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术淡竹叶

43、冬日

　　秦臻又恢复了和许其劭每周一次上课的日子，现在两个人愈发默契，成为学习上的好伙伴，有时候课上完许其劭还会和秦臻讲一些天南海北的知识，秦臻才发现许其劭理科好，文科更不差，光是名著、历史理论、世界地理都是信手拈来。

　　许其劭看着秦臻听着故事，双眼发光的模样，就感觉冬天都变得温暖了起来，每次秦臻意犹未尽地托腮回味，他心里都会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许其劭可还记得她之前听他们班一男生讲故事也五迷三道的，他旁敲侧击了解了一下，不过是对历史有一点看法就恨不得宣扬给所有人知道，那是他还没有讲故事，上知天文、下至地理，古今中外均有涉猎，秦臻听过之后哪还再想听朱喻明的班门弄斧。

　　好像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敢露出少年心性，也好胜、也有这个年纪的冲动，更有不一般的占有欲。

　　天冷得很快，落叶纷飞的日子没过几天就立冬了，江南市虽是南方城市，也有几个冬天能看见雪。

　　恍惚间，窗外已经堆积起了皑皑白雪，书本堆积地比桌椅还高的同学们，对这一场雪的馈赠，大自然送的纯洁礼物心生向往，早自习就都在往外瞟着鹅毛大雪。

　　不知道是哪个班级先起的头，教室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还有人跑到操场上使劲撒欢。架不住台下学生们楚楚可怜的眼神，就像得不到零食就要嘤嘤嘤叫的小宠物，眼泪汪汪的让人狠不下心拒绝。于是老师们善心大发，让他们放下手中繁重的课业，允许他们玩一个早自习，自己也跟着他们出门看雪了。

　　一声令下全年段沸腾，纷纷跑出教室，几个怕冷的女生就依偎着站在走廊上，用手伸出去，接过天空中掉下来的雪花，晶莹剔透的，一落到手上就化成了水。

　　活力四射的男生早就冲刺到操场上，马不停蹄地来了个打雪仗。包金鑫理所当然是其中一员，非得拉着许其劭一起往外走，许其劭白眼看他，定定地坐在位置上，忽然看见秦臻甩着马尾颇为轻快地跑了出去，清了清喉咙看包金鑫：“走吧。”

　　包金鑫还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他，开心地招呼着许其劭去操场，许其劭看着秦臻走在前面，看她仰着头的样子就知道脸上一定带着笑。

　　包金鑫也看到了秦臻，毕竟秦臻现在美名在外，光凭她纤瘦的身影就能认出来。

　　“嗨！”自来熟的包金鑫马上上前拍了下秦臻的肩膀，正在专心沉醉雪景的秦臻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居然是包金鑫，还有在他后面正带着浅浅笑的许其劭。

　　包金鑫叫大家结伴一起打雪仗，各班各年级，互不认识的都厮混着，大喊大笑着扔雪球。同一个年级的自然认识许其劭，也知道这位冷面学神不是好招惹的，雪球自然不会近他身，有一些学妹看许其劭看得眼睛都直了，想用雪球打到许其劭身上，好引起他的注意，一来二往之间就能搭上话了。

　　一时间，雪球像下锅的汤圆，一股脑都拍到了许其劭身上。

　　许其劭面色比冬天的冰还要冷：“……”

　　秦臻在旁边看着，噗嗤笑出了声，许其劭难得有吃瘪又不能反抗的时候，他要真通通回击，脸面还要不要了。

　　许其劭看着秦臻明媚的笑颜，心里的不爽也消散了。

　　而下一刻，也有大大小小的雪球向着秦臻扑面而来，秦臻平时话少低调，人也是温温柔柔的，许多男生就趁现在给她丢个小雪球，表达一下喜爱之情。

　　秦臻脸上脖子上衣服上都被丢了雪球，雪化成水触碰到肌肤，冷的直哆嗦。

　　许其劭看她窘迫的样子，快步走到她身边，替她挡去了不少，秦臻护着脸终于感受不到雪拍在脸上的冰冷了，刚把手放下来，就看见许其劭的站在自己身前，秦臻有一瞬感觉自己像被精灵守护的女孩一样。

　　而下一秒，许其劭勾起一侧唇角，把放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往秦臻脸上一扔，当雪球在她脸上散开，冰冷的水四处滑开，秦臻内心真的想骂人。

　　许其劭看着秦臻震惊又气愤的小表情，心里愈发开心，雪球只能他来砸，别人都不能碰她一根手指头。

　　秦臻用手抹去脸上残余的水，眨了眨眼睛，就看见许其劭看着他，笑得连洁白的牙齿都露出来了，这是她从来没在他脸上看见过的灿烂微笑，而且他正对着她，两个人的距离还不到一个手掌，秦臻呼吸都不自由了。

　　等长大了才发现，那些记忆中的瞬间都是没有留影的，却也是终生都无法忘怀的。或满足的，或遗憾的。

　　在手机、微信、微博泛滥后的未来，才发现发到网上的“快乐”只是自欺欺人的拼凑，而那些已经逝去的瞬间，只能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演绎，方不被忘却。

　　……

　　“让让啊，我贴一下贴纸。”文艺委员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校服外面套了件粉色的羽绒服，正用戴着露出手指头的手套贴圣诞老人的贴纸。

