住面上表情：“好，懂了，叫喵是吧？”

　　黑猫：“......”

　　余代自说自话：“不知道要在这里待上几天，明理别是把你扔在这里不想管，要是三天后他不来找你，我就把你再送给他。喵你觉得怎么样？”

　　黑猫：“！”

　　一手托猫，余代进屋打开尘封已久的箱子，里头物件乱糟糟的，有他许久不穿的衣服，忘记何时得来的剑，几本泛黄陈旧的书，最扎眼的是角落一个白色的圆球，毛茸茸但形状奇特。
　　“看见这个了吗？”余代拿起圆球在半空抖落几下，里面掉落出些兔毛，给它介绍：“猫窝，今天晚上睡这个里面，虽然看上去不太大，但是挤挤应该还是可以进去的。”
　　记得当时这个猫窝还是给月照做的，不曾想月照天天都跟他睡，竟一次也没有用上，现在终于是有了用武之地，妙哉。
　　下巴点点猫窝，示意黑猫钻进去，黑猫不情不愿的把头往怀里埋，摆明是不想往里头进。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睡在这个猫窝，第二......”余代卖了个关子。

　　黑猫希望复燃，眼睛亮晶晶的期盼他往下说。

　　余代笑眯眯：“睡在外面。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我一点都不会动摇，快点进去，不然现在就把你扔在门外。”

　　黑猫垂下头带着万分屈辱，钻进余代亲手缝制的狭窄猫窝，灵活的在里头翻转个身，恰好被容纳，头垫在猫爪上。就算余代不懂什么猫言猫语猫表情，都能体会到它周身弥漫的哀怨，尤其是那双眸子，简直就无法让人拒绝它的请求。
　　但余代可以，他铁石心肠，不会被外物所迷惑。
　　一只猫能奈之若何？

　　“规矩的呆在里面，明天清晨若是我发现你不在这里，”余代抿着嘴笑起来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净是威胁：“就把你送给何明理。”
　　这是余代能想到最残酷的刑罚。

　　果不其然，黑猫放弃自己可怜巴巴的攻势，丧气的用爪子埋住脸。余代熄了灯，黑暗中总感觉有眼睛发着光如影随形。

　　半夜他做了个梦，有些难以启齿的梦。紧贴的身躯，骨节分明的手在探索，耳边是低沉的喘息，柔软的唇点点落下，他想躲避，可怎么都醒不过来。
　　清晰的触感和交错的呼吸声让他想迫切的挣脱，浑身却软绵绵的失去力气，宛如是浮在云间，缭绕的雾轻拂在皮肤，抓不着握不住，任由其主宰。云雾穿过他的发丝，伏在他的胸膛，游走在肩头脖颈，停留在唇齿。
　　不急不缓，慢条斯理，温柔耐心至极，照顾到每一寸地方。

　　余代醒来的时候还后怕，太过真实以至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怔怔的坐在那里半响，直到看见在雪白色猫窝里呼呼大睡的黑猫，才安下心。
　　闭上眼平复心情，安慰自己不过一场梦罢了。

　　但还是挡不住心底深处萌生出的别扭，一件衣服先是左右袖口穿错，再是发现整个穿反，好不容易整理完毕，再去看脚下的长靴又极其烦闷，怎么瞧都不顺眼，禁不住的胡思乱想，最终咬牙捂眼直挺挺的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