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对绸眠

3、扫雪

　　“你再说一遍!”
　　她眼眶里含着热泪，话音里带着自己也没有发现的颤抖。
　　“姑奶奶!你要我说十遍都是这样!有这个时间还是快去准备准备好迎接公子进院吧!”
　　小厮摊手说着，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银霞这才如梦初醒。
　　她慌忙的跑进了屋去，屋里的人在她的指挥下动作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将一切用具都摆了上来。
　　银霞带着些丫鬟在院子外候着，没过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朝这里走了过来。
　　“银霞见过大太太，见过大公子。”
　　银霞努力克制的声音传入院子里，院内的人精神为之一振。
　　一行人往院内走来，领事的婆子带着她们这些负责打扫清路的丫鬟候在一边，躬身行礼等待他们从跟前过去。
　　垂眼低眸的明秋只看到了一截雪色绒白的披风从跟前一掠而过，等领事的婆子叫她们起身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一个高挑的白色身影在众人的拥簇中若隐若现。
　　当天夜里，大公子的千云居里迎回了它的主人。
　　她们这些丫鬟紧张的忙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时辰却显得分外精神了起来。
　　“看!我就说嘛!大公子果然生的俊美!”
　　丫鬟流香抱着被子一脸兴奋。
　　“呔!说的你好像看见大公子长的什么样子似的!你也不过同我们一样只看了一个背影罢了!”
　　“就算是一个背影，那我也看出来大公子挺拔修长，是一个难得的贵公子!”
　　“净胡说!”
　　她们正说的起劲，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管事婆子的声音飘了进来:
　　“再让我听见你们的说话声，所有人就都给我出来扫雪!”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伙儿吹熄了油灯，各自钻回了被窝。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们便起来忙活了。
　　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推开门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银装素裹，屋檐上，树枝上，长廊两边的台阶上全部落满了一层厚厚的雪。
　　明秋和其它丫鬟去管事处领了雪铲和簸箕，她们沿着外院被雪埋了的石子路慢慢扫了起来。
　　大约扫了一刻钟，便有一队丫鬟端着热水等其它用具沿着长廊而过，
　　走在最前头的是银霞，她身边跟着红柚，这些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个个生的极好，她们穿着华美的衣裳，走起路来娉娉袅袅，十分好看。
　　“哎，明秋，你说咋我娘没有将我生的这般模样嘞”
　　和明秋一块干活的春笑望着她们动人的背影有些艳羡的说。
　　“若都生的好了，世人就分不出丑美来了。”
　　她想了想，回答道。
　　春笑将雪铲进簸箕里，叹了口气。
　　“要是分不出美丑就好了，那我何苦在这里扫雪”
　　她们还没有将主道清理出来，就听到远远有缓重不一的脚步声传来。
　　“大……大公子!”
　　管事的婆子连忙弯下了腰来，婢女们簇拥着江府大公子从走廊的台阶上走下，她们这些正忙着清理主道的人也停下了动作，纷纷弯腰行礼。
　　一行人从她们身边走过，等明秋再抬起头的时候，依旧只见一道若隐若现的挺拔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子的尽头。
　　主道清理完毕，便依旧是打扫房内的物件，她们这些负责打扫的丫鬟，似乎总有做不完的事。
　　明秋正在后院井边同一个婢女洗着刚换下来的帘布，就见春笑从院门边跑着过了来。
　　“明秋!我和你说，中午有菜加了!掌事的杨婆子说，大公子体恤我们扫雪辛苦，特地吩咐了银霞姑姑叫火房给我们多烧几个菜!”
　　她气喘吁吁的说着，一脸的兴奋。
　　“咱们大公子人可真好!”
　　明秋想起今早看到簇拥在人群中的那道挺拔身影，说不出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
　　她直觉认为大公子是个好人。
　　隆冬来临后，大雪下的十分寻常，再过半月便是贺岁新年。
　　江府已经在为过新年开始繁忙的准备了。
　　自从大公子回了府里，时不时便会有人登门来访，客多时大公子回院子便迟，许多时候，都是趁着夜色才从前院打着灯笼一路走回来。
　　夜里常下雪，不一会儿就是一层厚实的雪，需得人在道上扫着，才不至于结上一层冰。
　　这夜是明秋和另一丫鬟当值。
　　她们在主道上忙活，丫鬟水玉憋的尿急，便同明秋说了几句，暂时离去。
　　明秋将薄冰铲碎，拿来扫帚清扫着路面，她正扫着，身后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明秋惊了一下，转过头去，却发现来人竟然是红柚。
　　红柚手里拿着一个灯笼，灯笼里散出来的火光将她经过精心打扮的面容映的如牡丹般娇羞，看上去眉如远黛，唇如樱桃，是真真切切的漂亮。
　　“喏!这是大公子叫我给你的，他说夜里扫雪不便，你好生拿着吧!”
　　明秋一怔，顺着红柚身后看去，只见笼罩在夜色中的长廊下，模糊伫立着一道修长的雪白身影。
　　离的远了，明秋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她知道，那人就是大公子。
　　“呔!你还发什么呆大公子心善体恤你，还不快拿着才是!”
　　红柚的话将明秋的视线拉回，她看着面前略显不耐的少女，终于伸手拿过递来的灯笼。
　　“明秋谢过大公子的恩赐。”
　　握在手里的灯笼里散发出淡淡柔和的光晕，在漆黑的夜色里，这点微光显得难能可贵。
　　随着红柚离去，走廊边的那道身影很快就消失了，明秋呆看了一会儿手里的灯笼，才如梦初醒的将它挂在一边的树枝上，低头继续扫雪。
　　大公子可能并不知道这灯笼到底给了哪个丫鬟，明秋想着，极速跳动的心慢慢冷却下来。
　　夜里这么黑，如果方才是她尿急而水玉在这里，大公子也依旧会命红柚将这灯笼送过来。
　　大公子做这件事的本身，是因为大公子是一个心善的好主子。
　　明秋望着那盏灯，忽而笑了。
　　雪依旧在下，静默而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