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月下》谦均

7、大试

　　谪仙台每一年七月初二都会进行一次宗门大试，也就是一年一次的试炼大会，凡试炼头名有奖，最少也是一品灵器，而且外门弟子中凡表现好的都有机会升为内门弟子，这试炼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打架，凡有意者都可以报名，为了争夺机会，每年参加者众多，而像是青无这种入室弟子，参加大试其实就是为了给师尊增光，谪仙台四位师尊，一位掌教，分别占着五方，西边便是玄九轻的月下西楼，东边是玄如妄的太如殿，北方乃玄虚妄的太虚殿，南方是玄游妄的南夏阁，坐镇中间的自然是掌门玄一轻的谪仙阁。这五个地方出身的弟子，虽同属一门，但难免私底下会互相较劲，相互攀比。
　　青无受了伤，他师尊并未准许他报名，因而不用一早去谪仙阁报到，但他还是想去看看情况，而这也是奚凌专门起了个大早来堵他的原因之一，他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这正好也跟着去了。
　　谪仙阁本就修的富丽堂皇，然更吸引眼球的却还是阁后那座直冲云霄的巍峨高台，传闻这高台千年之前还是一荒平地，玄氏先祖路过此地，救下一名身受重伤的女子，二人久处生情，结为夫妻，并在此处定居下来，奈何好景不长，女子红颜命薄，很快便因病去世了，玄氏悲痛不已，一病不起，突有一日已故亡妻托梦，言她实际乃天上簪花仙子，因违反天条被贬下凡历劫，如今已重归仙位，请他勿再思念。
　　先祖自此专心修道，并于住处开始修建高台，命名谪仙台，乃仙子谪居凡间之意也，希望能借此拉近与妻子的距离，终一生修得一千五百阶。
　　奚凌听完，叹道：“你们先祖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地方，这试炼之地正是在谪仙阁与高台之间的习剑场。
　　此时试炼已经开始，场中云无正在与一名灰衣弟子交手，二人出剑凌厉，打得不可开交，奚凌看了一会儿，问青无：“怎么都不用灵力？”
　　青无回道：“又不是除魔，同门之间比试而已，单凭剑招便可定胜负”
　　奚凌又道：“那个灰衣服的是谁？剑法不错啊”
　　场上而人你来我往，一时之间不分伯仲，那灰袍之人修为不过练气，竟然能与金丹过了这么多招，足可见其剑法高深。
　　青无摇头，显然有些疑惑，“未曾见过，看衣服是外门弟子，他们之中应该不会有剑术如此精妙的”
　　那灰衣人又挽了个剑法，刺向云无，云无挥剑一斩，灰衣人手中之剑被击落出去，他前去收了剑，拱手说道：“多谢云无君赐教”
　　云无拱手回礼。
　　随即有人上场高声道：“第十场，云无君对崔十二，云无君胜，二人退，下一场，怜元君对庆元君”
　　又是俩不认识的，奚凌转过头：“这俩又是谁”
　　青无一边向刚下场的云无挥手，一边回道：“元字辈的都师从掌门师伯，哎？云师兄这是怎么了？”
　　奚凌看向云无，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说道：“失恋了？”
　　青无没理他，前去将云无拽下了场，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云无这才反映过来，笑道：“青无，你怎么来了”
　　青无：“我闲的无聊，来看看呗，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我招手你都看不到”
　　云无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刚刚那位崔师弟的招式”
　　奚凌插嘴道：“那位崔十二剑法确实了得，如若刚刚不是故意露了破绽，恐怕你们之间还无法那么快定胜负”
　　云无看向他，“你也看出来了？”
　　奚凌道：“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
　　青无“……”他还真没看出来。
　　云无来回看了看，在人群里崔十二正好看向他，冲他笑了一笑，云无收回视线，悄声对青无说道：“此人有异，我去查查他的底细”
　　“有异？”青无问道，“就是因为他放水？”
　　云无摇了摇头，“你们在这里看吧，我先走了”
　　青无冲他背影喊道：“可试炼还没结束呢，接下来怎么办”
　　云无：“无事，就当我放弃了”
　　奚凌此时正专心看着场上二人的比试，这两人剑法身法都相差无几，然没过几招，其中一人骤然收了剑，拱手认输道：“是我败了，多谢庆元师弟赐教”
　　奚凌拉扯着青无问道：“你们门派里兴比武放水吗？怎么都打着打着就认输了”
　　青无道：“哦，你是说庆元师兄吧，只他每次对上怜元师兄都是这样，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奚凌啧了一声：“做何如此，比便比个痛快，这样有什么意思”
　　青无摇头，“谁知道呢，咱们又管不着他”
　　接下来又是几轮比试，奚凌看的意兴阑珊，问道：“月无君怎么还不上来”
　　青无道：“大师兄无法参加”，说着指了指身后阁楼，“他在上面看着就行”
　　奚凌沿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见谪仙阁屋顶上站着几个人，月无也在其中，还有一轻和九轻这两个老头子，原来他们都在后面看着呢，“为何他不能参加？”
　　青无：“大师兄曾连续蝉联宗门大试头名，导致数年的奖品都是我们月下西楼囊中之物，后来师尊为了给其他几位师伯师叔留点面子，就不让大师兄再参加了”
　　“还有这操作”奚凌嗤之以鼻，“别人修为不佳打不过月无君，怎倒像是月无君做错了事一样”
　　青无难得的赞同了他，回道：“我也想不通，不过我们西楼还有云无夜无两位师兄在，也有数次夺得头名”
　　“夜无？”奚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还以为这九轻只收了三名入室弟子，“你还有个师兄？我怎么从未见过他”
　　青无神色微异，“你见到才有鬼了，小师兄五年前便以身殉道了”
　　奚凌没想到得到这种答复，年纪轻轻便死了，人类也真是挺脆弱的，当下转了个话头，道：“饿了，不看了，回去做饭吃吧”
　　既然云无无意于接下来的比试，青无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缘由了，听奚凌这么说，便也同意了。
　　大试整整持续了一天，最终结果传至青云轩之时，奚凌正在与青无一起用晚饭，听闻结果，青无评道：“意料之中”
　　大试头名乃掌门首徒衡元君。
　　“看开衡元君不多久也会被禁止参加大试了”，青无啃着菜叶子说道，“他已连续三年拔得头筹，又于近日突破金丹六阶，同辈弟子中恐怕也只有大师兄能与他一战了”
　　衡元君此人，奚凌倒还见过，前几日云无君回来拿换洗衣物时，这个衡元君便跟着，年龄看起来比他们几个都大，长的倒还算人模狗样，跟在云无身边，笑嘻嘻的没个大师兄的样子，跟月无比起来差远了。不过谁是这第一名，奚凌都不关心，他现在只想明日早些到来，因为七日之期已到，这谪仙台的山门终于要开了，他也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心下欢愉，奚凌足足吃了三碗米饭，最后还是青无夺下了他的筷子，骂道：“还吃，你也不怕撑死”
　　奚凌打了个饱嗝，说道：“小青青，这可是我在你这的最后一顿饭了，不是舍不得你的厨艺嘛”
　　青无顿了顿，道：“你要离开了？”
　　“是啊，你们山门开了，我还不走，还在这里惹人烦啊”，奚凌看他竟露出不舍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是谁明明七天前还说他是闲杂人等，恨不得他马上滚出山门的，如今那股厌烦竟荡然无存了？
　　青无默默收着碗碟，斟酌了几秒方说道：“你以后云游至此没地方住的话，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将厢房留给你”
　　奚凌摆手离去，“好的好的”，暗笑此人真口是心非，还勉为其难，怕是巴不得自己回来跟他嬉笑打闹吧，其实这七日里，奚凌也发觉了，青无这人天生是个跳脱的个性，奈何生在谪仙台，有门规束缚，又有身为世家子弟的条条框框，再加上他的俩师兄都是人形木头桩，平日里估计是闷坏了他。

