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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Day 7 ...

  •   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这真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记忆了。

      昨天晚上,我妈容苗苗离开房间后,我一直在努力回忆有关容示延的一切,把手机里的那个“山房备忘录”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那个疑似记忆的梦境又开始了……

      那是个初秋的早晨,空气中有雾,太岁山从半山腰开始隐匿在了薄雾之中。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朝窗户外看了看,不仅看到了重重漫漫的雾气,还看到了我家院内立着一个身穿古装的男子,头微微昂着看着飘渺的雾气,活脱脱一尊伟人像。

      “他在干什么呀?”我忍不住自言自语。

      容万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转身抬头看向二楼窗户,我忙从窗边闪回了自己房间。
      毕竟昨晚才认识,虽然人家已经在我家住了有些时日了,但是我们还没熟到可以不洗漱就见面的程度。

      我洗漱了一番,绑好了高马尾,换了身舒适运动休闲的衣服,一只手插进上衣口袋里,心下狐疑,但依旧脚步坚定地下了楼。
      我一鼓作气走到了古装男子身后,假装很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些混混气质问他:“你在干嘛?”

      容万回身看了我一眼,没做回答,径直回了一楼客厅,好像我就是根挡路的石柱子。

      我心里这个气呀,好歹我白栗也是这白家的长孙女,你容万不是借住吗?借住气焰还那么嚣张不理人的?

      在他进了客厅倒茶水时,我假装不经意地经过了他身边,学着《金枝欲孽》的宫斗语气恶毒地低声自语:“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不爱说话的疾病吗?”

      我神形具备的表演果然引起了古装癖的注意,他优雅地放下了茶杯,再次看了我一眼,双眸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再次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不管了,想必这位容万本就不爱说话,我何苦牺牲自己的节操去为难人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搞清楚我哥白昼怎么就突然找到了。

      吃罢早饭——早饭是枣泥糕、豆腐花和茶叶蛋,容苗苗和我奶回厨房收拾碗筷去了,容万也回了房间,我便趁机一把拉住正从餐桌起身的我爷。
      “爷爷,你说我哥找到了,可我回家也没看见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爷重新坐了下来,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恰好这时候芮大师来了,他脚步轻盈,进了我家大门后估计还没来得及被人发现,就晃到了我和我爷跟前。
      他向我爷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又对我咧嘴一笑,坐到了我爷对面。

      “师父,我给你倒茶去。”
      我们这儿家里无论来了谁,第一件事肯定是倒杯热茶。
      芮大师却一把按住了我,他眯眼笑笑:“小白别忙,我听说最近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等我先问问你爷。”

      还没等芮大师开口,我爷就摆了摆手,低声说:“别问,问了也没用。”

      “嘿,你这老爷子,口风越来越紧,我芮青又不是外人。”
      芮大师本名叫作芮青,但估计也没几个人叫他本名了。

      我爷摇摇头,似是无奈,起身就要走,我和芮大师只好各自挠了挠头,不同的是我有头发,而他没有。

      我爷走到门口又转身说了句:“晚上去宗祠,看看老容家那伙老头子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我爷年近花甲,说别人是老头子有些怪异,但仔细一想也是合情合理,容家的长者们确实比我爷更老一些,他们大都须发白了大半,其中更有一些懒得剃须理发的,已经宛若得道仙人。

      我和芮大师默契地相看一眼,看来晚上有场好戏要上演了。

      当晚,按照我爷的指示,我和芮大师趁着夜色进了宗祠,亲眼见证了容家和我们白家的一次博弈。

      太岁山脚下的宗祠白天是作为景点开放的,到了晚上便关门,关门后它便彻底摆脱了现代气息。高悬的房梁瓦片,洞开的天井,满地铺着的青石,依序排列的灵位,宗祠里的一切都开始释放古朴严正的气息。

      宗祠大堂内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摆满了灵位,那些灵位自下而上一直排到房顶。灵位正下方放着一张太师椅,两边也摆着有些年代了的木质雕花椅。关于这些椅子,不知道外来的那些游客怎么想,反正在我看来,这个布置真是古怪极了,尤其是那把太师椅,我从未见过有人坐过。

      也是,谁敢坐一把摆在灵位正前方的椅子呢?

      我进了宗祠大堂便见着了我爷,他坐在大堂左列头把椅子上,他对面是一位胡须尽白的容家长者,本名容德深,我们称他德深佬,他是容家名义上的族长。德深佬那列椅子之后坐的就是容家其他长者,似乎各自负责不同的事务,具体我也没搞清楚,只大概知道谁在负责水利,谁在负责办学。
      我爷那列椅子坐的就全是我的自家人了,二爷啦,二叔啦,姑爷啦,表叔啦……这些人走进了宗祠,一个个都正襟危坐,不像平常那样放松。

      我爷身边的椅子倒是空的,那本来应该是他的长子,也就是我爸的位置,但是我爸疯魔了,于是那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不才在下我的位置。

      我和芮大师分开,他坐到了白家椅子最后空出的位置,我去了最前面第二把椅子。芮大师坐的那把椅子本来是我小叔的,但小叔是在市内工作的医生,一般没时间回家,芮大师便常常鱼目混珠,代替小叔操心我们白家的事。

      见我二人入座,对面德深佬杵了杵他的藤木拐杖,以示不满。

      我很淡定,反正这个阵仗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便只管厚着脸皮坐稳自家的第二把椅子。

      宗祠内的气氛本就不同寻常,这群老古董还按照旧俗没给宗祠通电,只有几盏油灯几只蜡烛摇摇晃晃,众人脸上忽明忽暗。对面坐着的容家长者又是清一色的白发老翁,我胳膊上不经意间便起了疙瘩。

