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病娇》marous

7、第 7 章

　　虽在后来江小玖依然以“下山好好历练”为由婉拒宋佳景的邀约，可药师谷众人确实不懂看气氛，纷纷来劝。

　　说什么“千万不要试图一个人下山”“你年纪太小了，绝对会被骗光身上所有钱财然后被扔到荒野，最后被暗卫捡回来”“师妹啊，山下全是豺狼虎豹你受不住啊”等等等等。

　　从他们深恶痛绝的表情中，江小玖不难猜出这群师兄师姐第一次下山的惨状。

　　药谷中人际关系简单，大家一心寄心药草，如世外桃源，与山下尔虞我诈确实相距甚远。但江小玖从小出身官宦之家，父亲虽是一城县令，然妻妾众多，共有二十二个子女，她早已看透了一些后宅的手段。

　　她初遇裴宋时十八岁，她常常认为乃是自己手段过于惊人，才将彼时年方十七的单纯且不谙世事裴宋拿下手。

　　可她如今不是二十四岁的江小玖，而是十六岁的王韭，是众人眼中应该保护的小师妹，也是药师考核中唯一以如此稚龄入选的小妹妹。众人自然爱护异常，说什么都要让她搭宋佳景的车。

　　江小玖淹没在众人的唾沫星子中，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离开了药谷。
　　若非她是个女子，她都想去劝劝药谷众人去山下当个媒婆，实在与他们相配。

　　然宋家的马车确实舒坦异常，外面看着黑黢黢的朴实无华，但车厢内空间大，除了宋佳景、江小玖之外，雨蝶也在一旁服侍。屁股底下是做工精良的软垫，车板上铺了层狐裘，中间起了暖炉，旁有瓜果蜜饯，算是应有应有，赶了一天的马车下来，竟也不嫌累。

　　江小玖也不端着，懒洋洋地躺在马车内，嗑嗑瓜子时而咬个苹果，仿佛是在自己闺房，什么仪态什么端方，全抛去了九霄云外。

　　她顶着雨蝶不善又嫌弃的目光，看着两人笔直的脊梁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不用的生活方式，与宋佳景同行，她若还要时时刻刻有风度，岂不是委屈了自己。

　　两天奔波，好不容易下了山，众人歇在山脚处的一处驿站，离西杭约莫还有十天的路程，江小玖打算在镇里逛逛，想看看能不能有个好运气淘到些好的药草。

　　长白山中药草种类极多，镇上山民去山中打猎，有时还真能找到些极为难得的，药谷有专人会来山下采买，可好药材就那么一株，当然要用抢的。

　　一趟下来，果然有所得，江小玖满脸欣喜回了驿站。只不过，她的好心情在看见雨蝶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雨蝶装似不在意地路过她，扔下一句:“小姐让你同路已是仁慈，可有些人非要胡乱走动，平白无故给人麻烦。”

　　江小玖要是能忍气吞声也不会在她及笄定亲当日逃出府，选择孤身在外漂泊。

　　当夜，她便收拾了东西，在桌上留下一锭金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不提宋佳景如何罚了雨蝶。
　　江小玖离开宋佳景后依旧是万分自在，她先是雇了一辆牛车出了镇子，又到县城换了马，骑马赶路。她对山下光景早已没了好奇心，只想着裴宋此时或在西杭，她想早点找到他，也许还能相处一段时间。

　　然而，许是天意是巧合。
　　在赶路的第六日，天下暴雨，江小玖被困山洞，冒雨出去打果子之时，遇熟人。

　　那人昏倒在一颗松树下，他的头发如海藻般铺在脸上，脸色苍白，唇间泛紫，有中毒迹象，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连昏睡之时依旧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凌厉感。

　　江小玖想，若不是这场大雨，此人或许早因血腥味而引来野兽分食，也不会遇见她。

　　孽缘，不过如此。

　　她费尽力气将他搬回山洞，替他解了毒，又给他烤火取暖。

　　第二日，她睡得迷迷糊糊醒来之时，果然见到那人已经睁开眼睛，靠在身后的山洞上如鹰隼般看着她。

　　“真巧。”江小玖打了个哈欠，不是巧能是什么。
　　“你怎会在此？” 苏慕白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禁放松了警备。

　　“我入了药谷，此番要前去西杭救一个人。”

　　“西杭？”苏慕白皱眉。

　　江小玖见他指尖摩挲着匕首，笑了:“怎么，不会你的仇家，也是在西杭吧？”

　　苏慕白是江小玖在成为王韭之后，来药谷途中认得的，彼时他也是受了伤的模样，江小玖救了他，见他武功不错，便让他护送自己一路来报答自己恩情。
　　江小玖能够顺利来到药谷，他功不可没。

