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月下》谦均

25、卑鄙

　　说话的女子白衣广袖，柳叶般细眉之下，是一双慵懒的蓝眸，皓白的右手腕上环着一圈黑镯，还系着两枚红色的铃铛，刚才那枚几乎不可见的银针便是从这里发出。
　　书中云“轻霜降，梅花冻，衾枕冷，细雪寒”，谪仙台千百年来稳居中州第一宗门的宝座，其传承至今的术法功不可没，这“轻霜”和“细雪”为太虚殿传承几百年的招式，是而奚凌也能够在书中窥其一二，方才不至于到断手的境地。
　　既承功法，那么这位女子必然就是那位太虚殿主玄虚妄了。而立在她身边的老头，更是让奚凌心中一凛，正是那谪仙台的现任掌教玄一轻。
　　好端端的，谪仙台五大道尊来了两个，一上来还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用脚指头想就知道来者不善。
　　奚凌缓缓往后退着，嘴上说道：“二位当世大才能屈尊来会我一个无名之卒，简直另我受宠若惊啊”
　　玄一轻一直是副怒目圆睁的样子，此时更是面色不善，扯了一个假笑道：“我劝你不要想着逃跑，或许能少受点罪，当日你在谪仙台，若不是师弟阻拦，也不会让你这妖孽魔修苟活到今日”
　　当日？奚凌立刻想起几个月前在谪仙阁与他会面的那一幕，当时那威压敢情是真的想让自己死？！这老头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奚凌心中紧张，面上却维持着平静，也回了个假笑道：“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若说打是打不过他们，但是逃，至少还是有希望的。此时此刻，也只有全力一试了。正想逃跑，脑中却轰然一声脆响。

　　“叮铃”
　　玄虚妄抬起右手，轻微的晃了晃，奚凌头皮一炸，瞬间便感到自丹田传来一股剧痛，接着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压制了一样，一股酥麻之意蔓延到全身，另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他一瞬间搜刮了脑中无数的典籍，只想到了一句话：“太虚殿主，擅医术，也擅蛊术”
　　“什么时候？”奚凌咬牙切齿，想他堂堂魔界少主，竟被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悄无声息下了蛊，竟还全然不知。
　　玄虚妄避开他的视线，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看向旁边的玄一轻。
　　数月前，这位时常闭关嫌少与人交流的掌教师兄，竟然亲自驾临太虚殿，开口就要她做一种药，要求这药必须能够救人，但也要能害人，但也不能立即把人毒死，要等他需要的时候再让药效发作。这点要求，当然难不住玄虚妄，不消片刻便将夹杂了她亲养蛊虫的化瘀丹交到他的手中。
　　原来，这蛊是为这个小麒麟准备的。玄虚妄脑海里飘过一张温柔笑脸，果然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她一边轻晃着铃铛，一边慵懒的说道：“师兄，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不正派了，若被九师弟知道，又要闹了”
　　玄一轻回道：“若都像九轻那般优柔寡断，只会另天下妖邪横生，此妖毕竟是出身不凡，逼急了闹个两败俱伤，得不偿失，而我需要的是万无一失”
　　玄虚妄歪了歪脑袋，走近奚凌，摸了摸他的头道：“诺，都是师兄的计谋，他当日偷换了九师弟给你的药，我也不过是听从掌门的指示而已，别怪我哦”
　　就像当时给药的时候，她不会多问一句这药所为何用一样，既是掌门的安排，那自己只需遵从便是，至于对错，掌门所为，必然有他的道理，不会错的。
　　不会错的，就像是这次。
　　半月前，玄九轻的得意大弟子被护送回宗门，直接便被抬到了太虚殿，玄虚妄只搭脉探了一下，便知道这“病”她治不得了
　　内腑之伤好治，哪怕伤的只剩半口气，玄虚妄也有能耐与阎王博上一博，然而此时月无三魂不正位，七魄散其二，此刻还活着，已属天地造化，福大命大了，普通人早已魂归地府，这还想回归正常神智，只怕除了神仙下凡引他渡过凡人之躯，当即飞升，别无他法。
　　然而，她偏偏有一个师弟，最喜逆天而行，一百年前他便逆天而行致修为尽毁，否则也不至于到了六十岁才突破元婴。
　　此时这位师弟，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从他的眼神中玄虚妄还是捕捉出些许的迷茫，岁月的痕迹让他的脸已经沟壑纵横，玄虚妄总是无法把这张脸与当年意气风华的少年郎联系在一起。
　　“九师弟”，玄虚妄腕上的铃铛晃了晃，将这位走神的小老头唤回了现实，“你莫不是又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玄九轻视线从塌上之人转移了过来，眯眼微笑道：“妄缘，你知道这孩子对我的意义，我不可能看着他就此消失，你知道他是不同的”
　　玄虚妄将刚熬煮的好的药，灌进了月无的口中，望月剑正安静的躺在他的身侧，隐隐的散着虚光，暗淡又隐晦；他此时全靠药物和这把剑维持身体的基本机能，饶是如此，这具身体也在缓缓的被侵蚀，这样下去，不消两月，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月无的存在，哪怕是一缕青丝也将归于虚无。
　　一声轻咳传了过来，玄虚妄往窗外看去，掌门师兄正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看着他师出同门的小师弟，道：“九轻，你知道还有办法”
　　玄虚妄有些惊愕，这个一直以来头脑简单一昧就知道修炼修炼的大师兄居然自己想到了救人之法？
　　玄九轻却敛了笑，正色道：“不可”
　　“那你就看着他死去吧”玄一轻哼了一声，“就像那时一样，难道你很享受这个过程吗？”，说完，便一甩衣袖离开了。
　　玄虚妄在他的背影和玄九轻之间来回飘，狐疑道：“你们打什么哑谜？”
　　玄九轻又恢复成那笑眯眯的样子，“缘师姐，师弟这边有个小事情要拜托你一下，帮个忙呗”
　　“别叫我师姐，叫的我都老了”玄虚妄条件反射的摇头，他这副样子，准没有什么好事。
　　然而，最终玄虚妄还是帮了他，帮他抽了自己半生的修为渡给月无，只为赌一把能否重铸他的肉身灵脉，毕竟就算自己不帮，九师弟也会擅自行动，而且是往死里作死自己。
　　月无终是醒了，身体也停止了消散，然而却不是真正的醒来，重塑的灵脉让他的三魂聚集了起来，但积攒的七魄却掺杂了过多的“杂质”，此时的月无，只是一具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行尸走肉罢了。
　　玄一轻闻讯而来，看到月无的奇怪状态，和因灵力消耗过多而昏死过去的九轻之时，脸上从阴沉变成了极度的气愤，险些抬手扇了玄虚妄一巴掌。
　　玄虚妄一副不关我事，是他叫我干啥我就干啥的态度，打了个哈欠，就借口帮师弟修养，拖着玄九轻去了月下西楼，回来的路上，就被玄一轻一把抓着领口挟持出了谪仙台。
　　收回思绪，玄虚妄居高而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奚凌，他正努力的昂起头，呸了一声
　　“堂堂仙门第一，卑鄙无耻”
　　玄虚妄又打了个哈欠，道：“师兄，交给你了，这蛊虫支撑不了的多久的”，说着手指一按奚凌的后颈，奚凌骂娘的话还没说出来，就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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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年更，争取end in 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