      一般容白两家以这种阵势相见,必定是要商讨什么大事。上一次是商讨要不要开放宗祠给游客参观,这一次我琢磨着,估计是要商讨我哥白昼的事。

      双方沉默了许久,我都要按捺不住侧身给末位的芮大师使眼色了,却正好见到微弱的火光照出两个款步走来的人影。
      那走在前面的披着一件大黑袍子,身形一看便是男子,却似乎是长发下垂。那人走近了,我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容万吗,他把束发放了下来,远远看去,我竟然没认出来。

      容万不紧不慢走到了大堂阶梯下,停下了步子。随即对面一众容家长者起身转向容万,接着我爷也起身了,我和其他白家代表便也仓促起身,转向容万。

      我这才看清容万身后跟着的是一位少年模样的人,他穿着卫衣和运动裤,活脱脱一个刚下课的高中生,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那少年就是容示延,我的表弟。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跟在容万后面,只是觉得他们俩站在一起,还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只见容万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灵位之前,抚了抚自己的黑袍大袖,而后坐上了灵位正下方的太师椅。

      我不禁猛地紧握了一下拳头,他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安坐在我们先祖的灵位前,这个容万到底是什么来头?

      容家那边,为首的德深佬双手扶住了他的藤木拐杖,微微欠着身子,语气十分恭敬地说叫了容万一声:“宗长。”

      容万点点头,容家的人便齐齐坐下了,我爷也跟着坐下,我便也跟着坐下。
      只是……宗长是容家新添的角色吗?我只听说过什么村长族长家长,从未听说过容家还有宗长这一号人物。况且,我看一看容万那明净眼眸,光滑年轻的肌肤,严正的轮廓,再看看容家长者们一个个皓首沧桑……难道,容家的宗长是根据颜值选的?

      我忍不住咳了两声,容家长者们齐齐看向了我,我咽了咽口水,眼睛急忙看向他们的宗长容万和他身边的容示延。

      整个宗祠里静静的,还是容万先开口说道:“既然你们已经验明容示延就是失踪的白昼,也罚了容示延的养父,为什么还要商讨?”

      我闻言差点从椅子上坐起,他的意思是我的表弟容示延其实就是我失踪的哥哥白昼?(事实证明,这件事无论怎么告诉我,我都会十分惊讶。)

      我爷注意到我的动作,按住了我的手说:“稍安勿躁。”

      那容家的德深佬双手扶着他的藤木拐杖,眼睛眯眯的似是有了倦意,声音倒还是挺洪亮的:“宗长,这容示延既是白家的长孙,白俨(就是我爷)就该把山房的事务交给容示延,而不是白栗。”

      这次我真的从椅子上坐起来了,但起来后就后悔了,我看了看德深佬,又看了看全程无表情的容示延,才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我假装清了清嗓子,礼貌问道:“德深爷,你们说我的表弟容示延就是白昼,可有证据?”

      那德深佬抬起三角形的眼睛,瞄了我一眼,而后冷笑一声:“哼,牝鸡司晨。”

      我作为被容家反对的女性山房继承人,早就经历过了多种言语嘲讽和偏见,便只当没听见。
      还是容家坐在倒数第三位的长者语气温吞地说明:“容示延的养父自己招供了当年偷孩子的事情,你母亲容苗苗已经确认过容示延身上的胎记,亲子鉴定也做过了。”

      这一番话下来,我的眉头便像打了结似的锁住了,只好先坐回椅子上。我特地注意了一下容示延,他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有些放空。

      容万转头为难我爷:“白俨,你说呢?”
      好吧,先不计较他一个青少年为什么敢直呼我爷的名姓。

      我爷声音低沉,简单吐了句:“就让示延先跟着我。”

      我顿时整个身子都转向我爷,“凭什么?”

      我爷没说话,低头清了清喉咙,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心事重重。

      这场容白两家的会面就这么简短地结束了,双方就容示延的身份问题并未达成任何共识,只各自妥协了一步,结果就是容示延以后要跟着我爷混。

      容万带着容示延最先离开了宗祠,他们走时,我眼睛依依不饶地跟着容示延。容示延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转身用他执拗而独特的少年气眼神望了我一眼。

      等人散尽,只有我、我爷、二叔和芮大师四人时,我爷用他沧桑有力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说:“小白,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你刚刚表现的不错。”

      我一头雾水,我刚刚因为惊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何来表现不错一说?

      二叔闷声闷气地解释道:“不管容示延是不是白昼,容家人的目的都是想借这个由头吞并白家山房一支,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不好撕破脸,你就不一样。小白你是白家唯一一个能和容家叫板的……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芮大师停住悠闲的步子,接着往下说:“小白是白家唯一一个敢和容家公然叫板的白板。”
      白板在我们方言里是骂人的话,意思可参照白痴。

      二叔说:“对对对!”

      我算是明白了,我爷这么急着找我回家,就是抵不住容家的攻势了,想借我杀一杀容家人的锐气。只不过我的参与完全没能阻止容示延成为山房候选人,这一波操作好像没什么用。

      我忧心忡忡地抬头眺望着夜色与星空,夜云层层缕缕。也不知道我爸的病好了没有,若是好了,他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吧,那我才懒得和容示延争山房的位置。

      夜空中大小星星微微闪烁,仿佛接收到了我幽怨烦躁的眼神,无端闪得人心烦。

      记忆梦境在这里便消失了,像是融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我从那梦境总逐渐清醒,脑袋发晕,床头的电子钟显示时间是早上七点半,我回忆了一下梦境,确认梦境里的事应该是现实中发生过的,和我从容示延那里得到的信息吻合。

      之后我感觉有些口渴,起床在红木桌上倒了杯隔夜的温水,干着嗓子喝了下去。再回到床上,我脑袋更加昏沉,眼睛一翻,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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