　　见苏慕白不语，江小玖知道八九不离十。于是十分自然地提议:“这回我又救了你，你再送我去趟西杭？”

　　苏慕白虽人长得一派风流，然性格实属木讷，有人救他，他便要还，半分不肯亏欠。
　　“好。”

　　江小玖灭了柴火，指了指他的胸腹:“你这伤还得养养，不可轻易动武，进了西杭便低调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苏慕白回:“我自有分寸。”

　　其实江小玖同他相处那么长时间，虽不知他具体仇人，但也猜到一些他这些年时不时受的伤，是为了替报仇奔波。
　　以他武艺或可击杀自己的仇人，然这根木头却说要搜集证据，将他们连根拔起，为民除害。以祭他父母在天之灵。

　　心智纯粹至此，也是个妙人。

　　两人出了山洞。昨夜一场暴雨将山间清洗得异常透亮，日光晒过淌着露珠的叶片，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不远处泉水汩汩，从树叶缝隙洒落零碎的光，仿佛深处渺远的仙境。

　　苏慕白牵过马，问江小玖:“你去西杭救谁？”

　　江小玖翻身上马，任他引着牵绳往前走:“太尉之子申轩宇。”
　　见他背影一僵，江小玖道:“怎么，是你熟人？”

　　苏慕白如刀锋出鞘:“他活不过今年。”

　　江小玖明白他指的当然不是申轩宇的病。看来不是熟人是仇人啊。

　　“我救我的，你杀你的。两者并无甚关联。”江小玖咬了一口昨日剩下的果子，又丢了一颗给他，苏慕□□准地接过。

　　“不过你可知他得了什么病？”

　　“我听闻，前些日子他纵马长街，从马上摔了下来，不能行走。”

　　江小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都能给自己摔残了？”

　　“医者仁心。”苏慕白提醒她，她笑得过于张狂。

　　江小玖在马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肆无忌惮地说:“我虽是医者，却没有仁心。我这一颗心啊，全在我夫君身上。”

　　苏慕白与她一路，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夫君。初听闻时有些意外，她看想起来年纪很轻，不像已经成亲许久的样子，可她眼中情意又做不得假。

　　“你可曾找到你的夫君？”
　　苏慕白离开之时，他们俩只顾赶路，并未在意什么消息。

　　江小玖嗤笑一声，将嘴里的核恨恨地吐到一旁:“找是找到了，然他身边已有新人，比我貌美许多。”

　　“你不像是个能让的。”这话说得委婉极了。

　　江小玖啧了一声。

　　“我自然不退让！我的夫君，我凭什么要让？”她咬牙切齿，想起宋佳景那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又翻了个白眼。

　　“你可同他相认？”

　　江小玖曾诓他，她毁容后面目全非，如今换了张脸，相公或相见亦不识。

　　江小玖讶异于苏慕白此时的玲珑心思，她的怒火和嫉妒因他这句普通不过的疑问消耗殆尽，她讷讷地抚了抚马儿的鬃毛，淡淡道:“世间至爱，是药，亦是毒。我做了坏事，怕他知道。”

　　“可你此前亦知，仍旧风雨无阻。”

　　“近乡情怯一词，你可听过？”江小玖压在心中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人可以倾诉，“我未见他时，思他入骨，心想错便错了，我亦无心，讲明白了他或许还同从前一样。”

　　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见到他，我却怕了。”
　　“我的夫君他同你有些相像，皆情不外露。”

　　“他的父母因我而死，前半生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皆因我之故。他从前做噩梦，虽从未表露，我却知道，他曾见到父母凄惨死状，以至夜不能寐。”

　　“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江小玖苦笑一声，喃喃道，“若他知情我该如何自处，若他不知，我又该如何？”

　　外人所见裴宋乃山间之青松，是泠泠的月光。可江小玖却知他肩负众多，懂他内心伤痛。

　　而她不想成为他扎进心里的一根刺。

　　药谷谷主之女，她的昔日好友裴芊芊曾经告诉她:“小玖，我此前路过你的家乡，想去瞧瞧你那纵欲过度的爹到底长得什么样，却听闻你爹被山中精怪抓走，受尽折磨后，四分五裂地出现在了后山。你爹一倒，没过几天便查出来你爹受贿，家也很快散尽了。”

　　当时江小玖闻言虽有淡淡怅然，却不觉得什么。她在那个家中从未获得温暖，自然提不上伤心难过。

　　可后来裴芊芊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

　　“最为巧合的是，当年我和我爹便是在这里捡到裴宋的。他说他家就在城外三里处的胡子沟，小山坡上就他一户人家，我说，你们不会从前就已经有过一面之缘了吧。”

　　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