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术淡竹叶

26、举报（4）

　　有了这两次惊慌的经历，秦臻不敢再贸然行事，她把mp3放在校服口袋里，拉上拉链，想录的时候按一下启动键，这样尽管录音效果变差了，至少不会被李艳梅发现。

　　她现有的证据还是太少了，没有说服力，如果没能成功拉她下马，等待她的一定是李艳梅的反咬一口，以她的性格和权力，对她的打击报复简直无法想象。

　　秦臻如履薄冰却也越战越勇，也许冥冥之中自有苍天相助。

　　她在上厕所的时候猛然听见隔壁有人在讨论期末考试，这个时间点是他们班体育课提前下课，这两个讨论的女生一定是他们班的。

　　秦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摸索着打开了mp3，整个人贴在他们的方向，静静地听她们说。

　　“诶，上次李老师说的那个新题你会了吗？我感觉肯定会考。”

　　“肯定会考啊，这次我听班长说，她托了校长的关系才问教育局一个人拿到的试卷……”

　　“嘿，你别说……万一有人听到就完了……那题你等下和我讲讲。”

　　秦臻一直等她们离开，才收拾好表情走出去。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抬眼看见来上厕所的许其劭，秦臻心情复杂不愿意和他碰面，没地方可以躲，只好低着头匆匆路过他身旁跑回教室。

　　许其劭冷淡的眼神在看见秦臻时染上了几分欣喜，可她又故意逃走了，他心里像塞了棉花一样难受，像有蚂蚁在一点点地噬咬他，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找到机会问秦臻发生了什么事，他还在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找她，他什么也帮不了她，他的好意会给秦臻带来更大的麻烦，在他父母的眼中，只有能被利用的人才是人，其他的一切都会被剥夺，他自己都这样，保护不了她的。

　　可每次只要再看见她，想起她，所有筑起的心理防线一触即溃，许其劭回到教室，手指烦躁不安地点着桌面，还是忍不住出声问包金鑫：“你上次说李艳梅怎么了？”

　　“哦她呀，就是咱们校长的外甥女，平时就喜欢借校长关系收礼啊什么的，帮有些学生买进学校，还有听说，她会泄题，他们班数学成绩不是一直就在咱班和九班后面么。”

　　“诶，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听她？”包金鑫这几天旁敲侧击地想让许其劭出手帮帮秦臻，哪怕是安慰她，给她点鼓励才行，每次都被他冷的像刀的眼神逼退，此时说完才好奇他怎么主动关心起李艳梅的事情，是不是想到秦臻的弱小无助。

　　“卷子写的头疼，换换脑。”许其劭撇开脸，拿起笔不再看包金鑫，随手拿出一本练习册。

　　包金鑫风中凌乱，内心喟叹学霸的世界他不懂，秦臻可真难，谁让她喜欢的是许其劭不是他呢。

　　而许其劭面上不表露，接下去的日子更是时时刻刻关注着秦臻的一举一动，没有人看的出来，但是他很警觉，如果李艳梅要对秦臻不利，他一定就会站出来，他没办法动用他的身份，只能以这样的莽夫行为暗中守护着她。

　　大约是期末考要到了的缘故，李艳梅忙着各种事情都没空再找秦臻茬，而且心情好得每天都能听见她哼歌，秦臻心想她这是拿到了统考卷得意忘形、沾沾自喜，看她还能再得意多久，民愤不平不足以谢天下。

　　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3天。

　　秦臻现在每天回到家，吃过饭马上就回到房间，每次都小心地锁上门安安静静地没有声音，秦父秦母看着她“认真读书”的样子，最近也没有收到李艳梅的告状短信，放下心来，满怀欣慰，也不再打扰她，秦臻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

　　秦臻把已经搜集到的证据都做好了标记，只有最后几天了她还要写一封举报信。

　　秦臻细细思索这一个学期她遭遇的种种，想得入神仿佛又亲历了一遍，那样的折辱，她永生难忘，笔下如哭如诉，几度泪目。

　　“尊敬的领导，您好！
　　我是江南中学五班的一名学生，我本该拥有和常人一样烂漫美好的高中生活，可是我的班主任李艳梅整整一个学期对我百般侮辱、教唆全班孤立我，我现在对生活丧失信心，已经不能正常地上课考试，心理压力极大，常常失眠。学生无奈之下，才给您写这封信，向您检举李艳梅。
　　她的行为令人发指……
　　一、侮辱打骂学生……二、泄露考试题……三、私办补习班……四、私下收礼……”

　　秦臻文笔本就不错，这封举报信凝结了她所有的希冀，也揭露了她受到的所有磨难，她一边想一边写，洋洋洒洒写满了两张纸，字字句句，恳恳切切，边写边哭，不能自抑。这封信承载了太多她的忧愁，她把一切都押在这封信上了，是明天还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三天过后便能见分晓。

