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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2】萤火虫 ...

  •   秋深,沉重的冷气无孔而入,庭院内修养的树早已枝叶凋零。

      啪的一声,金贵的杯盏被碰的砸碎在地,宣泄着内心涌动无处安放的怒气。

      江宝筝身子骨愈发的弱了,她咬着苍白的唇,瞪着华服长衣还噙着笑的赵承栩,语气相当的不客气,她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承栩抬脚,跨过地上的碎片,一步步地临近江宝筝,他要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迎娶江宝筝最是合适不过,这几日听闻江宝筝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恐怕命不长。

      他语调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掀袍坐下,就坐在江宝筝面前,闺房里的窗户被封的死死的,不让一丝冷气钻进。

      “江姑娘不愿意嫁给我,我今天来,是为了说服江姑娘。”他端起桌上的一盏茶,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话外闲谈,“这盏茶咬盏好。”

      江宝筝冷笑一声,她身子倾前,一手紧紧抓着床帐,用最尖利的话语粉碎他的痴心妄想,“让我嫁给你,你休想!”

      她说话字字用力,狠狠拒绝。

      难怪江庭驭都奈何不了他,最后好话和赵承栩说了,这桩婚事还是要看江宝筝,他这个当爹的也做不了她的主。

      放下杯盏,赵承栩侧头斜望,江宝筝抑声咳嗽了两下,她双目苍白,只吊着一股倔强倨傲用力瞪着赵承栩,目光再往下看,江宝筝修长的脖子皮肤细嫩,多了一圈碍眼的淤红,想必是在和江庭驭力争婚姻大事时弄伤了自己。

      以前在宫中就看她骄傲,赵承栩突然笑了一声,薄淡的笑声很容易在人气头上激怒别人。

      “你笑什么?”江宝筝对他更加不满,但这些天不吃不喝已经掏空了她本就娇细的身子,她无力动手把人赶走,唾手可得的枕头、被褥甚至茶盏都被她摔在地上了。

      赵承栩掀着眼皮看她,像是看着池中之物,往日高高在上只与官家最为宠爱的申国公主在一起玩耍的大小姐江宝筝,此时病卧冷榻,浑身气的发抖却要攒足了力气才不至于倒下去。

      “我笑你太过天真。”赵承栩淡淡地说。

      江宝筝又气又急地反驳,“我天真?是你痴心妄想,我今天就算悬梁自尽都不会点头答应嫁给你。”花皇后被送往大辽和亲后,这个赵承栩背地里使尽了阴谋诡计迫害赵承郢,要江宝筝嫁给这样一个人,绝无可能!

      她气的用力咬着后槽牙,口中绷紧的一股劲让她上身僵直,头脑更清醒。

      “你以为不嫁给我,你就能嫁给赵承郢?”赵承栩温和的眼神绵里藏针,一针见血地戳破江宝筝装强的外壳。

      他的确戳中了江宝筝最担心的事。

      江宝筝自嘲地笑了下,容色苍凉,“就算我不能嫁给瑜王殿下,我也绝计不会嫁给你这种暗算殿下的小人。”

      真够坚决的,她越是这样说,赵承栩越是想让她嫁给自己最恨的人,以此来回报她的那份无礼以及轻视针对。

      “江姑娘,我劝你好好想想。”赵承栩不疾不徐地说,他今天来是当说客的,可不见慌张。

      “在剩余的皇子王爷中,你以为谁最容易登上帝位,问鼎大宋。”赵承栩不屑于把时间浪费在拉锯战上。

      江宝筝猝不及防地咳嗽一声,她无意偏执声音,暴露了她身体虚弱的情况,她追着问,“你什么意思?”

      “我和五弟,自然还是我登上帝位的可能性更大,你别忘了,先皇后被迫和亲,我了解父皇,他那么一个爱颜面的人是绝不会点头让五弟登基。”赵承栩有把握地徐徐诱之。

      他平和的话语里时不时掺和几句江宝筝的咳嗽声。

      “本王登基为帝,你猜本王第一个要除掉的人是谁。”赵承栩卡到时间地转头,眸光里明确地写着答案。

      赵承郢。

      他第一个要除掉的自然是赵承郢,他的威胁最大,出身尊贵,又有战功傍身,尤其是有镇国将军这样的大将辅佐,一日不除,一日不安。

      “你!”江宝筝气的身子往前一抻,整个人摔在地上,掌心里扎进一块碎盏的碎片。

      尖锐的疼痛感令江宝筝差点闪出泪花,可只消一瞬,再抬头时,江宝筝柔弱的眼里尽是警告和气势,“你要是敢动他分毫,我就和你拼了!”

