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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楔子

      光和元年,年仅七岁的幼帝姚澈即位中原,帝号垲。姚澈胞姐姚桑受封康平长公主、并神威女将军,长公主乃中原巾帼第一人,时人争相传为佳话。

      光和三年,皇帝诏令,遣北漠质子崔珏归国,长公主立于皇城城门一日,目送客归。

      光和六年,崔珏率北漠二十万精兵一路攻上皇城,一时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长公主亲自率兵与崔珏战于阵前,威猛矫勇,无可匹敌。眼见敌阵将破,长公主被崔珏帐下一亲信射中,坠马身亡。我军悲愤、敌军激动,激战三月,北漠败退撤兵。

      长公主之师卜出一卦,曰中原国运将昌盛五百年,随后不知所踪。

      ……

      皇陵中,康平长公主的墓穴内,多了一只长明不灭的六角宫灯。

      ————————————————————————————————
      夜色漆黑,寒凉得诡异。

      楼鸾窝在草席上,屏息数着门外屋檐上的滴水声。

      嘀嗒、嘀嗒。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滴水的声音忽的消失了。不只是水声,就连风声和其它杂声也一同戛然而止,仿佛天地间什么也不剩了。楼鸾抬眼望向窗外,只见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隔着一层窗户纸探进来,把土墙照得惨白。

      楼鸾感到额上的一大滴汗水落入眼中,一阵刺痛,她咬住颤抖的嘴唇,伸手想要去擦。

      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出现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小姑娘……小姑娘?”

      她忍不住看向那面惨白的墙,眼中汗液带来的涩痛未消,她在模糊的视野中努力分辨着墙上的影子。

      那声音半天没动静,忽的怪笑了两声。那声音近在耳畔,尖锐且沙哑,像是尖锐的指甲盖在竹管上一下一下的摩挲,让她不由得心生颤栗。

      “小姑娘,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说这话的时候,一道阴风从楼鸾颈上刮过,湿凉湿凉的。她猛然转头,看见一个干瘦得不成人形的老头坐在对面盯着她笑,差点吓得昏厥。

      “你是谁?”

      这声音细若蚊咛,还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哭腔,破碎在风中。

      “老头”却听清楚了。它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她是谁。”

      楼鸾隐隐感觉它在套话。她注意力一分散,反倒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姐姐就是姐姐。”

      “老头”不满意的说:“姐姐?她怎么可能是你姐姐?你是人,她可不是。”

      楼鸾不愿吭声。

      “老头”见她不上道,又锲而不舍的说:“难道你不好奇?难道你不嫉妒?”

      “她住在最上等的东厢房,却让你住这破柴房。主人家热情的招待都让占尽,偏偏让你受尽冷遇。你把她当姐姐,她可有半点把你当作妹妹?”

      “老头”显然对心术很有一套,观察得也十分仔细。

      楼鸾仍然咬着唇,但看眼神像是有些动摇了。

      “老头”再接再厉:“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只要有她在一日,你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本该是属于你的?”

      这回它看清楚了。她的眼睛里有迷惘,还有一丝憎恨。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那个声音诡异的变得模糊、柔和了,仿佛带着极大的鼓励和蛊惑。

      “房屋后的那口井,你看见了吗?井边有一块红色的石头。你走过去,碰一下那块石头。只要碰一下就好。我们把她关在这里,不会伤害她,只是让她出不去而已。”

      不太难,只是碰一块石头而已。

      “关住她,永远吗?”

      “老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说:“多久都可以。只要你想,你还可以再把她放出去。”

      楼鸾的眼中闪过异光,不只是被声音蛊惑还是被自己脑中的想法蛊惑。她站起身来,向房外走去。破旧的木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刺响,但她好像没听到一般。

      夜色中,那抹瘦小人影缓缓往那口古井行去。

      “对,就是那里!就是那里!”