　　洋节慢慢流行起来，传统节日倒是少有人记起，看着四周热闹非凡的景象，都是在告知大家，圣诞节就要到了。

　　女生之间喜欢互相送礼物，给个贺卡，还有的男生为了和喜欢的女生说一句话，硬是买了全班的糖一个一个分过去。

　　同学之间相亲相爱，也给枯燥的高三生活增添一分颜色，让寒冷的冬日多一分暖意。

　　许其劭一进教室就看见抽屉里塞满了形形色色的贺卡，桌子上还有各色的小点心、糖果，五颜六色，好不惹眼。

　　许其劭挑挑眉，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包金鑫：“这是什么？”

　　包金鑫睁大了眼看许其劭，指了指他们窗户上贴的圣诞老人贴纸：“圣诞节呀！”

　　许其劭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互相分享自己带来的小礼物，还有偷偷瞄一眼他这边的情况的，难得看见大家脸上洋溢着灿烂若此的笑容了。

　　许其劭点点头坐了下来，并没有把这些贺卡像以往一样残忍地丢掉，反而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边，又把零食全都拿给了包金鑫。

　　包金鑫就差流下两行热泪，好好抱抱他的大恩人同桌了。

　　“欸，那你给秦臻准备什么圣诞礼物啊？”包金鑫收了好东西，心情正得意洋洋，直接开口问了。

　　许其劭清清嗓子，审视的眼神望向包金鑫，包金鑫比了个我懂的手势，又示意把嘴巴封上了，许其劭才慢慢把头转回去。

　　不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送她什么东西比较好了，上次收了她手工摘录的笔记，是得还她点什么。其实自从高三学业越来越紧张之后，许其劭大部分精力完全花在学习上了，除了帮秦臻补课以外，更是甚少与别人接触，越来越喜欢独来独往。

　　许其劭上课望着窗外被雪覆盖的松树出了神，想到上次打雪仗她可爱天真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回神对上台上老师幽幽的眼神，忙低下头淡然地看着桌上的试卷。

　　这几天，许其劭除了学习，就是抽时间买了灯泡、电池、电线、开关给秦臻准备礼物，还特地选了一个松鼠的贺卡，用初中的记忆串了个电路，把灯连上之后，看着光秃秃的贺卡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看着贺卡封面有些蠢蠢地，又是灵活可爱的松鼠，许其劭突然觉得秦臻就和这松鼠一样，他比着这个松鼠，在灯泡之下画了个捧着松果在啃的小松鼠，又加了一行字，忙活完已经深夜了。

　　圣诞节那天正好是周六，许其劭给秦臻准备了一份模考卷，又使了个坏把贺卡夹在里面，端端正正地放在一旁。

　　秦臻怕冷，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服，头上还戴着粉色的针织帽，走起路来旁边两个小球一跳一跳的，煞是可爱。

　　许其劭一开门看见脸被冻得通红的秦臻，搓着手越来越像个小松鼠，唇角一勾给她拿了拖鞋，好以整暇地看她脱下圆溜溜的靴子，玲珑小巧的玉足一溜就溜进了拖鞋里，许其劭竟看得有些燥热。

　　秦臻进了卧室，马上从包里拿出自己准备的贺卡，眉眼弯弯，笑嘻嘻地：“圣诞节快乐！”

　　许其劭平淡地接过贺卡，淡淡点头嗯了一声，装作没看见她掩饰不住失落的神情，打开练习册给她讲起题来。

　　秦臻收拾好心情，不经意地嘟了嘟嘴，许其劭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等等，我也有圣诞礼物给你。”终于上完课，秦臻被这几道二次函数、解析函数的大题绕的正头晕，听见许其劭如雪松一般磁性的声音，振了振精神，生出一丝期待来。

　　许其劭有意点了点桌子，随意指了下书桌上的卷子，唇角一勾，伸出修长的手拿过试卷，递给秦臻：“喏，圣诞快乐。”

　　秦臻看着厚厚的卷子，感到眉间一跳一跳的，她一把抓过卷子放入书包，难得招呼也不打，背上书包气呼呼地走远了。

　　等到秦臻走出门，许其劭才把目光收回来，想到她受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秦臻走在路上，故意踩得很响，像是发泄内心的怨气，自己还亲自挑了贺卡送他一个祝福，结果得到了一打卷子？？

　　哎，什么看她表现，什么满足愿望的话都是骗人的！

　　秦臻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情绪不敢和自己的父亲展示，却在许其劭目前不加掩饰，这内心的埋怨和娇嗔，其实都是不知不觉的依赖和亲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臻回到家打开书包，先对着“礼物”狠狠骂了几句，认命一样地打开，却在夹层里看见了一张贺卡，封面的松鼠两颗大门牙直直对着她，她心里砰砰跳着，打开这张贺卡，居然是唱着生日歌一闪一闪发着光的圣诞树，圣诞树下有一个抱着松果在啃的小松鼠，旁边还有一行字：“求仁得仁，祝你所得皆所愿。”，落款是许其劭飘逸潇洒的名字。

　　秦臻看着看着，灯光竟有些模糊了，她把贺卡贴近心口，似乎能感受到许其劭给她写字的温度，她一眨眼，一滴热泪滚落，正掉在贺卡的松鼠身上，秦臻看着笔迹晕开才发现这只小松鼠也是画上去的。

　　她惊讶许其劭的认真用心，又不敢多想，对着那只小松鼠痴痴地笑了，耳边是悦耳的圣诞歌，瑞雪兆丰年，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