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地标》》沐析柚

54、迷醉纺织厂

　　血雨腥风的夜晚
　　只有葬曲能让我安宁
　　踟蹰不前的人们啊
　　奔跑吧

　　癫狂、冷箭、漠视、背叛
　　那有何妨？
　　新世界的前奏已然响起
　　请准备好与我同行

　　可我依然眷念曾经那颗素白的初心
　　那隐匿着的路灯啊
　　你照亮的方向
　　可有曙光

　　——《末日图鉴·川姜往事》

　　明暗的灯光，旋转的世界迷醉而癫狂。
　　吴悔茫然而虚弱的睁开了双眼，此刻她正站在一个封闭而残败的工厂里，大门紧闭着，整个工厂大概有十米高，窗户接近工厂的天顶，必须要将头仰得高高的才能看到。
　　那窗户是扁平的一整块，玻璃已经不知道去向何方，只剩下爬满红色铁锈的躯干，它们一个个整齐的在工厂的高墙上排成一排。而那透过窗户照进来光线是整个工厂唯一的光源，它们好奇的打探着这个破败的工厂。
　　吴悔借着这光线向外看去，却只能看到被框在窗户中的那一方蓝天，还有偶尔停驻的乌鸦。可是她还是定睛的看着那窗户，哪怕此刻她的脑子里充斥着类似于无线电波的杂声。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她只记得自己是汉城一个小侦探所的侦探，从小和老吴相依为命。有一天，他正在吃炸鸡，然后她接了一个电话，接着她就站在了这里。
　　她不太记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脑子里却自动的蹦出来一些信息。她正在跟老吴，还有于静文，也就是蒋呈的妈妈在一起，而静文阿姨莫名其妙成为了自己的母亲，他们一起参加了一个游戏，只要找到打开大门的钥匙的就是游戏中的MVP，也就可以离开这个游戏了。
　　而他们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游戏！
　　不，这一切都不对。于静文怎么会是自己的母亲呢？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小时候，他和老吴相依为命。老吴一介糙汉子，没养过孩子，磕磕绊绊把吴悔养大，这中间当然有许多照顾不周的地方。因此，她常常会羡慕蒋呈有一个静文阿姨这样温柔的母亲，她也曾把静文阿姨想象成自己的母亲，可那也仅限于想象啊，老吴什么时候把想象变成了真的？
　　不仅如此，自己方才睁开眼，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在梦中她看到自己身处于一条狭长的走廊上，墙壁上的白色油漆已经泛黄，一群衣衫破烂的人向自己冲了过来。如果一定要让吴悔去形容他们的话，大概就是生化危机中被感染的僵尸了吧，衣衫褴褛，行为癫狂，身上的伤疤似乎还在流着鲜血，可是他们却跟感觉不到一样。
　　接着她的脑子里蹦出了很多画面。
　　有在工厂里群魔乱舞的人群，有在喷泉前拿着一把钥匙亲吻的人，封闭的铁门……吴悔发现在这些记忆中，场景都是工厂、狭长的走廊、喷泉、水库……但场景中发生的事却是不同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的脑海中浮现，或许这根本就是一个无限重启没有尽头的游戏，他们一次次重复的玩着同一个游戏。而此刻，根本就不是他们第一次置身于这场疯狂的游戏之中……
　　按照她脑海中的记忆，她要逃离这里，似乎是要寻到一把钥匙，然后打开一个铁门。她不得不努力压制着脑子里的轰鸣声强迫自己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个工厂曾经应该是个纺织厂，拉布机、滚花机、工业缝纫机等纺织器械被随意的堆放在各个角落里，在工厂的中央有一个正方形的铁制的1米高双人床那么大的高台，高台上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机器随意的堆在一起，原本应该插上电源的电线随意的垂吊在高台上。高台上空有一个旋转舞台灯球，也不知道是不是坏的。
　　工厂有一左一右两个大铁门，没刷什么油漆也没有任何雕饰，赤条条的立在那里。两扇大铁门都长得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左边那扇门更高级一些，锁长在门上。右边的门上就挂着一个大铁链子，铁链上极其随意的挂着一把锁。吴悔想，那把钥匙应该是打开左边那扇大门的吧！
　　空荡荡的工厂里站了许多人，这许多人中有好些人吴悔都眼熟极了。
　　这不就是她梦里出现的人吗？他们也是再重复玩着一个游戏吗？
　　吴悔看着他们或癫狂、或呆滞，衣服穿得也是极其随意，但奇怪的是他们身上的伤却不见了！
　　吴悔有个习惯，她看人喜欢先看一个人的眼睛，她习惯性的去看他们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满目疲态，那是经历了世事沧桑的人才会有的眼睛！这让本就低迷的工厂蒙上了一层死气。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第九区的龙凤街，龙凤街好似也是这样的，沾满了灰尘，灰蒙蒙的！
　　她讨厌这种压抑的、找不到出路的感觉！
　　吴悔收回眼光，站在自己身旁的是老吴和于静文，她却忽然感觉他们很陌生，一纸无形的隔膜将他们隔绝，看着眼前从前最亲近的人，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不，不该这样的啊！他们明明是自己至亲，可是……为什么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心中只有麻木和疲惫，还有她说不清道不明的……防备？吴悔被突然弹出脑海中的词吓出了冷汗，忍不住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可是她却下意识的收住自己的动作，不想让人发觉。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吴悔记得，虽然老吴是老大粗，不太会照顾人，可是却竭力为自己做了所有能做的。老吴热爱天文，可是他书柜里最多的书确实各种菜谱和育儿大全，吴悔爱吃肉这个习惯就是老吴给培养出来的。老吴说他以前生活条件不好，所以他那时候就想自己以后要是有个女儿，一定要每天给她吃肉。还有静文阿姨，从小老吴就把她当男孩子养，剪短发，穿酷酷的衣服，但是静文阿姨却会给她准备漂亮的裙子，跟她说温柔的话，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如果要问吴悔心目中母亲应该是什么样子，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面孔就是静文阿姨……