      “老头”声音提高,不断催促。它盯着前方那道人影,仿佛盯着什么诱人得不得了的珍馐。一长串唾液不受控制的溢出嘴边,顺着胡子往下流淌,怪异又恐怖。

      楼鸾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她已看到了那枚血红色的石头,身体微微的向那边躬了躬。

      荒草丛中隐隐约约传来沙沙声,楼鸾忽然停住动作,极快的转头往西南方向撇了一眼。

      像是在响应她的目光一般,本应无人的草丛外凭空闪出两道人影。一道扶着她极速后退,另一道在空中朝“老头”遥遥一指,竟在它身上凿了一个大窟窿。

      随后是一道不重却清晰的女音:“这点伎俩还想哄骗小孩子?说话也不怕嘴里漏风。”

      “老头”身上从下巴到胸口处都被洞穿,可不是嘴里漏风么?偏偏它脖子上还有一点碎肉粘连着,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堪堪维系着头和身体,看起来好不惊悚。偏偏它还没死。它此刻吃痛,又遭人嘲讽,总算反应过来被算计。

      它四下一望,只见先前那女娃被一中年男子和一少女护在身后,远远的睨着它,仿佛在看一只身入局中的猎物。

      楼鸾今年年初刚满十一岁,虽然胆大到以身试险,但毕竟年纪尚小。她刚才战战兢兢装了好一会孙子,早准备好了大骂这怪物一顿来解气。

      见它还有脸瞪她,她立马龇牙咧嘴道:“你这不要脸的老妖怪,敢当我是三岁小孩来哄?也不好好想想,我和姐姐的感情是你配挑拨的?我道你是困在这小破院中饿昏了头,今日大发慈悲,让姐姐来收了你这蠢物!”

      “小儿岂敢!”怪物怒吼一声,眼中现出汹汹怨恨。这凄厉的怪吼之后,它身体竟暴涨了数倍,连人样也不维持了,而是化作一只身形庞大的恶犬。这恶犬看来食人不少,浑身散发出尸块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猩红的舌头从大张的嘴中伸出,向下滴着一串唾液。

      它阴森的眼睛向少女站着的那边再一扫,布满锋利牙齿的嘴大张,仍是发出人声和桀桀怪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道你姐姐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让我近不了身,原来是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那青衣少女被它这样说也不恼,等它说完了才慢慢接话:“我就算人不人、鬼不鬼,也比你这狗东西好了不少。”

      少女仿佛专挑着它的痛处说,“狗东西”三字一出,那怪物狗脸上便浮现了盛怒。

      “你这一世既不为人,就好好的做一只狗便是。为何恩将仇报,吃了你主人两个幼女不够,还接连吃了数个外客带来的小孩?”

      空气诡异的安静了几秒。怪物眼中明显闪过慌乱的神情。它作乱了十余年,所有人都以为是厉鬼行凶,请了无数江湖术士都是不了了之,今日竟会被她洞穿。它忽然后悔自己惊怒之下现了原形。
      “我没有!我没有,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少女冷笑。“那么小的孩子,难道还会主动来你这自寻死路不成?是你变做人形出言相诱,把他们骗到井边,吃完之后扔到井里,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被井中怨鬼杀死。好精明的算盘!也怪不得他们十几年都没有抓到真凶。”

      少女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是不打算留任何情面了。她左手聚起一盏白光,素手一挥,那光芒化作炽热光球直逼犬怪。它闪躲不及,整个被裹在里面。那光如刺一般将它全身钻了无数个洞,一波钻心之痛后,那光又像火焰一般炙烤着它,让它痛得大声哀叫起来。

      “我没有恩将仇报!谁叫这家主人餐餐大鱼大肉,却连冷饭残羹都不愿给我,看我快饿死了才扔给我些碎骨头!”

      犬怪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中,倏忽就被吹不见了,而那硕大的身体也在光团中缓缓被吞噬。它痛苦不已,开始口齿不清的叫起来。

      它叫的内容初时听不太清晰,听它重复了无数遍之后,隐隐能听出来是:“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原来不止是只恶犬,还是只很饿的恶犬。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它之前看着楼鸾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流口水了。少女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打算给它一个痛快。

      旁边的中年男子却忽然抬手:“慢。”

      楼鸾忍不住道:“尹叔,你又有什么事?让姐姐赶快把这妖怪解决了,我们也好走人。”

      尹先生不管她,而是抬头对那少女说:“你不觉得这太容易?”

      他这么一说,少女也觉得有蹊跷。他们的推理明明严丝合缝,事实也如他们所想摆在眼前,按理说这事情就结了。可再想想,十多年来,让这么多江湖术士都“束手无策”的妖怪,竟是个道行如此浅的,况且以它这智商,如何能将人忽悠了十数年?或许他们今夜见到的只是表象,有人不想要他们和世人知道真相。那些术士不作为,或许不是因为无能,而是另有原因。

      这么说来,事情的原貌尚且疑窦重重,他们所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下面的或许更肮脏不堪,而且牵连更广。

      查,还是不查?

