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哨兵恋爱时》魏丛良

2、第 2 章

　　2

　　暖黄色的墙纸，壁灯落在浅木色的地板上，厨房灶台上银色小锅里煮着牛奶，快要沸腾来，嘉悦在气泡要溢出前，移开了盖子。
　　他戴着隔热手套，端起奶锅，牛奶倒进瓷杯里，一共两杯。

　　客厅里，谢芝裔坐在沙发上，头发还是湿的，拿着嘉悦给他的毛巾擦着头发，没什么耐性，捋了几下就不想管了。嘉悦把牛奶放在茶几上，谢芝裔看了眼，听到男人轻柔的声音，“喝点热的吧。”
　　谢芝裔刚想说不用，嘉悦就道：“谢渊告诉我你只喝一个牌子的牛奶是吗？”
　　“嗯。”
　　“我家里常年买的也是那个牌子，你应该会爱喝。”
　　谢芝裔听了就不吭声，身体微微往前倾，手掌覆在温热的杯壁上，低头抿了一口。
　　嘉悦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的酒已经醒了，从摇摇晃晃认不清人的酒鬼又变成了一个沉稳平和的大人。他拿起被嘉悦丢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巾，侧头问：“为什么突然来找我，谢渊下葬那天，我问你要不要和我回去，你拒绝了我。”
　　谢芝裔没抬头，捧着杯子，闷闷道：“我睡不着。”

　　时针落在整点，墙壁上的挂钟“滴答”一声响，嘉悦愣了愣，轻声问：“怎么会睡不着？”
　　谢芝裔的头发半湿，身上还是潮湿的雨水味，像只被人丢在路边淋了雨可怜巴巴的小狗，他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每个晚上都很漫长。”

　　嘉悦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起谢渊的话，那个哨兵总会提起自己的弟弟，提到时脸上会流露出自豪的神情。从谢渊的话联想，他猜想的谢芝裔是个独立自主的大男生，什么都能做好，不会孤单的。
　　可他想错了，人只要活着，就怎么不可能感觉到寂寞。
　　嘉悦起身，走到谢芝裔身边，他拿起毛巾擦拭着那头湿漉漉的头发。

　　谢芝裔仰起头，嘉悦身上的气息再次让他觉得舒缓。冰凉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他看着嘉悦，喉咙震动，“我每天都在想我哥，我以前也是一个人在家里等，可我知道我能等到他，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谢芝裔的半湿的头发被包裹在毛巾里，嘉悦在心里叹气，他找不到任何能安慰谢芝裔的语句，隔着毛巾的手托在少年的脑后，轻轻抱住他，只能抱住他。

　　少年的身体缓缓放松，他靠在嘉悦怀里，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咕哝道：“我困了。”
　　嘉悦听了便说：“去房间里睡觉吧。”

　　他把自己的卧室给了谢芝裔，自己就打算在客厅沙发上凑合一晚。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盘着腿戴着度数不深的近视镜靠在沙发里，客厅里不开灯，只有笔记本屏幕上幽蓝的光。嘉悦点开网页，搜索着有关于向导失去精神力的信息。
　　这种状况对于向导来说似乎是很常见的，搜索引擎检索出来了十几页的内容，嘉悦抿着嘴，微微眯起眼，点开了几条。

　　大多数无法凝聚精神力的向导都是和他一样的状况，受过伤没有及时就医，精神力枯竭乃至再也凝结不成，变成一个普通人。
　　嘉悦咬了一下嘴唇，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出一行字“精神力受损的向导该如何恢复”。他咬开下唇上的死皮，盯着弹跳出来的页面，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推开，一声敲门，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还没睡？”
　　嘉悦一惊，双手下意识合在笔记本上，下一秒，客厅吊灯亮了，谢芝裔的手放在照明开关上，皱着眉看他。

　　嘉悦缓过神，食指蜷曲，轻推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他说：“还睡不着。”
　　谢芝裔沉默了一秒，他站在墙根，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有些扭捏。嘉悦望着他，少年的神情一目了然非常好猜，他把笔记本放在一边，走到谢芝裔跟前，“做噩梦了吗？”
　　谢芝裔眼皮一跳，快速摇头，“没有。”
　　嘉悦拉住他的手臂，他们回到房间，谢芝裔脱了鞋快速爬上床。嘉悦扭头看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少年盯着那个看着古朴的盒子，小声问：“这个是什么？”
　　嘉悦说：“助眠安神的，这样你就不会被噩梦吓醒了。”
　　瘦瘦高高看着和成年人差不多大的男生脸上露出羞恼，压低声音道：“我没被吓醒，我是自己醒过来的！”。
　　嘉悦笑了笑，说：“你和谢渊很像。”

　　谢芝裔收起脸上的表情，他看着嘉悦，对方侧着头，窗帘缝隙里透入的月光恰到好处投在他的侧脸上，眼中蒙尘着淡淡的光。
　　“哨兵很容易被外界干扰，你哥一到晚上常常会睡不着，我是他的向导，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入睡，他有时候也会被噩梦惊醒。”
　　谢芝裔抿抿嘴，盯着嘉悦手里的香烛，低声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嘉悦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是他的向导。”
　　“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向导。”
　　这算是谢芝裔给人很好的评价了，嘉悦倒是没怎么开心，摇摇头说：“现在不是了。”

　　那天晚上，谢芝裔终于睡着了。
　　他焦灼狂躁愤怒的心就像是上次在葬礼上那般，被嘉悦抚平。
　　他知道这可能是向导独特的能力，但没想到对他这个普通人也是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