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八章 ...

  •   姚桑睁开双眼,眼前是庙宇的高阔屋顶,红木楔成的房梁光亮如新,左右两侧伫着高大的石柱,透着一股肃穆的意味。而自己身下垫着一个蒲团,靠在香案旁打盹儿。

      石板上还留着鞋子沾雪踏过的水痕,说明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雪,而自己却并不寒冷。她动了动身体,脸颊和下巴处传来毛绒绒的触感,原来身上不知何时罩了一件厚厚的狐裘。这狐裘像绒被一般包裹着她,怪不得醒来如此暖和。

      清越的男子声音自耳边响起:“起来了?那便随我走吧。”

      姚桑转过头去,男子靠于香案另一端,以肘支在脸侧,眼中噙了一丝笑意。

      清风霁月,温朗无双,也不过如此。

      一个名字带着莫名的情绪从她心中掠过,但她张口却只喊了“老师”。

      “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昨日你迟迟未归,便出来寻你。深夜寻到了这里,见你熟睡不忍惊醒,便等了一阵。”

      姚桑讶然:“昨夜大雪厚得都堆上门槛了,你是怎么……”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她是瞒着所有人私自出宫的。就算舟昙知道她的去向,也断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找到她人,再则昨夜风雪交加,他寻到这里来,必然花了很大力气。

      被压抑得低低的咳嗽声从身侧传来,舟昙以袖掩面,微微侧过身去。她忽然注意到他面色很是苍白,浑身只着一套月白绸衫,更显身形单薄。想必是他将身上唯一能御寒的狐皮大氅也给了她。在这样的天气里冒雪寻人,又受凉了这么久,哪里是普通人能受得住的?

      她心中一阵自责,立马脱下狐裘,大步走过去给舟昙披上。为他绾带时,她的手蹭到了他带有星点雪渍的发,乌发如漆,现也结了白霜。

      舟昙抬手来挡,于是姚桑便又触到他冰冷得无一丝温度的指尖。她冲动的捉住那只手,放在掌心里捂着:“老师,天气如此寒冷,你怎可如此?”

      若是在平时,姚桑断不可能用这样认真的语气问出一句话。她的问话往往如陈述的句子一般,只因她在提问时心中便已有了答案。而这次她却不能够思考,轻轻念出的句子里隐含着抖颤的哽咽之意。

      舟昙便见她眼角微红,面上有些震惊和感动。炽热的温度从她的手心传到他的,笼在周身的皮袄上也残余了温热的体温,让那张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生气。他嘴角牵起一丝笑容,温声道:“不必愧疚,我本当护你周全。”

      姚桑心里却十分清楚,舟昙只是为了宽慰她才这么说的。偷偷溜出宫本是她自作主张,她本以为能在其他人察觉之前再溜回去,却未想遇到风雪的变故,不但没瞒过舟昙,反倒连累了他出来寻觅。

      “……我不该瞒着老师偷溜出来,你还是罚我吧。”

      舟昙却只是温和的看着她,脸上毫无责备之意:“小桑,你是一国的公主,正因为此,才尤须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太苛求了自己。”

      工部尚书私运公款钱银之事,在雪天最方便隐匿踪迹。因此姚桑不愿意迟了一刻,必须在大雪将行迹掩埋之前将证据找到。这事不方便有第二个知情人,只能由她亲自出马,因此才有了这一桩事。

      她出宫来是为了做什么,原来他全都知道。

      姚桑眨眨眼睛,看向香案后供着的“神女”金身。她们的相貌虽一模一样,但命运却天差地别:她的雕像遗世独立,安然享受着众多香客的祭祀供奉,看起来十分风光;殊不知正主正为中原朝政操心劳力,不时还要奔走天下间,鲜少能吃一顿饱饭,风露霜雪这些不能入腹的东西倒是得了不少。

      舟昙披衣起身:“现下雪该是停了,我们走吧。”

      姚桑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望向香案脚下。

      舟昙也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团瘦小的东西在角落蜷缩成一团,似乎决心要和周边的事物融为一体,绝不愿引起旁人半分注意。

      舟昙道:“这……?”