      心念电转间,她手势改变,原本该灰飞烟灭的犬怪被她轻易捏在手中,她弹指打出一道光圈,那光将奄奄一息的犬怪身躯箍得只剩掌心大小,随后钻进它体内。那犬怪正痛得半死不活,忽然被二指揪着耳朵提了起来,听得那道年轻的女声在耳边道:“狗东西,我在你体内打入了制约符,以后唯我命是从,便能留你狗命。”然后又轻轻一笑:“听好了,你主人的名字叫棠沅明暖。”

      “狗东西”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楼鸾不满道:“姐姐,你又心软。你再多收几只猫儿狗儿的,我们可就十分热闹了。”

      棠沅明暖道:“这蠢狗不是真凶,我留着它还有用处,你且看着它。”说着就将“狗东西”往楼鸾手里扔。

      楼鸾接了过去,马上又万般嫌弃的扔在了地上,青着脸说:“又脏又臭,狗东西好不爱干净!”

      棠沅明暖递给她一张手帕。地上的“狗东西”没人管,她又转头看尹先生。

      尹先生眼皮也不抬,慢吞吞道:“小鸾,去那边柴房里找个壶来。”

      楼鸾暗道,那柴房又脏又破,哪有什么壶?不过她还是依了他,往柴房走去。

      半晌,她果真找到一个壶,那壶立在房间角落,上积了厚厚灰尘。她用手绢裹住手,小心翼翼地将壶盖揭开,一股难闻的便溺之气立刻钻了出来。

      外面尹先生的声音传来:“傻丫头,不是让你找夜壶。”

      楼鸾脸色又青又白,骂道:“你他娘的不早说!”急急将它盖住,转身去了最远的一个角落。

      一气之下,她翻箱倒柜的速度飞快,竟真找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瓷葫芦,装“狗东西”大小正合适。她取了葫芦退出来,见了尹先生也没有好脸色看。

      棠沅明暖僵着脸,以示自己没有要嘲笑她的意思,轻声道:“去,把狗东西装进去。”

      楼鸾又苦着一张脸。尹先生不发一言,将葫芦从她手中接过去,稍一拂袖,“狗东西”就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托住了一般从地上升起,稳稳的落入了葫芦中,葫芦又稳稳的落回了楼鸾的手里。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楼鸾看得呆了。她问:“尹叔,你是多少年的老妖怪?”

      尹先生道:“不告诉你。”意思是承认了自己是老妖怪。

      棠沅明暖笑了一声,道:“不过是最简单的御物术罢了,他就是为了偷懒。哪天让他表演个好的给你。”

      楼鸾大惑:“什么好的?”

      御心术。棠沅明暖正要开口,尹先生忽道:“小孩子家家,懂那么多做什么。回头该教教你辨夜壶。”

      楼鸾听他提起夜壶,脸又青了:“你别说了,我听着犯恶心。”

      尹先生倒真未再言语。棠沅明暖看着楼鸾手中的瓷葫芦,笑道:“这下狗东西得有的受了。”他们同行时,楼鸾没少受尹先生“欺负”,楼鸾不是不想反击,只是她每每反击不成,有时反而遭算计,故只能逞些口舌之快。楼鸾本是个以怨报怨的暴烈性子,生生给尹先生逼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可以说是积怨已久。这“狗东西”早些时候惹了她,又落在她手里,妥定是个受气包的命了。

      楼鸾依旧十分嫌弃的晃着瓷葫芦。棠沅明暖想想今夜发生的事,隐隐有些烦躁。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对两人说:“不早了,你们回去睡一觉,我们明天出发。”顿了一下,想起狗东西先前诓骗楼鸾的“东厢房”之语,笑嘻嘻的拉住楼鸾,边走边说:“走,跟我一起去睡、上、房。”

      三个人从夜色中来,复又消失在夜色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敲下第一个字之后,我就想着,为什么不继续呢
    于是就有了这篇文章
    我写得很慢,一般又会屡屡修改不能定稿,因此每一个章节都是我花费很多个小时和很多精力敲出来的
    虽然真的很花时间,但为了我的故事和我的角色们,我想要坚持到结尾
    JJ好文千千万,但我仍然要把它放在这里,作为存在过的标志
    感谢走到这里的你们没有错过这个故事
    祝愿认真讲故事的我有所期翼且被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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