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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惠妃一双狭长的美目朝她望去,似乎是在等她襄阳侯夫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这么笃定李昭训之死另有隐情呢,是昨日爹爹托人传话,让她知道了一桩陈年旧事。

      大约在二十多年前,当今皇帝还未娶妻时,家中为他商定终身大事。原本为秦家二郎定下的是望州司马柳家的嫡女,当时已经过了定,准备择吉日迎亲,可谁成想那年秦家二郎大病了一场,郎中几乎都说活不成了。

      柳家自然不肯自己的姑娘嫁过去就做了寡妇,匆匆退了亲,不过这事也邪乎,柳家退亲后的半个月,秦家二郎竟就奇迹般的好转了,不出三月又是生龙活虎,急吼吼地操练自家军团去了。

      不过那个时候,柳家嫡女已经又相看了别的人家,秦家也不可能让这门亲事再续上,兜兜转转一番,最后才选定了如今的皇后。

      而那位柳家嫡女,就是眼前的襄阳侯夫人。

      说来也是缘分使然,这襄阳侯夫人嫁的郎君叫李太丰,本是个庸庸碌碌的参军,后来误打误撞投进了秦家军的门户,又成为了秦家二郎的左膀右臂,在后来的夺位中是数一数二的功臣。

      当初李太丰和皇后的兄长郑国公不分伯仲,但李太丰命薄,秦国基业才建成几年,他就这么离世了,追封襄阳侯,前朝留下郑国公一人独大。

      不过李太丰人虽死了,可总有传言说他手握了一笔巨财,是当年清宫时,在徐国恭帝的私库中搜罗来的,但传言总归是传言,作不得真,究竟皇后杖杀了李昭训,是否和这笔巨财有关,谁也不清楚。

      一时四下静谧,只听见添置了新冰的扇轮在地心飕飕打转,顿时掀起了阵阵夹杂寒气的凉风。襄阳侯夫人半天不吭声,思量了许久,最后一咬牙狠狠心,端起描金边的白瓷盏咕嘟嘟喝下两大口茶水,壮过胆方道:“娘娘诚心待人,那妾身也就不瞒了,曼儿无辜惨死,其背后根源,一是皇后因着多年前,妾身同陛下曾有过一段婚约,便一直心有忌惮,二则是外头这些年没断过的流言,说李家藏了前朝恭帝的私库。可妾自问嫁进李家二十多年,从未有过任何越矩的时候,再是那私库的传言越闹越大,就连陛下也亲口问过亡夫,但没有就是没有,谁还能变出来这些银钱!”

      惠妃往前探了探身子,“照夫人这么说,皇后几十年的贤惠大度竟都是作假不成,为了一桩不成文的旧亲事耿耿于怀到今日?”别说外人了,就连她作为皇后明面上的敌手,都很不相信,皇后能容下六宫百花争艳,又怎会针对一个年老色衰的襄阳侯夫人。

      所以惠妃还是偏向第二种,那就是恭帝私库,是不是真在李家手里,只是这种事,任凭谁也不可能会承认,这是欺君之罪,被揭穿了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襄阳侯夫人自然不傻,将将止住的眼泪顷刻间又落了下来,抽抽嗒嗒道:“所以妾心里也是一万个不解,妾就曼儿这么一个女儿,到了这个岁数丧夫又丧女,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只盼着能同皇后当面澄清,重查此案,也算是给曼儿一个身后清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惠妃自要当仁不让,私库不私库的都是其次,只要能将李昭训的案子翻了,那皇后苦心经营多年的贤名可就保不住了。

      说白了,她不过是一介妃妾,名声对她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可皇后不一样,作为国母,她可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只要有半点错处,前朝谏官的奏章就会如雪花般砸过来。

      惠妃柔声道:“本宫月前也才没了孩子,夫人这份心境怕是唯有本宫才能体会到一二了,若李昭训真是含冤而亡,自该还她一个公道。”

      襄阳侯夫人听了,起身连连拜礼,“那曼儿的清白,就全权托付在娘娘手中了。”

      送走襄阳侯夫人后,惠妃靠在月牙白掐金软枕上,支着柔荑问道:“陛下现下在哪里?”

      澡兰挂起珠帘,应道:“约莫...是在柳台吧。”这话说得极轻,可落在惠妃耳中,仍旧是震耳欲聋,脑袋直发昏。

      自打上回她设席引见了妹子伴驾,圣驾没有一天不去柳台的,惠妃显得有些烦躁,直起身子来,“今儿个不是十五么,陛下不去皇后宫里陪着?”