　　“万望领导查明一切，还学生一片清净学习之地，不要让她的所作所为继续坑害更多的学生……虽九死而不悔，万望体谅学生之心！”

　　最后一句写完，泪水也滑落在信纸上，米白色的信纸上添了一道泪痕，秦臻也尝到了泪水落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她凝望着信纸的内容，反复检查了两三遍，用信封装好，和mp3一起，放到了书包夹层里面。

　　东西很轻，拿在手上却感觉有千般重，这封信和mp3的录音押上了她往后的人生，她不住地颤抖，也许这就是决定她命运的一刻，这是她掉入悬崖后找到的唯一一根绳索，在茫茫大海里攀附着的唯一一块木板。

　　距离期末考试0天。

　　第一天上午考的是语文，下午是数学。秦臻在进教室的那一刹那就看见了许其劭，一时百感交集，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从前也曾偷偷祈求上天制造他们相遇，也曾不依不舍紧紧跟随他的身影，后来下定决心终于要披荆斩棘，忘却她的心思，命运弄人，碰见他的次数比以往更甚。

　　内心长长地叹息，低着头平静地走到他后面的位置坐下。

　　秦臻没看见许其劭在她走过来那一刻的失神，目光不由地落在秦臻身上，跟随她走动。又是几天没见，却更加瘦弱了，许其劭身子微微后倾，他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且可笑，感受她极力压制住的气息都能让自己心猿意马。

　　秦臻无暇思索太多，她身上就像时刻背着一颗定时炸弹。

　　第一天有李艳梅教的科目，按照惯例她会在考数学的时候监考其他班，第一天不能贸然行事，但是她在考试之余一直观察着市里抽调过来负责的统考人。

　　每次发完试卷，就会有一个中年男人戴着工作证进来巡查，老师们看见他总会微笑示意，秦臻暗中留心，听见教室外面有人喊他王主任，每科收完卷之后，这些老师也是汇总给他。

　　秦臻心下有了判断，第一天考完之后一如平常地沉默，考完试一刻也没多呆，立即离开教室回到家里，一吃完饭就钻进了房间。

　　蒋雪心看着秦臻最近刻苦的模样，再也不闹转班、转学了，心下十分满意，也常常对秦勇说她最近学习上心很多，她也可以放心了。

　　秦勇不以为意地笑笑，认为本来就是蒋雪心多想，小孩子青春期闹别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随她去自然就会好了。

　　第二天，秦臻一大早就醒了，天才蒙蒙亮，她坐在床边冥想了好一会才起床洗漱，再三确认mp3和举报信都放在书包夹层了才走出房间。

　　窗外阳光明媚，当一缕晨曦照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的心不住地颤了颤，正对着光线她睁不开眼，迎着这光心境又坚定了几分。

　　她如常吃完早饭，准备出门，推开门愣了一下，又转过身，看着蒋雪心在厨房里收拾的背影，喉间一哽，喊了一句“妈妈，我去学校了。”

　　蒋雪心惊讶又欣喜，秦臻自从高二以来几乎没有再这样问候过她了，她来不及擦手，连忙从厨房走出来看她，温和地笑着对她说早点回来，眼里还有隐隐的泪光。

　　秦臻点点头，转身关门。在门外，她站了一会，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光明里走去，135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终于等到最后一门英语考试快结束，秦臻看着窗外王主任的身影在徘徊，内心忐忑又紧张，眼神不住地往外面瞟，也许是动作幅度过大，两位监考老师看着这个身穿白色羽绒服，面容姣好的女生脸上一直不自然，眼神一直往外看，心下有了疑窦。

　　他们互相瞄了眼，齐齐走下来，秦臻还在盯着外面的王主任，模拟等会见到他要说的话。

　　许其劭早已完成了答卷，他的心思一直分在秦臻身上，这会看见两个老师直直地走下来，看着也是他这个方向，他看不到秦臻的动作，但心下一慌，陡然站起来。

　　“老师，我要提前交卷。”许其劭一本正经的话引得整个考场的人抬头看他。

　　所有班主任都会警告学生不要提前交卷，考试时间就那么点，珍贵得很，谁要是连最后一刻都坐不住就像是战场上丢盔弃甲的逃兵，连最基本的素养都没有做到。

　　许其劭虽不在意这些话，但是来了一学期从来都没有提早交卷过，他本来就不是高调的人。

　　高二下的卷子难度其实很大，这次市里统考更是为了区分出不同学校的教学水平，英语设置了两篇又长又偏的科技文，此时还有一大部分人在为阅读题答案抓耳挠腮。听见许其劭淡然的声音，冷汗急得都要流下来了。

　　许其劭的声音也让秦臻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己的卷面没有说话。

　　两位监考老师也没再看出秦臻什么其他的异样，心想或许是题目太难，这个同学心态不好才会频频望向窗外。

　　于是循着许其劭的声音走到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