　　吴悔回忆着过往那些或幸福，或感动的记忆，想要从中汲取温暖，想要说服自己那种无言的疏离感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那些她曾以为的温暖的画面，她现在回过头看，竟发现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是那些记忆从不曾属于她，她只是一个看客看着别人的故事，看过了内心却毫无波澜！
　　而这种毫无波澜的情绪，不仅是对老吴和静文阿姨，而是对吴悔生命中出现的所有人。她忘记了那些记忆产生时自己的情绪，幸福、温暖、感动、嫉妒、愤怒、憎恨……这些情绪从记忆中抽离，那么，这些记忆留在脑子里还有什么用呢？
　　当情绪从记忆中抽离，记忆就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悔惶然不知所措，她抬起头看着站在一旁沉默的老吴，犹豫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扯老吴的衣袖，但刚刚抬起一点点就如同失了力气一般放下了。
　　“老吴？”吴悔喊着父亲。
　　“你又怎么了？”吴起看着一直发呆的女儿叫着自己，忍住心中的不耐烦，温声问着她叫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但是等了2秒还没听到回声就开始在想别的了。话说，为什么游戏还不开始，他们还要在这个破工厂里等多久？
　　而吴悔呢？她在听到父亲的回复时有些怅然，虽然父亲看起来很耐心的在回复自己，可是她能看出父亲眉眼中透露出来的不耐。
　　吴悔无法自拔的陷入了一种消极的情绪里，而她也很快感受到了这种不适感，于是暗自几个深呼吸，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心里跟自己说，吴悔你不可以这样，要正能量，不要钻牛角尖，不要钻牛角尖，开心点儿。
　　吴悔扯着嘴角僵硬的笑着，没错，就是这样，笑着笑着你就开心啦，你还是那个打遍天下无敌手，小弟满街的福尔摩斯·柯南·吴~
　　正当吴悔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接父亲下一句话的时候，工厂高台上空的旋转灯球兹拉几声后竟然运作起来，七彩的霓虹斑点在工厂的墙壁和地面上来回变幻着，还伴随着七八十年代经典的粤语歌。
　　“想要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
　　让我重建一个家
　　我想有个家”
　　随着音乐的跃动，台上的旋转灯球也更加活泼了，甚至开始踩着音乐的点转动，若是在舞厅，众人早就嗨起来群魔乱舞了，可是显然在这个废弃的工厂，它全无用武之地，除了吴悔听着这个音乐有些蠢蠢欲动以外，其他人都仿佛没听到一样，松散着身子站着，眼睛齐齐的盯着那个被套着锁的大铁门。
　　他们在等什么？吴悔一脸懵逼！还有一种诡异感涌上心头。
　　毕竟这么欢快的舞厅氛围，众人却安静如厮，这是怎样一个诡异的场景！
　　像这么嗨的氛围，有人配合，那就是派对。
　　没有人配合，那就是大型鬼片现场啊！
　　“哈喽，朋友们，欢迎来到《勇闯川姜》的现场，感谢各位玩家的热情参与，话不多说，规则你们都知道~好兴奋啊！今天找到钥匙的到底是哪一组家庭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在吴悔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时候，高台的机械堆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打满补丁的充满怀旧感的话筒，话筒漂浮在机械堆上，哗哗哗的就说了好长一串让吴悔更懵的话。
　　家庭？吴悔四下看了看，好像大家的确是三五成群的，而那一群里呢，的确是真的有老有少，是有些像一家子！所以这是一个以家庭为单位的比赛？那找到钥匙的家庭是不是都可以离开呢？
　　还有，什么规则？怎么就大家就都知道了？为什么她不知道？
　　所以钥匙怎么找？
　　“老爸，阿姨，你们知道什么规则吗？”
　　吴悔懵懵的，虽然在梦中，她感觉自己在无限重复着这个游戏。但是她脑子里的记忆告诉她，大家都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啊！所以他们怎么知道规则的？难道每个人的记忆都是不一样的？
　　吴起听完了吴悔的话，跟没听到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挂着大铁链的大门。于静文也在一旁盯着那门，只是她比父亲要耐心一点，分了一个眼神给吴悔，然后莫名其妙的说：“什么规则？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怎么会知道规则？”
　　“不知道规则，你们为什么都盯着这道门看？”吴悔更加不解了，这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规则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动作？他们这样让吴悔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异类。
　　于静文听了明显出现了一个大脑短暂短路的表情，接着她收回自己够着的往门口凑的头，微微摇晃着脑袋说道：“是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听到了那段话之后，身体就下意识做出了这个动作。很奇怪！”
　　可是于静文才刚说完话，身体又不自觉的佝偻着，够着头，眼神一刻都不离那扇门？
　　吴悔见鬼了一般提了提眉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条件反射？
　　脑子里虽然没有记忆，但身体还记得？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我们的闯关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的大门马上就要打开了，打开了！”那漂浮的话筒抑扬顿挫的说着一段让人振奋人心的话，虽然没有人配合。吴悔仔细听着，得出了2个结论。
　　第一，门马上就要开了！
　　第二，如果这个话筒是人的话，大概是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小朋友！
　　吴悔得出这两个结论后，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那个大铁门的铁链慢慢松动了。只听见啪嗒一声，锁链掉在了地上。
　　在铁链从门上滑落的那一瞬间，原本众人毫无生气的眼睛像是镀金了一样瞬间亮了起来，而他们仿佛立不住的身子更是迅速的朝着缓缓打开的大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