      “昨日我进来避雪,发现它也在这里。”姚桑面上略有羞赧之意,吞吞吐吐的道,“本想拿它……开荤,但还是打消了主意。它与我也算有缘。”

      说到这里,她脑海中浮现了烤山鸡的诱人香气,心里暗暗有些后悔,肚子也有所感应般的叫了起来。

      舟昙笑叹道:“小桑,你……罢了,回去让厨子做你想吃的。”

      他又看了那山鸡一眼:“雉鸡有灵性。它极其瘦弱,又独自待在这里,想必是为族群所弃。”

      姚桑若有所感,也不管它到底能否听得懂,径直上前道:“那边香案前供奉我的点心瓜果,左右你也分不了多少,我便许你吃了。若是在外面受了欺负,神女祠倒可庇护你。”

      说完,她又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它的毛。只见小山鸡抖着身子抬起了头,眼角竟挂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你醒了?”有人在旁边道。

      棠沅明暖在床上略支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挽在一边的轻纱床帐,还有桌椅字画等一应物什。一身鸦青袍服的男子手执书卷坐在床脚,听到响动,立马看了过来。

      “封汤?”

      原来之前是在梦中。她皱了皱眉,隐约记得自己到了一个地方,那地方有点像她来皇城时借宿了一晚的破败小祠堂,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同。

      她的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看这似曾相识的环境陈设,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镇国公府,她应该是被封汤救了。想起昏迷前那道朝自己而来的凌厉刀风,她心中仍有余悸,连忙检查自己四肢是否还健全。

      “别担心,他没伤着你半点。”

      棠沅明暖放心的呼出一口气:“还好你来得及时。”

      封汤犹疑了一阵,道:“若不是看你真的毫无反抗之力了,我也不会出手。”

      棠沅明暖心中豁然明朗。原来他早就在那,只是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然而再转念一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她和瘦长脸的对话内容又听去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最后的狼狈样子都给他看去了。他隐忍着不发,不像是救人,倒是像来看笑话的。

      先前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一点感激之情烟消云散,棠沅明暖感到胸中气闷。

      “我当时那个样子,就差死给你看了,还能是假的不成?封汤,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她抱怨道。

      “你……”封汤想起她当时痛苦的神色,不由得皱了皱眉:“……是不是很痛?”

      “放只虫子在你胸腔里横冲直撞,你来试试?”棠沅明暖越说越气,“我非得回去宰了他不可。”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我已帮你宰了,不用谢。”

      “这……”棠沅明暖顿时失语,“你怎么处理的?”

      “挑断了手脚筋脉,叫人将他们扔到了城郊的雪林。”

      “……”棠沅明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忽然觉得有些冷。”

      封汤笑了笑:“阿沅盖严实些。”

      这时外间的珠帘一响,楼鸾端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和粥汤进来,喜道:“姐姐,你果真醒了。”

      “果真?”

      “……尹先生今晨给你看了看,说若是不出差错,你会在晚间醒来,还交待我为你准备几样清淡的吃食。”

      “他不是才……”棠沅明暖正想问尹先生不是才说了去探望朋友,哪能这么快回来。但她几乎即刻便察觉到了异样。楼鸾平时都会称尹先生为“尹叔”,而刚才却叫了“尹先生”,现下想来,那语气还有几分生硬。

      况且真正的尹先生何曾对她这么体贴过?关怀慰问那是不可能的,要论挑她的刺,他倒是会冲在前头。

      她身边左右也不过几个朋友,只有穆唤才会细心的想到准备她醒来后的吃食。他甚至忘了自己本不需要吃饭。

      “他现在在哪里?”

      “他也住进了国公府,就在与我们毗邻的别苑。”

      棠沅明暖转头对封汤道:“怎好意思到你府上叨扰?”

      封汤回道:“他们既都是你的朋友,便不用同我客气,你也是一样。客栈到底不如府邸方便,还望阿沅谅我自作主张。”

      “……”

      虽然他说着请她原谅,但用的却分明是陈述的语气。和上次安排她搬出林府一样,他的口吻不容置疑,不留下丝毫商量的余地。棠沅明暖无语的望向楼鸾,后者也是满脸无奈:“我看封公子与你熟识,又盛情相邀,已将所有行李都拿过来了。”

      棠沅明暖默然望着她半晌,道:“小鸾啊……”

      楼鸾站着等她的下文。棠沅明暖“啊”了半天,终于道:“辛苦你帮我拿行李了。”

      楼鸾道:“… 这并不算什么。”

      棠沅明暖眼巴巴的道:“你手上的菜都太素了,我想吃肉。”

      楼鸾蹙眉道:“你刚醒,吃那么油的怎么可以?大夫也说了……”

      棠沅明暖道:“小鸾啊,你话怎么这么多,愁得我胸口又开始痛了。”

      楼鸾白着脸住了嘴。

      棠沅明暖嬉笑道:“我想吃酱烧丸子和奶汁鱼片,谢谢。”

      楼鸾走了出去。封汤道:“我早该明白,遇事唬着人走开,就是你处理事情的一贯方法。”

      棠沅明暖神色自若的道:“这没什么不好。”

      封汤微敛了神色,道:“阿沅,同样的招数,我不会再上当第二次了。不过我该庆幸,这次你支开的人不是我。”

      棠沅明暖无奈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竟还记着仇。就算那样也是为了护你,怎么倒变成你委屈了?”