      赵承栩站着不动,江宝筝费力地抬手去抓他的衣角,可惜就是差了那么毫厘,他垂眸时眼里尽数是冷漠的危险。

      “你就这么想护着,我看他也不见得会念着你的好。”赵承栩蹲下身来,看着那双瞪大的眼睛,眸中干涩无滢,带着聚集的怨恨。

      江宝筝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动他,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

      赵承栩眼里的寒气更深刻了两分,他伸手去拉江宝筝,面色无虞,“那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江宝筝死死地掐着他的掌心,狠狠地咬着牙,可偏偏面前的这个人面色无常,不感疼痛,说出来的话平静却重重给人一击,“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等待,我本来给你时间考虑,可我突然不想等待了。”

      话毕,他无害地笑了一下。

      江宝筝还在怨对着他,赵承栩突然收回手,胳膊用力一甩,江宝筝被轻飘飘地一丢,额头撞在木榻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受伤的右手,掌心里被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深可见血肉,殷红的鲜血还在往外渗露,而他双眼平波无痕。

      只是他眼里那抹冷漠越来越令人后怕。

      他对着江宝筝冷笑了声,掏出帕子随意地擦拭鲜血,随后将帕子一扔,他转身前定定地看了一眼江宝筝。

      这一眼看似无力,可后劲十足,江宝筝被他看一眼时闺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暗暗涌动的血腥味和浑浊的暖空气,待他转身,江宝筝嘴唇干裂,她张了张嘴。

      赵承栩的步伐不做停留地往外走去,他步子很大,应该没几步就能走到门口。

      房间里只点燃着两盏蜡烛,小小的两团火苗不足以照亮千金小姐的闺房,昏暗沉闷的气息奄奄的浸泡着人。

      吱呀一声,冷空气倒灌进来,外面和温室里截然不同,冷风刮的凋零的树枝左右乱晃,呼啸的风气带起地上层层沉淀细小的沙尘。

      “我嫁!”脱口时已经后悔的干哑嗓音被风刮吹的凄凉。

      话音刚落,江宝筝干涸池塘般的眼里滚落泪珠,风吹的她潸然泪下。

      她看到的只有赵承栩停留了一瞬的身影,他单手附在身后,浑身的寒气。

      江宝筝声音喑哑,她垂头痛哭,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语,“我嫁。”

      花雪离开涿狼有一段时日,愈是靠近辽人捺钵的地方越是温暖。

      从涿狼北上,途径一段黄土高地,寸草不生的地上昼夜温差极大,但耶律宗正和耶律杨经验丰富,还是能找到一个被风的好去处。

      走出黄土高地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有山有水,带着锋岭的山郁郁葱,遗世而干净,绕着山脚的溪水潺潺澄澈。

      林子里的夜晚有一种湿润的冷,和黄土高地那种干燥的冷不一样,风刮在脸上不似被剥了一层皮。

      “萤火虫!”花雪呆在温暖的火堆旁,有些惊喜地拨开草丛,一只萤火虫飞了出来。

      耶律宗正正在烤鱼,被烤焦的鱼皮一咬就是嘎嘣脆的,耶律杨丢下柴火被吸引过去,“这条路我和耶律宗正走了上百回了都没发现过这玩意。”

      草丛里藏了很多萤火虫,耶律杨拿着棍子一拍打,飞出一片荧光,星星点点的嫩绿色光芒密集地汇在一起,那一瞬,人的眸子里真的如若倒映璀璨星辰。

      花雪抬手,一只萤火虫飞到她面前,她摒着呼吸抓住时机,将手掌一合,她悄悄地打开一条缝隙,眯着眼睛看,“我抓住了!”

      耶律杨也凑了过去,他高兴地说,“我也要看。”

      就在耶律杨抓着花雪手腕目光往里面窥探时,耶律宗正拎着他的后领往后一带,花雪身边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耶律宗正有板有眼地教育他,“你看什么,还不去烤鱼。”

      耶律杨不满地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花雪放生了掌心里的萤火虫,“我也来烤鱼罢。”

      四周无波动,萤火虫又掩于草木之下,不过还是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绿光。

      “这片林子春秋两季有很多萤火虫。”这片林子离辽国的王帐已经很近了,如若不是带着花雪赶路他们也不会在这里歇脚。

      花雪白皙的脸被火光照的生出暖意,“原来你也会留心这些东西。”她还以为耶律宗正和耶律杨一样只关心这林子里有哪几种可以烤来吃的东西。

      耶律宗正低头,给烤鱼翻了个面,“幼时,我会给我妹妹抓萤火虫,她也喜欢这些东西。”

      花雪对他妹妹的事并不知情,她也是无意识地问,“我之前没听说过你有一个妹妹。”

      耶律杨抬头,目光茫然地看着花雪。

      耶律宗正声音低沉,“我妹妹十一年前死于一场火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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