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如画》苏水榭

31、轻罗门主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穿过厚重的迷雾映射在凌云山上。此山果真山如其名，终年霏雾缭绕，山势高耸险峻，大有凛然出尘之势。
　　宋萦轩站在山脚下，眺望着远处隐匿在云巅中的蜿蜒山径，心里竟有几分忐忑。她看向身后的马车，又与站在马车旁的苏泠风对视一眼，心中竟有些稍稍安定了。
　　苏泠风伸手探起马车的布帘，马车中的人还正倚靠在车厢里昏睡着。正思量之余，却听见花遗世驾马走来，道：“这山路太过狭窄，怕是骑不得马，不如就由我来背苍兄上山吧。”
　　苏泠风抬头看着花遗世，目光却带有寻探的意味，淡淡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也是花岛主你背夜痕回房的吧。”
　　花遗世在马上笑得坦然，胸中却是冰凉一片。眼前女子的目光冷锐如箭，竟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只好微微一笑，道：“苏姑娘，关于苍堡主的事情，我只能对你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闻言，苏泠风的面色稍缓，冲花遗世微微颔首道：“这么说来，倒是泠风以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花遗世干笑一声，道：“不敢不敢。”
　　苏泠风微笑，从袖中拿出玉瓶，倒出了三颗丹药，对众人道：“此去轻罗门，早就听闻凌云山是座毒物汇聚的药山。现下我看这山间所笼罩的雾带有隐隐彩色，怕是此山中的毒物所吐化的毒蜃。我这有三颗避毒的丹药，你们须服下，以免上山中毒。”
　　宋萦轩与陈隐应允般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丹药服下。苏泠风低头看着手掌中仅剩下的一颗丹药，将它递到花遗世的面前。
　　花遗世看着苏泠风手中的丹药，微微皱了皱眉，正疑心之际，却听苏泠风淡淡道：“花岛主，你信不过泠风？”
　　花遗世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眼光，道：“哪里。”说罢，接过丹药服了下去。
　　苏泠风见状，对着花遗世微微一笑，笑意却是颇深。
　　花遗世心下一凉，心道服下丹药此举无疑是吃了大亏，适才苏泠风那一笑的用意如何，着实令他难以猜测。奇怪的是，他的心中却并无惧怕之意，而是掺杂着几分欣喜。花遗世抬头看去，凌云山上有着迷雾层层，但以他之见，却依然不如那女子的心般难以揣测。

　　五人一路行来并无过多言语，虽是已经服下了避毒的丹药，但除去本身便身中剧毒的苍夜痕与浸淫医术多年的苏泠风以外，其余三人的身体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凌云山中的花草树木较寻常花草不同，外形格外艳丽妖异，其香气更是浓烈非凡。乍看之下，便知这美丽的森林之下有着无穷的杀机。
　　正当五人赶路之际，宋萦轩忽然听见前方的林子里似有孩子的欢笑嬉戏声，心中顿时戒备起来，对众人道：“你们听，前方似是有声响。”
　　苏泠风蹙了蹙眉，仔细扫了一遍周围的景物，快步走上前去。却不想走了几步后，便停了下来。
　　那是一颗百年老树，朔大的树藤缠绕着粗犷的树枝与树干。树枝上繁荫茂盛，给人一种生气勃勃之象。然，只有一点，却不禁让人的整个周身毛孔都透着危险之感。
　　那棵树，是红色的。无论是树枝还是树干，甚至是树叶，都是通红的血腥之色。
　　在那棵近似妖魅的血红老树上，有一架用树藤所制成的红色秋千，一个少年正坐在秋千上摇的不亦乐呼。
　　那少年顶多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却如女子般秀美绝伦，身着一袭紫色的衣袍，一根紫色丝带随意的将头发扎起。他的头发许是因为玩耍而有些凌乱了，但是却让人感到凌乱的恰到好处。
　　所有人看见这幅场景，心中都不禁一窒，就连苏泠风也不能例外。然而苏泠风心镜毕竟较寻常人清明，当下便知那少年的举手投足之间便带有邪魅之气，便冷声开口道：“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打扰阁下清净了。”
　　她这句话看似是在向那少年说的，实则是用来点醒其他人的心智。果不其然，众人纷纷回过了神，尔后心中更为戒备这个少年。
　　那少年好似并未听见苏泠风对他说话，只是轻轻咦了一声，继续荡着秋千，笑着道：“你们来猜猜我是谁。”
　　陈隐有些按捺不住，显得颇为气恼，道：“我怎么知道……”
　　他话未说完，便被花遗世拦下了。花遗世冲那少年微微笑了笑，道：“猜对又如何？猜不对又如何？”
　　那少年眨了眨如孩童般无辜清澈的大眼睛，怔了半响，接着又欢快地笑道：“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实在有趣有趣！哈哈！”犹自笑了一会儿后，又轻快地道：“那我就告诉你们吧，你们要是猜对了，就要被我杀掉。要是猜不对，就要被我的朋友杀掉。哈哈，这个游戏好玩吧！”
　　宋萦轩皱了皱眉，厉声道：“有没有搞错？这样猜对猜错有什么不同？”
　　少年又眨了眨眼睛，继续笑道：“就是没什么不同啊！好了，你们赶快猜吧！我最讨厌磨蹭的人了！”
　　苏泠风静静的站在那里，迟迟未言语。良久，才看了一眼那少年，扭头对众人道：“休要理睬此少年，我们走便是了。”说罢，便径直向前方走去。
　　花遗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也跟着苏泠风一同走了过去。宋萦轩与陈隐虽然不解其中疑惑，但还是跟上去了。
　　待众人离去后，原地只留下那个荡秋千的少年，那少年从秋千上轻盈一跃，跳了下来。他的脚刚一落地，那血红的树藤便如蛇般缠绕在他的身子上。少年轻轻抚摸了下树藤，嘴角含着一丝邪魅的微笑，口中喃喃道：“真是对不起了，我的朋友。这次没有让你喝到这几个人的鲜血。不过……那几个人似乎真的很让我感兴趣呢。”

