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病娇》marous

26、第二十六章

　　王韭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来人，一瞬间思绪纷飞。

　　这是……她自己吗？可是她家分明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况且她原来的身体怎么会来此处，还成了药谷的药侍？她分明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寒凉的湖水之中，没有一个人发现……许是这世间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呢？那名字呢？怎么会连名字都完全一样？

　　她颤抖地看着“王韭”。

　　不对，这不是她，眼神不像，气质也不同不是吗？她笑的样子才不是这样……

　　“夫人？”江小玖抬头，望见本属于自己的身体软弱无力地躺在床头，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惊慌，心中猜想全了大半。

　　她缓缓站直了身体，力图不惊吓到她。毕竟王韭本人才14岁，对她来说，才是个小孩子。虽然这样看着原属于自己的身体做出了一些不同于往常的举动有些奇怪，但这并不是今天的重点。

　　“想来你也应该觉得很诧异，这世上竟会发生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江小玖柔声说，“你应该是我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王韭吧？”

　　王韭觉得自己的嘴巴好像被缝上了线一样，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甚至觉得比溺亡的恐惧还要更多、更深。

　　她并不愿意听她想说的话，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你好，我是江小玖。”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她的心重重地一沉，背后、手心全是汗。

　　“你，你在说什么……”王韭强撑起自己的精神，嘴角都显得僵硬无比。她移开自己的视线，“我现下突然觉得有些晕，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她的声音微乎其微，是带着心虚的落荒而逃。

　　江小玖则认为是王韭的反应更像看到自己诈尸后的难以置信。听她这么说，反而开始安慰起她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世间难有，你惊慌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我想，或许是我们陷入死亡的时间相同，又因了一些机缘巧合才导致了目前的情况，你不必惊慌，药谷肯定有办法解决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韭仿佛浑身炸了毛一般，咬着嘴唇，质问她：“什么叫做肯定有办法解决！”

　　她微红着脸，眼角犹挂着泪珠，像一株娇美的菟丝花，即使是病中，依旧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美感。她微微耷拉着看着消沉的眉眼，依旧为她添了几分欲语还休的美感。

　　江小玖咽了一口口水，心头不禁感慨了一句自己无敌的美貌，说道：“我们灵魂互换应是巫族秘法之故。我同裴宋有个朋友，略同巫族的术法。你不要担心。”

　　江小玖是以自己的经验为参考，以为王韭同她一样，苏醒没多久的她，应是无法适合自己新身份的变化，加之进入对方身体的他们，并无法知道身体原本主人的过去，会有一种无法融入的错位感。

　　然而江小玖想得太简单了，并非这世上所有人换了一具身体之后，都像她一样，眷恋着自己从前的生活。她不知道她越这么说，越激起王韭的反抗情绪。

　　“我根本没有担心。”王韭的头低垂着，心中却为江小玖方才那句“我同裴宋”而翻江倒海。

　　凭什么她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分明她现在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分明，所有的一切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裴宋并没有发现不是吗？

　　王韭抿唇，看向自己的原先的身体。因不断劳作而变得粗燥的手指，无论如何梳妆都理不顺的毛躁的头发，狭小的眼睛，干瘪的身躯。哪里都让她不顺眼，她才不会是那么丑陋的样子。

　　她不想回到原来的身体之中，那么方法便只有一个。

　　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实在是太离谱了。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她不是吗？

　　王韭捏紧双拳，下定心思：“从刚才为止，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才是江小玖。”她的话尾有些颤抖，带着害怕被揭穿的恐惧的尾音。

　　江小玖一瞬间静默了。她定定地看着王韭别扭却倔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你的意思是，并不想换回去，是吗？”她听到自己这么问出口。

　　江小玖作为王韭醒来的时候是她投湖之后被人救起之时。确实面对要被父母卖掉送人的境遇，王韭大概也是心灰意冷了，所以选择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对这个世界告别。

　　所以她不想去面对自己从前的生活也是情有可原。

　　江小玖有些迟疑地说道：“当时你被人从湖中救起，我便醒了过来，然后在成婚当日趁人不备逃了出来。没有人可以再勉强我们做任何事。”

　　王韭听着江小玖的话，嘴角动了动，但却依旧不出声。

　　她一边想着原来江小玖便是这样的人，一边想着没有人勉强又怎样，她只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见王韭依旧不言不语，江小玖换了一种方式，她并不想和她结仇。王韭只是被无辜地卷进了她与裴宋之间。

　　她走近她，问道：“我听闻你醒了数十日了，但是身体依旧没有办法自在地活动，是吗？”

　　或许是江小玖的声音太温柔，王韭故作的冷漠也无法维持，她“嗯”了一声。

　　“我进入你身体时，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一方面可能是因这具身体太久没有苏醒而导致的，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巫术的后遗症，你可能一辈子都会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江小玖在来见王韭之前胡思乱想了很久，比如见到她要说什么，他们是否要达成某种协定之类，但实际上情况是，她虽然迫切地想要逃避到某些事情，但却不能让别人去承担属于她的因果。