      “正因为此,我才……我只后悔当时没能和你站在一起。”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知道的事情再多,都已经是过去了。而我仍然难以预料,下一步你会做出什么决定。

      阿沅,从没人像你一样难以接近,因为你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

      “所幸你终究还是到皇城来了,这次我必然会和你一同面对。”

      “你都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你可听说过丹泽唯一的嫡室王子,拉?”

      棠沅明暖点头。

      “你可知‘情笺’只能由丹泽的纯血统王室才能使用?”

      棠沅明暖再点头,心里有答案呼之欲出。

      “拉和你们住在同一个客栈,而且就在你们隔壁。你这次体内子蛊的发作,说不定除了那刀客动的手脚,还另有原因。”

      棠沅明暖大惊:“你认识他?!”

      “他曾来过我府上,同我爹一起谋事。”

      原来对她下蛊的人就明目张胆的住在她隔壁,怪不得她一见他就老想打人,看来冤家就是冤家,不管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改变。

      棠沅明暖暗自思索起来。她想起那日给她下蛊的矮瘦男子,怎么也不能和客栈遇到的那个嚣张男子联系到一起。不过转瞬间又释怀:有易容化形之术可以改形易貌,甚至连四肢残缺都可以改变。尹先生本是独臂,不也曾化作过双臂健全的女相琼枝么?

      这么说来,拉易容变成那副貌不惊人的邋遢样子,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她没想到有这一层。

      这样也可以解释穆唤为什么要易容成尹先生的样子来这里。穆唤那日在渭州城曾追踪过他,若是又无端出现在镇国公府,想必又会令他多生一层猜忌。

      说起来……

      “没想到隔壁丹泽国的王储竟同镇国公府这般来往密切,还在一起商议秘事。只是不知龙椅上那位可知道?”

      这话是在影射镇国公府通敌谋逆了。不过听到她这么说,封汤也不过神色淡淡,好像他早有预料一样:“封瞻要做的事,不应由我镇国公府来背。”

      棠沅明暖笑道:“他若真敢做那事,你作为封家世子,怕是也撇不清了。不仅如此,封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得……”

      封汤道:“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又没担心这个。”

      棠沅明暖只是有些不虞。封瞻的意图她已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与拉有私交,是为了借他力量来做一些事,而拉也正好有自己所图,两者各取所需。可中原的情况再怎么样,也不能至于让一个异族人掺和进来指手画脚。现下她也摸不准封汤的态度,若是如他方才所言发自真心,则此事他并不赞同。

      看来封瞻和封汤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和谐。不过这是镇国公府的家事。比起这个……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自己身上的蛊。当时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没想到竟是卷进了这么个大麻烦。真是伤脑筋。”

      “是吗?”封汤笑道,“我瞧着阿沅的样子,像是清闲惯了,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正跃跃欲试呢。”

      “……”

      棠沅明暖知道,封汤这是在调侃她爱多管闲事了。但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半点没错。

      这厮凑热闹看好戏习惯了,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保留着作为观众的自觉。就算是天塌了,她也可能会觉得事不关己,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她正为看到了一出“大戏”而兴奋不已。

      封汤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她:“……拉想借你之手做的事,必然与我爹有关。那人既已在皇城遇见你了,想必近几日就会催动蛊毒对你下令,到时你便知道了。”

      “这就是你让我来镇国公府的原因?你不怕被他察觉后反倒坏事?”

      “险中求胜,这是最好的办法。”

      棠沅明暖叹气:“当时看你冷冷淡淡,像个木头桩子,怎的没看出来你其实是个这样的性子。”

      “彼此彼此,我也没能完全了解阿沅的性子。”想起往事,封汤轻轻勾了嘴角,脸上紧绷的线条有了一丝缓和,“我和你在七年前就是相识,很容易就能查到。他怀疑不到我头上来。”

      棠沅明暖动了动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封汤道:“你可还有不适?”

