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月下》谦均

9、烟波

　　四面八方，水压骤起，那无数血奴又一次围了上来，水下不便引火，奚凌只得赤手空拳与它们搏斗，然血奴本无生命，原本就是打散一次聚拢一次，一个便难缠的要死，这还一下子冒出数百个，奚凌应对不暇。
　　“你个只会躲在龟壳里面的孙子，有本事收了血奴，跟你爷爷正面刚”，奚凌打的烦了，言语之间开始刺激玄武。
　　那玄武本就处于魔气攻心的时刻，受不得半点挑拨，听得奚凌此言，抬起脚便踩了过来，奚凌飞身躲过攻击，反而抓住了它的腿，一路攀着上了它的头顶。玄武狂甩着脑袋，奚凌直接右手为刃，用了十足功力的一掌，直接刺入玄武的眼睛中，那玄武立即全身魔气暴涨，一股气压直接冲入奚凌肺腑，将其击飞了出去，：“不过蝼蚁，胆敢放肆”
　　奚凌的避水咒一瞬间失去了作用，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衣男子持剑立在他身前，那剑通体泛着红光，剑身上刻着“遮玉”二字，十分惹眼。
　　“去你爷爷的”，奚凌骂道，在水中翻滚了好几圈，才重新控制住气息，吐了口血，刚才看到的一切似真非真，瞬间消失。
　　玄武眼中迸射出光芒，镇魔符将那巨眼炸出一个血窟窿，玄武疼得摆动着长颈，又一次向奚凌袭来，“小子！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去死吧！”，说着张开了血盆大口。
　　奚凌原地甩出一个玉佩，道：“变！”，那玉瞬间变做一只白羊，直接飞入了玄武的嘴中。
　　“大！”奚凌往后跳了数步，双指掐决，全身黑气与那白羊相连，那羊儿原本只是半人大小，转瞬之间化作三人之高，直接卡在了玄武的喉咙之中。
　　“大！”奚凌继续喝道，羊儿体形随着他的令咒越变越大，玄武被卡的头颈乱舞，奚凌又接连说了几个大字，那玄武不堪重负，长颈落地，将湖底砸出一个巨坑。正逢此刻，湖上法阵终被修补完毕，衡元君以血为引，斥出一句：“封”，那大阵终于落下。
　　“你坏我好事！就来陪我尝尝这被囚禁的滋味吧”玄武挣扎着，身体正被湖底的白光拉扯着，四面八方的血奴混杂着凛冽魔气向水底齐聚。
　　奚凌暗道不妙，在血奴抓到他的前一刻，破水而出，脚下是滔天巨浪，那浪舌最终还是卷住了他的腿，他整个人被拉着往湖底大阵没去，白光之中一只巨眼犀利的看着他，似是在期盼着陪葬品的到来。
　　避水咒瞬间失去效用，奚凌一张口便是一阵腥臭，他挣扎着，如此这般境地，也只有化作原形跑路了，然余光中白影一闪，那湖底突然飘上来一个东西，趴在血奴身上便是一阵乱咬，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羊，奚凌趁机抽开腿，那白羊便叼着他的裤脚，嗖的往上游去，速度极快。
　　奚凌上了岸，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用力的吸了几口气，耳边传来软绵绵的咩咩声，他看向安静的立在一边的白羊，道：“乖儿子，不枉我灌给你那么多妖力”
　　羊儿歪了歪脑袋又咩了一声，忽地化作一枚玉佩掉落在地，奚凌伸手捞过玉佩，擦了擦上面的水，揣回袖中，决定以后给它取个正经名字，就叫大白菜。
　　他与玄武斗法，虚耗过度，只觉全身无力，甚是困乏，恰逢骤雨狂风渐歇，太阳刺破云层照到他的脸上，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听得空中传来声声呼唤。
　　“奚凌，奚凌，你在哪里？”，是青无的声音，算了，不理他，奚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奚凌发现自己在青无的背上，本着能被人背绝不自己走的态度，奚凌动都不动一下，继续装作昏睡的样子。
　　又走了一会儿，青无的声音传来：“喂，既然醒了就别装睡”
　　奚凌支棱起脑袋，笑道：“哎哟被你发现了，我这气力不待浑身没劲儿，你就多背我一会儿嘛”
　　“也难为你了，不知在湖底做了什么，那玄武气势竟被你消去大半”衡元君的声音传来。
　　奚凌回道：“没做什么，不过近身牵制他罢了”
　　青无道：“你下回不要如此莽撞，那水底情况不明，你怎可轻易下去，万一…”
　　接下来的话却没再说下去。
　　奚凌：“万一什么？在英明神武的我的身上难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吗”
　　青无放开双手，道：“听你说话中气十足想来体力也恢复大半了，自己走吧”
　　奚凌不情愿的踩到湿漉的泥土上，环顾四周，都是些断壁残垣，破屋子破瓦，毫无人烟，“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破败”