　　即使再不愿，他们的身体都得换回来。

　　江小玖说：“我今日来一是想确认你的情况，是否真如我猜测的那样，我们互换了身躯。二来也是想把事情的大致跟你说明。”

　　她说：“王韭，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换回身体。如果你现在无法接受，我可以等。”

　　“还有裴宋……”对她来说，这才是最难处理的部分。先前她不愿意向他坦诚自己的身份，现如今她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只希望……”话到嘴边，江小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韭打断了她：“你是说，如果我呆在这里，很可能会一直躺在床上，无法正常地生活吗？”其实她已经隐隐意识到了，她根本无法很好地控制这具身体，似乎并不是生病的缘故。

　　“有这个可能。”

　　“那如果即使是这样我也可以接受呢？”王韭用尽全力伸出手，“如果我可以接受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哀求。

　　江小玖沉默了一会儿，带着一股温柔的残忍：“不可以。”她说，“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记忆，我们无法成为彼此，而谎言，迟早会被戳破。”

　　王韭一瞬间没了力气，并没有注意到说出这句话的江小玖眼中也带着自嘲的讽刺。

　　话尽于此，看着情绪低落的王韭，江小玖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退了出去。

　　窗外依旧是明媚的阳光，翠鸟的低鸣声中，江小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回去磨药吧，或许下午的时候，可以求求师父带她一起去山下出诊，她想着。

　　然而正阖上门转过身，便见裴宋身着一身绛紫色的衣衫，倚靠在墙上望着她。

　　他甚少穿这样深色的衣裳，更显得脸上血色尽失，白得像张纸，但嘴角却噙着笑，在阴影下，看着莫名的阴冷。

　　江小玖闻着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心中一跳，只觉得裴宋陌生异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裴宋看着她后退的那一步，嘴角的笑更沉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站在阴影和阳光的交界处，眼神紧紧地锁着她，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难道是她刚刚聊天聊得太久了，给这位聊出了火气？

　　江小玖告诉自己不要怂，裴宋只是现下看着可怕，脾气其实好得很呢，你看见他从前跟谁置气了不是，根本没有的事嘛。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少谷主怎么来了？”

　　“打扰到你们了？”

　　“怎么会……”江小玖赶紧摆摆手，合理地猜测道，“少谷主可是要进屋？是我耽误了时间，您先进。”

　　她讪讪地为他挪开了位置，请他进去。

　　然而这在裴宋眼中更是赤裸裸地回避。他一动未动地看着她。或者说是透过这具身体看到了江小玖的灵魂。

　　江小玖有所察觉地抬头，一眼望进裴宋的眼中。

　　她很难形容这一眼，就好像魂魄被生生揪在半空中，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她立马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着恭敬的姿势。正当她以为是她心虚的错觉时。

　　却听裴宋淡淡开口：“你们问题解决了吧。”

　　“啊……”江小玖皱着眉，“是的吧。”

　　“你打算走了？”

　　“是，不打扰夫人休息。”

　　“还回来吗？”

　　江小玖觉得裴宋怪怪的，什么叫“回来”？难道指的是还要再见“江小玖”吗？见是要见的，原来这么容易就可以见到的吗？

　　江小玖在思考怎么回答，于是沉默着不做声。

　　裴宋见她脸色变了几变，耐心也在着尴尬的静默中慢慢消失。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但这样的距离感却使他烦躁不已。

　　不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她应该在自己的怀里，而不是像这样，防备着他，随时可以离去的模样。

　　江小玖低着头思考对策，自然没见裴宋的脸色愈发苍白，眼中的血丝密密麻麻布满了瞳孔。

　　痛苦和压抑占据了他的所有。裴宋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抿着唇，一把将江小玖拽到自己怀里。

　　他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抚上了她带着暖意的脸颊。

　　“你还要在装吗？装多久？”裴宋的食指触摸着她的眼角，感受着她微微的战栗，“可是我不愿意陪你演下去了怎么办？”

　　他看见她某种的恐惧，带着陌生。她现如今有更亲近的人，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和往事彻底告别，不惜欺骗他。

　　世界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江小玖仿佛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她瞪大眼睛望着他，脑袋空白一片。

　　裴宋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

　　“还走吗，小玖？”

　　江小玖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的胳膊快断了。她真的很疼，疼到眼角已经开始分泌泪水。

　　走，她现在哪敢说个走字。

　　“少……裴宋……”江小玖表情僵硬，“你先放开我……”的手。

　　话还没说完，只见裴宋眼中划过一丝寒芒，然后下一秒，一口血喷在她眼前。

　　他的嘴唇，甚至是耳朵都浸润在血色之中，鲜血融进他的衣裳，他仿佛是从鲜血里生出的妖怪一般，妖冶而决绝。

　　江小玖僵在原地，她的身上沾了血，脸上还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的烫意，鼻尖的血腥味源源不绝，她看着裴宋就这么笑着抹去她脸上的血渍，胳膊上的力量半分未松。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其身后来了人，以迅雷之势将裴宋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