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是病娇》marous

2、第二章

　　傅严生生性孤僻，鲜少与谷中其他药师往来。所以这三天里，江小玖唯一获得消息的渠道便是童谣。

　　一想到童谣，江小玖便从心里升腾出一股可怜与另类的膜拜。
　　作为傅严生的唯一药侍，药庐的所有工作都压在他身上。不说最简单的照顾药草，洗衣做饭洗碗等等等等，能有时间关注八卦才怪咯。

　　所以她这几天内也只从童谣口中得知药谷最近有些莫名躁动，他办事时偶然遇见的几位药侍，无一例外全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全不似从前的木讷严谨。

　　江小玖决定在今日取药的药侍口中套套话。

　　四月的长白山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另类的药草的苦涩味。
　　傅严生爱梅，院前种了诸多梅树，枝干遒劲，在一方天地间自由地舒展枝丫。

　　在山上，天空显得特别近。天色渐暗之时，江小玖刚将摇着扇将手中的药方熬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江小玖将药盛入药谷特制的药盅之中，有些期待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药侍，见是江小玖开的门，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门匾，以为是走错了地方。
　　“请问，童谣师兄在吗？”他怯怯地问道。

　　原来是齐宇这个木脑袋。
　　三年过去，这家伙个高了一圈，只性格......约莫还同从前那般傻。

　　江小玖眯着眼睛笑道:“师兄同师父到谷外出诊了，七日后方回。我是新来的药侍，叫王韭，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说着她拿出药谷的身份令牌，自证身份。

　　来人扫了一眼，确认过后，腼腆道:“我，我姓齐。”
　　“齐师兄。”

　　齐宇脸一红，挠挠头，从她手中接过药盅，正要走，却被王韭叫住。
　　“师兄，不知这药盅是给谁送去的？”

　　齐宇闻言脸红得更厉害了，想了想说:“不知师妹可知道江湖第一美人？”

　　江小玖禁不住脸色一变:“宋佳景宋姑娘？”
　　她道:“宋姑娘出身世家，如何得了这寒症？”

　　傅严生给的药方是治疗寒症的，而且看着剂量，宋佳景的寒症必然不轻。
　　江小玖从前与宋佳景有过一面之缘，彼时比武会上，宋佳景一席盛装出席决赛，为之添彩，不提暗卫，光是身旁护卫便不下十人，个个武功高深。

　　而这寒症，应是其处极寒之地良久，冻伤所致。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实在很难想象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得此症状，总不能是自虐吧。

　　齐宇解释道:“月余前，宋姑娘为少谷……”他顿了顿，“宋姑娘去了天山找雪莲，在山上寻了一个月之久，好不容易找到一株，也因此得了寒症。”

　　天山雪莲乃世间极为罕见的药材，可遇而不可求。在天山待了一个月，没被冻死已是万幸，何况还找到了一株雪莲。

　　但比起雪莲，江小玖更在意的乃是齐宇的停顿。这停顿处结合前不久的传闻，明显是宋佳景为少谷主取来了天山雪莲。

　　裴宋又不是什么一介游医，堂堂少谷主，虽然雪莲确实难得，何至于让一介女流之辈去极寒之地，欠了人情。
　　难不成还是为了一株雪莲以身相许？

　　要真是这样，还的确是她出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见江小玖垂着眸不说话，齐宇犹豫了一会儿说:“师妹？若是无事，我便去送药了。”

　　江小玖及时回神，腆着笑:“师兄，我能和你一起去送药吗？”
　　她说:“我来药谷这几日还没出过这扇门呢，而且我好想看看江湖第一美人长什么样……我就远远地看一眼。”她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

　　齐宇见新来的小师妹一脸纯真且充满希冀地望着自己，本也不是什么会拒绝人的，生生在她的目光下，低下了头，半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
　　本来这事也无大碍，他红着脸点点头:“行是行，但宋姑娘一般都呆在屋里不见人，我也没见过几回……”

　　他有些不安，怕这位新来的师妹失望。

　　江小玖笑开了:“看不见也没事，我也去碰碰运气，劳烦师兄带路了。”

　　宋佳景住的小院离药庐有些距离，江小玖亦步亦趋跟在齐宇身后，江小玖不说话，齐宇自然也无言。

　　她的视线移过药谷的一草一木，思绪飘得很远。

　　当年武林大会，人才辈出。
　　她们临时路过金龙山庄，见英雄豪杰云集，江小玖亦是想凑个热闹，何况光路遇的，十个里面五个是帅哥，如此盛事，她可不想缺席。

　　她软磨硬泡许久，签下许多不平等条约，才堪堪让裴宋陪着她去。
　　彼时赛事已近结尾，场场对决都看得人酣畅淋漓，江小玖看得是有滋有味，还押了不少注。

　　决赛当天，气氛已炒至白热化，而宋佳景的出现更是让气氛火热到了顶点。
　　美人香腮胜雪，步步娉婷，一个回眸之间，多少侠客连声音呼吸都轻了几许。
　　连江小玖这等向来自恋之辈，都觉得她这江湖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美人在看台，薄幔轻摇，身姿窈窕。
　　江小玖吞了口口水，眼睛咕噜一转，假惺惺地问裴宋，公子，我和她比，谁美啊？