　　花遗世背着苍夜痕在最前面走着，后面的苏泠风静静的跟着他。花遗世这才忽然发觉，倘若没有了苍夜痕，苏泠风几乎不言语。不仅如此，他心下更加知晓，苏泠风为何要总走在他的背后，因为他背着苍夜痕。
　　这一刻，花遗世更加佩服这个女子的性情镇定，心思缜密了。
　　苏泠风依旧面无表情，旁边的宋萦轩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比以前更加孤傲了许多，便道：“苏姐姐，适才那少年为何未有为难我们呢？”
　　“是啊。那少年好大的口气，我就不信凭我们四人的武功就敌不过他一个小娃。”身后的陈隐也开口道。
　　苏泠风看了宋萦轩一眼，淡淡道：“那少年适才让我们在猜对与猜错之中选一。但是无论我们猜对还是猜错都必然要与他动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有不猜才是上策。其实要真与他动手那还算是好的，因为我们或许还会有胜算。但若是与他的朋友动手，那我们只怕连尸骨都不会存在这个世上了。”
　　陈隐有些愕然，道：“他的朋友？”
　　苏泠风接着淡然道：“就是那棵树。那棵树是妖毒之极的吸血藤，喜于将活物化为血水作为肥料。之前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起过，却没想到果真有此阴毒之物存活于世上。”
　　此言一出，走在前面的花遗世接口道：“我看那少年性情古怪，行事阴狠。莫非他就是轻罗门主沈飞清？”
　　苏泠风蹙起了眉，平静地道：“怕是如此，不过很快我们便不用猜测了。”
　　话音未落，只见从树林中走出四名蒙面白衣的女子，将他们拦住，齐声道：“我家门主有请几位贵客前去轻罗宫一见。”
　　苏泠风微微颔首，抬头望去，不远处瑰丽的宫殿在最后一线余晖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

　　“你们可终于来了。”坐在宫殿最上层的座椅上的紫衣少年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还顺手打了个哈欠。
　　很难想像这个年轻的少年便是多少江湖人士心目中憧憬能够见上一面的那个轻罗门主沈飞清。
　　站在大殿中央的苏泠风一行人显然没有少年那般这么好的兴致。苏泠风静静的看着方才便已见过面的少年，心中依旧非常平静，上前施了一礼，道：“潇湘山庄的苏泠风特来轻罗门有事相求沈门主。”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一道紫影从眼前飞快掠过。下一刻，沈飞清便已来到了苏泠风的面前，站定了。
　　这一幕宋萦轩在旁看得真切，心中竟有些胆寒。毕竟这样的轻功，简直可以让人感到可怕了。
　　沈飞清挑了挑眉，有些高傲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他要大几岁的女子，道：“我适才没有听错？你是苏行云的女儿？”
　　苏泠风还是面无表情，平视面前的少年，淡然道：“不错。我是苏行云的女儿苏泠风。”
　　沈飞清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话般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道：“真没想到…哈哈…真的是那家伙的女儿…哈哈…哈哈…”正在众人感到莫名其妙之际，只见沈飞清在刹那之间又站到了花遗世的面前，并将苍夜痕从花遗世的背上抱到了自己怀里。
　　没有人看清，这个少年是何时出手的，是如何出手的。
　　花遗世一怔，竟也未看清沈飞清适才的身形，待他缓过神后，刚想出手将苍夜痕夺回，却不料半个身体似是麻痹了般，当下心下微微骇然。
　　宋萦轩与陈隐见状，纷纷想要上前助花遗世一臂之力，却不想也是如此，当下身体竟动弹不得。
　　苏泠风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她转过身，依旧看着沈飞清。
　　沈飞清抱住苍夜痕，低头瞥了一眼怀中人的脸色，面上稍稍一怔，道：“寒阳？怎么会……”
　　见状，苏泠风心下似是明了几分，却还是不言语。
　　沈飞清皱了皱眉，又重新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苏泠风，道：“你是玄云子的徒弟？怪不得能够带这几人避开山中毒蜃，带上山来。不过你虽然给他们三人服了避毒的丹药，但这凌云山上的毒蜃要远远超过你所想象中的厉害。他们眼下虽中毒并不致死，但身体却还要麻痹一阵子才能痊愈。不过我若未猜错，你所说的有事相求是要我救这个人？”
　　苏泠风点了点头，道：“正是。”
　　沈飞清微微一笑，笑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冷冽与邪恶，道：“那怒我直言，除非你能给我一个绝对好的理由。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不过…以我之见这个人应该并不是……”说着，伸手便要扯开苍夜痕的衣领。
　　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抓住了沈飞清的手，原本一直昏迷地苍夜痕猛地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声在沈飞清的耳畔笑道：“你娘没教过你吗？有些人的身体是不能碰的，小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