　　奚凌回屋躺在床上，笑意盈盈的哼着小曲，幕然想起，不对啊，我是来搞破坏的，怎么竟成了来交朋友的了，然而随即他就给自己找了借口—算了，这谪仙台的人又未曾侵扰过万幽境，再说有五大道尊坐镇，自己一旦生事，恐无法全身而退，不若再让他们苟延残喘一段时日。
　　这位善变的魔族少主，只花了一秒便说服了自己，很快便入了睡。
　　夜深人静，鸟兽皆喑，屋檐上几乎细不可闻的瓦楞碰撞声，瞬间让奚凌睁开眼睛，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熟悉的清香。
　　他由窗户跳出，悄声翻上了屋檐，那檐上已有一人站定，见他来了，表情微微错愕。
　　“我说月无师兄，找我有事可以直接敲门啊，何苦翻这屋顶”奚凌见果然是他，内心疯狂吐槽，这堂堂九轻道尊首徒，竟也会与他一样大半夜的翻人间房顶，真是人不可貌相，一边信步走到他身边，如数日前那个月夜一样，坐了下去，拍了拍屋脊，说道：“月无君请坐”
　　月无应声坐下，整了整宽大的衣袍，道：“对不住，本只是想来看看，不想吵了你休息”
　　奚凌道：“这有什么，大家萍水相逢本是缘分，互相坐坐屋檐就当礼尚往来喽，你来找我有事吗？”
　　月无面色如水，低眉说道：“无甚紧要之事，只是听闻天明你便要离开，特来相送”
　　“那为何不等到天亮了再送”奚凌有些疑惑，“我又并非要不辞而别”
　　月无：“在下即刻便要走了，怕是来不及与你道别”
　　奚凌：“走？去哪里？”
　　月无：“钱阳出现魔物，已害人无数，当地驻扎的仙门发信求助，掌门特遣我去相助”
　　奚凌：“那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吧”，大半夜的给人派活，不让人清静。
　　月无站了起来，拱手行了个礼：“人命关天，不可不急，就此别过道兄”
　　奚凌难得正经回了一个礼道：“那便祝月无君一路顺风了”。
　　“多谢”，月无说完，御剑而起。
　　奚凌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嘀咕道：“有缘再见”，到时候一定要搞清楚你我之间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