　　她鼻子不是鼻子地瞟着楼上的倩影，醋味甚浓。

　　而彼时裴宋收回目光，只莞尔一笑，他低头摩挲着江小玖的指节，说了句容我想想。

　　江小玖自然是气急，拧着他的胳膊要他说出“真相”，然裴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开口。直到她抿唇不语，恶狠狠地瞧着他说了句“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再理你了”时，他才如她所愿，道了一声，自然是你。

　　那日他目光和煦，眼中似荡着水，短短四个字，自然将她哄得心花怒放，哪管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看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年少轻狂自认一流，现在想想，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宋佳景这般绝色，更何况，这绝色还主动投怀送抱。

　　呵。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到了目的地。
　　宋佳景居住在客庄偏西的位置，离裴宋所居的流云阁极近，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江小玖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这位美人的不矜持。

　　日头见西，火烧似的云彩将天空渲染得如同一副颜色艳丽的泼墨画。
　　江小玖远远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轻拢慢捻抹复挑，足见弹琴之人的高超技巧。

　　琴声渐近，越走，江小玖的脸色越古怪。

　　齐宇回头一看见江小玖表情似无语又有些扭曲，他有点担心:“师妹可是身体不舒服？”

　　江小玖反问:“师兄可知这首曲儿的名字？”
　　齐宇茫然地摇摇头。
　　他自小在药谷长大，哪懂什么琴谱。

　　“这首琴曲名为《凤求凰》，”江小玖轻笑道，“曲艺言浅意深，乃为一首求偶之曲。”
　　“哦……”齐宇似懂非懂。

　　江小玖耸耸肩。

　　齐宇见她流露出一丝调侃之色，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看看前方又看看江小玖。

　　江小玖不置可否:“师兄，看来今日你我有幸，能得见第一美人的芳容。”

　　果然，不出江小玖所料。
　　道路尽头的一抹桃粉之色与这晚霞相得益彰，宋佳景一身薄衫，正于院前竹林抚琴。

　　晚风微醺，鼻翼间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像勾人魂似的萦绕在周身。美人如葱白似的手指在琴弦之间留恋，眉间朱红色的花钿衬得人比花娇，宛如天仙下凡。

　　怕是这世间最好的丹青手都无法描绘出这幅绝美之景。
　　江小玖不解风情地拍了拍愣在原地的齐宇的肩膀:“师兄，送药。”

　　“哦哦，送药送药。”齐宇堪堪保留神智，想起自己的任务。

　　江小玖跟着齐宇将药盅送给一旁的婢女。
　　美人琴声犹在耳畔，不见停的趋势。还以为是宋佳景今日心情较好，抚琴一首，给凡人们洗洗耳。

　　然凤求凰凤求凰，哪是随意便奏的？药盅刚接手，便见远处人影渐近。

　　江小玖心一跳，立马收回视线。
　　她生性活泼，少有能让她真的偃旗息鼓之人。

　　不巧，裴宋就是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倒是一旁齐宇恍然大悟地低语:“怪不得，今日乃是少谷主施针之日。”
　　见江小玖不语，齐宇以为她不了解，便跟她解释起来:“前几日客居来了位病患，乃少谷主负责，隔三天施针一次。”

　　江小玖点头，今日来得巧。碰上美人深闺寂寞，主动出击的戏码。

　　客居中病患皆有相对应的药师负责，宋佳景由傅严生负责，自然与裴宋少有见面机会。
　　只是，不知这等安排，到底是为了避嫌，还是真的不在意。

　　人影越近，琴声便悠扬，只有熟知音律才能堪破这琴音中一丝按捺不住的慌张。

　　少年风流，裴宋一席白衣胜雪，端的风流倜傥。江小玖年少时曾为裴宋美色所惑，乍见之时惊为天人。
　　以为公子儒雅，温润如玉，举手投足之间便是轻描淡写的山河壮阔。

　　裴宋在外人面前总是如此，端方自持，乃一派仙人之姿。

　　只是唯一可惜的，便是他这双腿。
　　裴宋幼年坎坷，是谷主从其已故父母的尸体旁捡来的，这腿落了病根，虽能站，但不宜久。于是，外人所见裴宋，多是坐着轮椅。
　　然这轮椅也不能减他半分清姿。

　　江小玖又抬眸望了眼，约莫这人是真刻进她骨子里的，三年未见，她居然觉得人清瘦了不少，连轮廓之间也略显病态。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不明白的滋味。

　　琴声戛然而止。
　　风吹竹林，清清泠泠。

　　只见宋佳景缓缓站起，眼神灼灼，目不斜视地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心神一动，粉色的衣裳便娉婷而去。

　　她的步伐并不慢，却依然走得绰约多姿，像只花蝴蝶。

　　江小玖不屑地撇撇嘴，却听得旁边齐宇一声:“果真同绝世名画般让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