      “说了这么多话,有些渴。”

      封汤递了一杯水过来。

      “……其实你从前照顾人还是很有一手的。”

      杯中腾起氤氲的热气,水温不烫不凉,恰好适口,显然是刚被内力热过。

      封汤淡淡道:“阿沅若是喜欢,我倒也乐得一直如此。”

      棠沅明暖笑道:“你十四岁的时候还会扶着我喂我喝,现在却只隔那么远递杯子给我。”

      封汤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似是被提起了不愿回想的事,他眸光一闪:“那时你受了重伤……”

      棠沅明暖委屈道:“我手没力气,抬不起来。”

      封汤顿了顿,似是在与自己较劲,最终还是闭着眼把杯子举到了棠沅明暖唇边,她就这样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这一幕与他年少时何其相似。

      这么多年过去,每当他想起棠沅明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那个凄冷的雨夜。他才从棺椁里爬出,神魂恍惚间,见那少女笑容明媚如朝阳,宛若从天而降的神女。

      这样的记忆难能可贵,只因他恰好记住了棠沅明暖最讨喜的时候。

      但自从与她重逢,另一部分更为细碎的记忆忽然从沉眠中苏醒,昭示着那个被他看做神一般的人物的“斑斑劣迹”,让这段被美化的回忆意外增添了一丝诡异的色彩。

      显而易见,棠沅明暖并非什么天女下凡。她往往神伟不到一刻钟,更多时候像个痞子流氓,变着花样的折腾人。封汤跟着她那两年,就没被她少占便宜。

      而她刚刚的作为,正是在提醒着他这一切,提醒他自己的不完美。

      棠沅明暖在这世上混了三百年,也没混出个什么美名流传的大名堂,但自毁起形象来倒是格外麻利。

      棠沅明暖笑眯了眼,正准备说句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个温润的声音道:“小暖,可是醒过来了?”

      棠沅明暖火速接过了封汤手里的水杯。

      封汤无语道:“刚才不是还没力气吗?”

      棠沅明暖道:“我好了。”

      门外的声音又道:“……小暖?”

      棠沅明暖坐正:“我早醒过来了,你进来罢。”

      门发出一声轻响,稍顷走进来一个男子。

      封汤向他点头:“尹先生。”

      “尹先生”也礼貌的对他略一颔首。封汤道:“这里没什么事,我便先出去了。”

      “尹先生”道:“好。”

      待封汤走后,棠沅明暖才犹犹豫豫的看向他。

      “还口渴吗?”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问话,棠沅明暖却隐约从中听出了些许森然之意,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有些疑惑,穆唤不过是借了尹先生一个皮囊而已,怎的说话也变得和他一样阴阳怪气了?

      鼬獾老妖,害人不浅。

      棠沅明暖一口水也没敢再喝,径直放下了水杯:“……不渴不渴。”

      穆唤并未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语气的异样,见状便抚慰的笑了笑:“怎的这样紧张,是被这次的事情吓着了?丹泽之人行事机诡,你与他们相处,须得多小心些。”

      棠沅明暖这才放松下来:“我知道了。”

      穆唤的眼神很和善。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叫道:“……老师?”

      穆唤脸色微变,但最终还是微不可闻的应道:“嗯。”

      穆唤就是舟昙,舟昙就是穆唤。

      一些极细的思绪在脑中很快的流过。棠沅明暖苦着脸道:“以往我待老师失礼了,望老师见谅。”

      “无碍。那些都是前事了,你无须再以师徒之礼待我,以名相称便是。”

      棠沅明暖也并不是非要对他这么客气。只是她刚恢复记忆,见了他就有一种敬畏的本能。

      “怎么想起的?”

      “是梦,前所未有的一个梦。”

      棠沅明暖试着去回忆那个梦,但回忆所到之处又是一片混沌。似乎有很多东西被她遗漏了,留下来的只有“老师”这个称呼和他的名字。

      “想必是那蛊虫,阴差阳错……既如此,便是天意。”

      棠沅明暖有些诧异。她以为自己混成这副样子是纯属倒霉,但这种霉运竟还阴差阳错的给她带来了意外收获。她忆起前事的契机如此奇特,果真是……

      “…果真是天意,天意弄人。”棠沅明暖如是评价道。

      穆唤轻轻摇头,笑而不语。

  • 作者有话要说:  穆唤:还可吗?
    小暖:不可不可。
    捉奸现场一般的气氛【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