　　青无不想理他，云无少言，倒是爱笑的衡元君回答了他，“烟波城南，原先也个富庶的地方，日前一场大水淹了半座城，便成了如今的样子了”
　　前几日，谪仙台收到烟波林氏的传讯纸鹤，信中言，烟波湖泛滥成灾，水鬼侵扰城中百姓，湖中镇魔印暗淡，似有破印迹象，而家主林泊远又在此时走火入魔，不知所踪，因而请求仙门相助。于是，谪仙台便派了衡元云无青无三人先行前来查探，谁知刚行至烟波湖上，便遇玄武强行破印，事发突然，三人只得就地修补封印，幸而有奚凌相助，成功将玄武压下，如今他们正是要前往林氏宅邸，查看情况。
　　衡元君交待完情况，一行四人已抵达林宅。林宅的情况也不比周围好多少，门口的两座镇宅兽倒在泥堆里，林宅的匾额也落到了地上，裂成了两半，上面还糊着几只泥脚印。
　　奚凌嫌弃的踮着脚略过几个水坑，跟在三人后面进了大门，里面也是一片狼籍，石道通往刻着烟波浩渺四字的正殿，此时正门扉紧闭。寂静无声，浑不是有人在的样子。
　　“这里被水冲成这样，人怕是都逃了吧”奚凌说道。
　　却听得一声吱呀，那正殿的门忽然动了一下，由里面打开，同时传来一句女声：“林氏子弟，断不会临阵脱逃”
　　这女子声色皎皎，像是是从殿内传来，又像是从耳畔吹进，十分温婉动人。门扉之后，正殿之中，这声音的主人，坐在轮椅之上，身着黄衣，怀中抱着一把长剑，身后立着一位年轻男子，女子言：“烟波浩渺林氏解秋，这是师兄林氏枫白，见过众位仙首”
　　衡元君回拜道：“在下谪仙台掌门首徒衡元，这是师弟云无，青无，见过二位真人”
　　这烟波林氏虽比不上谪仙台，但好歹是镇守一方的百年世家，家主林泊远素有威名，听闻其膝下有一独女，天生残疾，想必便是这位解秋真人了。
　　枫白将轮椅推出了门，解秋郑重行了个交手礼：“有劳诸位，还未落脚便让烟波城免于一劫，解秋在此替烟波百姓，谢过各位”
　　衡元君：“我辈素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真人不必客气”
　　奚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正欲坐下，解秋看向了他，问道：“这位是？”
　　奚凌冲她一笑，“不才奚凌，一介逍遥散人而已，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解秋却靠近了他几步，面色微凝，道：“气味不对”
　　奚凌：“什么气味不对？”
　　解秋伸出手指，指了指他，“你”
　　奚凌不解，心说难道在湖底待久了，沾染了腥臭？不对啊，刚刚一路上他又是用咒又是煽风的，这身上的怪味早就没了，想着，他掀起衣领闻了闻。
　　解秋继续说道：“有妖气”
　　奚凌心下一震，难道她看出自己的身份了？当下打了个哈哈，道：“许是玄武留下的吧”，捉妖之人，身上残留点妖气也无甚可疑的。
　　解秋却步步紧逼般补充道：“那妖气由内而发，不是沾染上的”。
　　此话一出，寡言如云无，也说道：“真人慎言”，衡元君眼睛在奚凌和解秋身上来回徘徊，满是疑惑。
　　青无更是直言道：“你瞎说什么”，丝毫没有了世家子弟的礼仪体统。
　　奚凌环着双臂，面不改色的回道：“哦？你的意思是我是妖喽？”，在场诸位，修为最高不过金丹六阶，就算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暴露，此女嗅觉的确敏锐异常，与他自己有的一拼。
　　枫白的手悄然的搭在了佩剑之上，青无越过奚凌，挡在了他们之间，手也按在了佩剑之上，奚凌看着他的背影，心说你个蠢货，正道不应该与妖邪势不两立嘛，怎么事到如今，还帮着自己这个大妖怪。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解秋温声道：“道长被玄武伤及肺腑，是而有妖气残留在体内，是我失言了，还望道长勿怪罪”
　　奚凌挑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说，赶紧给我找个干净地方休息一下即可”
　　解秋道：“理所应当，枫白师兄，劳烦了”
　　枫白终是卸下了防备，推着轮椅，道：“诸位请随我来”
　　奚凌拍了拍青无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小青青，教你一课，以后莫要把背部留给妖怪，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青无反问道：“你是吗？”
　　奚凌哈哈一笑：“你说呢？”
　　青无回了他一个白眼，“正经点吧”，转身离去。
　　奚凌瞬间敛了笑颜，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