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相见吧》林谕

7、第七章

　　里斯的成绩好性格好，也会为同学打抱不平。雷内则作为他的自卫武术练习指导者，通常情况下学校里没有里斯教训不了的坏孩子。他和谁都聊得来，每次去学校连看门的保安都会给他一个好脸色，如果他迟到了也会悄悄打开大门的一个缝隙让他进来，当然被留在门外记名字的就是佩德罗。
　　但是他们没有太平多久，去年下旬的时候出现了一场意外。学校的学生找来了不知名的校外混混，而当时佩德罗留在教室里批改作业。虽然当时他们关系很好，但也没有连成现在这种连体婴儿的样子。
　　里斯那天和同学们一起到校外买冰淇淋，与那些混混发生了争执，是那些混混找事在先。但里斯尽管有自卫能力但并没有多余的保护其他人的能力，情急之下他用冰锥将那些混混钉在了地上。
　　他当时很害怕，他担心会死人，担心其他人的安全。老师看见他的时候说他像个小疯子，头发乱糟糟的，眼圈通红，坐在其中一个混混身上。
　　老师不敢靠近他，因为是异能者，异能者做什么都有可能，杀人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直到保安从里斯身后接近击昏了这个可怜的小孩，学生们被驱散开，地上的冰淇淋和冰锥一起融化掉。
　　那些混混做了错事，但他们更了解异能者的地位。所以当天下午他们就大张旗鼓的带着异能者不配上学的横幅去了学校，里斯这个笨蛋平时不小心得罪的人也很多，他们联合起来在学校里进行了小游行。
　　佩德罗看到横幅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他从批改的卷子里面抬头去拿水杯喝水。老师拽着里斯冲进了办公室，接着还有打着横幅的各种各样面熟或面生的人在后面进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每一个都人高马大，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佩德罗从卷子堆里站起来，他看到在老师身后衣服脏兮兮的里斯。他本来想喊一声的，但这是学校，他是学生，他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老师推搡着里斯把推到墙角里又给了他两拳，让他快点向这些人道歉。里斯的哽咽着站在那里一边摇头一边说我没有错，他像被罚站的小猫一样无助。
　　佩德罗还没从这奇怪的景象里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群中的一个高大的男生指责说里斯作为异能力者每天威胁大家，他之所以成绩好都是因为考试的时候让别人给他传答案，包括做班长，大部分事情大家都碍于他是异能者有苦说不出。接着他又说里斯不让他们泄露出去他是异能者的事情，否则都会被他杀了。
　　这简直是凭空污蔑，佩德罗震撼地看着那个人。这些事几乎都是这个男生的所作所为，而里斯因为被威胁所以揍了他一顿，自此之后他就没什么风浪了，这个时候出来嫁祸于人。大家高喊着异能者滚出去，异能者去死。老师显然也有些控制不住这个局面，他又把里斯从墙角揪着头发拽出来，扔到抗议者面前。
　　几乎是一副要让所有人宰割他的样子。
　　举着旗的人看到佩德罗也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虽然平时佩德罗一副高高在上又冷漠无情的样子，但是里斯进校门而把他留在外面导致他被记名批评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虽然是个听起来无聊的小事，但学生往往就是在意这种事。
　　里斯那双惶然无措的眼睛，金色的眼睛失去往日的光辉，只是黯淡的看向佩德罗。佩德罗的心脏被紧紧揪住了，他刚从贫民窟里把受尽欺负的里斯带出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抱任何希望的，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们究竟知不知道我为了让他再度相信人类付出了多少。
　　你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佩德罗的产生一种奇怪的，反胃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大声地质问那个老师，他问：“你究竟知不知道，了不了解你的学生们究竟是什么样子。”突然被问到的老师卡了壳，他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但他们已经找上来了，而且本身异能者就不太受欢迎...”
　　佩德罗疑惑地皱起眉头，他问：“那为什么你们当初明令禁止招收异能者。”老师不知道为何矛头对准了自己，他有点慌乱的说：“因为教育是不分人群的。”
　　“我说这位同学啊，你难道希望和这种怪物生活在一起吗？他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你啊！我今天就被他的冰块钉在地上了，为了全体同学的安危，难道不应该劝退他吗？”上午被里斯钉在地上的混混高声喊道，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好像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了，人们也渐渐褪去色彩，佩德罗像在看慢动作的默片。他走向那个说话的人，大家以为他只是被说服而加入人群，又骚动起来。那张得意的嘴脸正看向佩德罗。
　　藤蔓将人群捆在了墙上，不知所措的学生面面相觑。佩德罗将那个人一拳打翻在地，接着狠狠的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刺进他的肩膀里，刀刃甚至穿过肌肉扎进了地板中。喷溅出来的血液让男人看起来像濒死挣扎的鱼，接着地板生长出来的藤蔓将他的手脚牢牢锁住。他恶狠狠的扼住那个人的脖子，男人疯狂的挣扎着却毫无用途。他听到这个男人的呼吸变得困难，脸颊涨红发出喉咙里发出扭曲被挤压了求救的叫声。