      澡兰小心应付着,“二姑娘得宠是好事呀,奴婢瞧着不出下月,这册封的诏书就肯定会下来了。”

      好事...惠妃笑得很牵强,她入宫这么多年,陛下初一十五按着规矩总要陪在皇后身边,从未有过意外,可雨禾才进宫多久,就愿意为她破这个例了。

      先前宫里也有过不少得宠的,惠妃可以明晃晃地去嫉恨捉弄她们,可如今这人成了自己的亲妹子,还是她亲手拉线的,她没法表露出妒恨,因为她是长姊,要为大局考虑,这滋味可真是难受极了。

      澡兰又添了一句,“上回二姑娘梦魇后,就一直睡得不大安稳,二姑娘自己也问过,两回既已经预备着要承宠了,娘娘可要回禀了皇后,给她换个住处?”

      惠妃说不必了,睇人一眼道:“她进宫才多久,换来换去的平白落人口舌,再说这册封的诏书不是还没发么,缓缓再说。”

      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夫君的宠爱被分走,即便是亲姊妹间也做不到,惠妃无法阻止妹妹承宠,但心底深处却也不想她过的太舒坦,仿佛眼下人还捏在自己手里,去留住处都只凭她一句话,虽然往后究竟谁高谁低还说不准,但能多捏住一日都是畅快的。

      窝回圈椅里,惠妃在想着怎么和皇帝开口,重查李昭训下毒一时之余,心绪又难免飘荡起来,开始思量这已故的李尚书是不是真的藏下了恭帝的私库。

      这厢襄阳侯夫人从存辉殿出来,一面擦拭着脸上残留的泪痕,一面由引路的宫女带着出内廷往东华门去,唯一不同的是那小宫女和来时带路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不过襄阳侯夫人也没放在心上,哭闹了一场,总算这趟没有白来,孙惠妃和皇后积怨已久,孙家如今在朝堂上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她愿意掺和进来,即便是为着自己的私心,也不会叫皇后好过。

      这就够了,她和皇后江氏相识二十多年,其究竟如何,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贤良淑德?可她还清清楚楚记得当年自己夫君投入秦家门下时,江氏亲自上门,名为交好,慰问下属内眷,实则一番敲打警告,不许她往后出现在秦家,也不许她和秦二郎再有交集。

      这样的人,心胸狭隘,又怎会容许卧榻之上有他人鼾睡,这些年后廷确实美人不断,但再不见婴啼声,譬如孙惠妃盛宠数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后却又小产,再无子嗣指望,她可一点也不相信这里头没有皇后的手笔。

      当初若不是曼儿苦苦哀求,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落入江氏手中,如今女儿尸骨未寒,她为人母的那种痛彻心扉,谁又会懂得?

      她越走越快,等转过夹道,回身看那殿宇嵯峨,王朝峥嵘,可为何独独容不下她的女儿呢。

      襄阳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带路的小宫女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深而窄的小道上只余她一人。

      她往前不是没进过宫,可都是随宫宴的外命妇们一道进来的,这回算是头一回单独进宫,惠妃为了避免惹人耳目,都是叫人从小道悄悄送到东华门,是而没了引路的宫人,她很难找到去东华门的路。

      襄阳侯夫人在原地踌躇了两下,边张望着边轻声喊道:“有人吗?”

      她的声音在两道宫墙上回荡一圈又一圈,白日青天的,却透露出诡谲的死寂。

      这座皇城是前朝立国之初斥巨资建造的,据说共有上百座宫殿,上万间屋子,后来又经过几次大修,几次小整,光是一条长街从头走到尾,贯穿东西,就足够费上小半个时辰,更别提其中夹道小道的曲折蜿蜒,饶是资历深远的老宫人都有迷路的时候,她一个初进宫廷的外宅命妇,又怎能识清。

      襄阳侯夫人越往深处走,越是难见人迹,好不容易看到一角宫袍在转角处蹁跹而过,她急忙追了上去,喊着:“哎!等等...”

      可就在转过去的那一刹那,她的嗓子似乎被人扼住了,再发不出一丝声音,襄阳侯夫人瞪圆了双眼,看着地上沾满血迹的攒珠累丝凤冠,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

      襄阳侯夫人蹬蹬几步往后直退,活像见了鬼,折身拔腿就跑,不知跑了多久,迎面撞上一个人,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口大口喘气着,紧紧攥住人的衣袖不放手,说:“撞鬼了,撞鬼了!”

      誉王低头看着扒住自己不放的妇人,穿翟衣,戴花钗,应当是个品阶不低的外命妇,于是放轻了声音,柔缓道:“夫人是遇到了什么?”

      这声音极有力而平稳,似乎能安抚你心中所有的不安焦躁,襄阳侯夫人抬起头,眼中的恐慌被惊艳暂时代替了,她喃喃道:“是誉王殿下吗?”

      随即讪讪松开了手,可还是心有余悸地往身后望了一眼,灼热的骄阳下,她一时分不清方才所见是真是假。

      “妾是襄阳侯府的内眷。”自报了家门后,襄阳侯夫人吞咽了一口唾液,余惊未散,身后一片汗津津的,“劳烦殿下...能不能随妾去前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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