　　上前的老师被藤蔓拦腰绑住悬在空中，里斯的惊恐地看着身边的变动，但依旧存有理智的走向佩德罗。他抽泣着对他说：“别这么做，佩德罗。雷内会觉得为难的，我不该在学校里用能力的。是我的错，对不起。”
　　佩德罗一边深呼吸着一边尽量平稳下声音的颤抖，他说：“没有人，没有人能这么对待你。”直到手下的人不再挣扎，他大睁着眼睛看着佩德罗。滑腻的血从他身下散开形成小小的血泊，佩德罗的手还在滴血，他抬起头来环视一周，被捆在墙壁上的学生们纷纷发出求饶的声音，甚至还有大呼着对不起，我们只是来看热闹而已。佩德罗笑了一声，冷冷的扫了一眼那群学生。
　　老师被捆在刚刚里斯被推进去的那个墙角里，佩德罗一个劲地抽他的耳光。他问：“你就纵容这种行为？你就如此为人师表？”他的掌心也红了一片，他像一只发怒的动物一般喘息着。
　　里斯哭喊着让他住手，他只是抿了抿嘴，那双青灰色的眼睛看向里斯，轻轻竖起食指在嘴唇上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佩德罗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但也从未如此冷静过，好像他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已经失去了温度。
　　雷内和警察来了之后这场闹剧才算结束，但除了死去的那个混混和被打脸的老师以外大家只是收到了过度惊吓。佩德罗被退学，杀人事件因为没有成年包括本身被杀者也不是什么老实货色，佩德罗只是在拘留所待几个月作为惩罚，雷内暗中帮他处理了这件事。里斯因为大部分学生为他来求情，所以只是停课几天并严令禁止了他在学校打架和使用能力。
　　也是在审讯中雷内意识到佩德罗从性格上更合适融入异能团，他可以平和冷静地说出杀人时的想法包括原因，他并不是激情杀人，事后后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但他依旧为里斯这么做。他可以为里斯做任何事，不计后果，以命相搏。
　　雷内申请了报告，让佩德罗辍学后加入异能团。
　　里斯回学校后情况并不乐观，他被学生孤立，因为佩德罗对外宣称入狱的原因，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里斯。里斯经常带着伤回家，规定不允许他还手也不许他使用能力。即便如此，雷内依然三天两头的被叫到学校里像所有普通的家长一样，听老师的教训，关于里斯和其他人打架的原因。
　　起先雷内还对这件事兴致勃勃，他自己声称好像有种做父亲的感觉。被看购物清单的佩德罗狠狠白了一眼，里斯只是坐在床上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发出傻兮兮的笑声。但看到每次都是里斯受伤老师却把罪责都怪到他头上，雷内也有点厌烦了。
　　直到那天有位老师对他说：“雷内先生这么有教养又年轻的样子，里斯想必并不是您的儿子吧。收养小孩子真的要好好看看，有些从骨子里就有的野蛮是无法改变的。”雷内笑起来，他说：“谢谢你的评价，尽管你长得如同玫瑰一般美丽，但我想您的肥料说不定是一坨狗屎。你骨子里还散发着一股屎味。”
　　雷内直接冲到校长室里办理了退学手续，他说晚上会来接里斯回去。然后他跟上面的人借了一辆拉风的跑车，又换上了唯一一套量身定制的西服，甚至还喷了点佩德罗怀疑已经快要全蒸发了的名贵香水。坐在沙发上研究数学题的佩德罗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一通打扮，雷内满头喷着啫喱，把扎着的头发顺成背头，甚至发尾部分还烫了烫，戴着一个半金框的眼睛走出来，佩德罗忍不住开口问他“你要去相亲吗？”
　　雷内把唇膏抿匀，看起来活像个成功的商业精英。他转头对着佩德罗笑了笑说：“不，我晚上要去接里斯回来。我们成立新的小队，三个月后开始进行活动。”
　　“他当时还说我很恶心，算了，但是能看出来吧，你懂我的意思，在里斯的问题上他不太能沟通。”雷内耸了耸肩坐到床上，这件事总让他觉得心累，但无法改变什么。
　　“你可以指挥佩德罗，但实际上这小子服从的是里斯才对。”比安奇碾灭了烟蒂仔细的思考着。“其实我想某种情况下你也可以认为佩德罗是一个武器装置，而里斯是他的开关。”雷内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头放在膝盖上，光着腿坐了半天让他的腿冷得像块冰。
　　“虽然不好商量，但如果你想做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为无论是住所还是生存之地，都是你给他们的。其实你也有点犹豫这件事，对吗？”比安奇永远不会被感情牌说服，他们的人生并不是由同情和怜悯就可以拯救的。
　　“蒙不过你，的确是这样。我总觉得那孩子应该有更普通的生活，哪怕是让他去上学，我和佩德罗一起保护他。怎样都好，他不适合异能组织而且他应该有更好的去处。但这一切只要公平权下来就可以，异能者的地位总是摇摆不定，这是因为没有明确的支持。如果我们提议修订法律什么的...我想还会有希望的。”雷内的声音低下去，他们都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修订法律这种繁琐复杂的事情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而人的生命又有多久呢？
　　“你被正义感驱使决定试试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独自建立了维护异能者公平组织，但显然上层并没有很注意你这份行动。所以你们又被派来保护稀有生物，我说的没错吧。”比安奇感觉很头痛，雷内捡了小朋友倒真是给自己捡了两个大活。
　　“但也有好处，有自己的小队保密性总会加强。总之也便利了许多，而且上层对我的信任也足够高。走一步算一步。”雷内把自己摔进床里长出了一口气，休息了一天但疲倦总是驱之不散。
　　比安奇看着窗帘，没有拉紧的部分透进些黯淡的灯光。“我很喜欢里斯那小子，我不能让他毁在你们两个溺爱的父母手下。你得拦住佩德罗，好妈妈。”雷内不作声的背对着他，但比安奇知道他没睡，也一定会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