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降嘏福》日落天羽

4、第 4 章湢房

　　“啊，是，是洋芋？！竟是未生芽的！”麟离一边吃一边惊叹，没想到炒的蔬食这么好吃。不啻是多类的时蔬，还有些焦红的石块，迟疑的塞进嘴嚼了口，肥油与赤酱溢出唇腔。麟离捂着凸颊，一副餍足的模样。

　　西芹，青菘，茼蒿，荳菽配着稻米做的金裹银，茭白混着薤白炒的片肉，还有快让麟离吃空的焦滚肉。
　　林林总总也有八道小菜，本是这皇宫中皇子应有的午膳，有些普通甚至简陋，没有多样的佐料；没有不菲的珍馐，却是这些年来麟离仅有心满意足吃饱的一刻。

　　刚刚搬来着小院时候还以为每日三顿依旧，却发现本来的院例都没了，饿极了还能去膳房偷些烂菘叶吃，过了不久原本还对此闭只眼的膳妇突然发怒的将他赶走，缠多了就打断了他的腿，至此那人声嘈杂的房子便成了他的禁地。

　　黎岚裳带着几分满意看着麟离吁嚱的神色。
　　只是那吃相貌实在不算雅观，原本准备好的梜提被他鲁莽的动作波及，散落的丢在一角，配着身上分明的肋骨，看的出来饿了许久。看着那幅津津有味的吃样，让他不行五谷之事的身体都多了几分食欲。

　　看着麟离手上渐缓的动作，撑的有些鼓鼓的肚皮，少女才出声道：“殿下，我是前些日子德妃娘娘赏给您婢女，不过是前些日子落了水，受了风寒，来晚了几日，请恕迟迎之罪。”说罢，微微委了个身，说是赔罪不过是行了个小礼。

　　即便是这样也是让麟离受宠若惊，放下手中的饭，拿亵裤净了净油米，纠着一双小手，心中不安更盛。

　　从前也有人面上恭敬着他，自己把那人当做是好友，还把过冬藏的果子在哪告诉她想着俩人可以做个伴，没想到入夜，便有一大群人找出那些果子混着溷轩的溲水逼着他吃下去，那果子本是没熟在那放着，本以为吃了就拉几天肚子。
　　没想到却是个吃不得的，害的他在床上躺了数日，在蒙罔的五感中活下来。

　　自那以后麟离就对生命无比珍惜，苟活到现在，体会到濒死的他才明白生命的可贵。眼前这般是做戏，还是戏文写的鸿门宴？

　　突然一股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原是麟离脉络清晰，骨指分明的手背被指甲生生扣出了个血印。

　　黎岚裳看了看麟离纠结动作和神情，愣了一瞬，这是....不满么，要是能有读懂人心的本事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黎岚裳暗暗叹了口起，少女模样的岚裳抿了抿唇看向麟离，还想要他怎样，他在宫中这几月不是无所事事也收集了不少信息，一个事实上已经被废弃的皇子让娘娘赐的宫女又是夹菜又是福礼的，已经很给脸面了好不好！

　　不过还能有自尊说明性子还能改，对他算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心中的怒焰消了几分，少女半跪下来：“四殿下奴婢之前受了风寒，葵水来的早了些，不巧就在昨日，行不了全礼，就先补给给您这迟来半礼。”
　　话落，不待麟离回声就立刻站起了身，艰难的扯出个笑继续说道：“我来之前烧了盆热水，现在应是转温了，我看殿下许久未沐浴，我带您去净净身子吧。”

　　说罢拿着椅背上的紫衣紧裹住他，挤的麟离有些喘不过起来，一只小手想要微颤的伸出来，呜咽的喊着不要。

　　“殿下若不愿，至少也要濯发匜足。”再确认确认有没有裹松了就一把将他抱起，走向对面的屋子。

　　终于要来了吗？麟离绝望的想，小手也不在挥舞。心沉沉的等着，每一刻都是对他的折磨，不过死前能够填饱肚子，似乎没甚遗憾了，只是想与娘亲在去看她口中那场盛大的灯会，神话中的桃源。心中暗暗对这不明的女子生了几分感激，想是绝命这种事女子大抵都是不会从的，也许只是被逼无奈吧....

　　站在门前，黎岚裳挑了挑眉，一路走来看了这么多屋子，就这间小湢殿是保存最好的。不疑有它，脱下鞋，插进缝，用脚挡开门，反手穹窒。

　　不大屋子，装潢尔尔，漆汁腐朽到暗淡。女子把手中的卷子掷在木板上，用力一抽麟离小小的身子滚了出来，冷硬的板子磕着他抽痛。

　　抬眼望去，房心凹着个小池，望去只有半人深，氤氲的水气扩散到全屋，朦胧中少女一双金莲踏前，红嫩白皙像是玉琢，一袭素白里衣更是托的璋雅无比，宛若鸿蒙中的宏邈让人想要探究其中的奥秘。

　　黎岚裳看着身前的死小孩死盯着自己的压裙，不禁有些气恼，男女龆年不同席，此番？是想自己褰裳给他看？看来以后还得好好教教规矩，免得以后养成朝秦暮楚的固性，过早敦伦可是活不长的！

　　麟离小小身体被抱起，入鼻，又是那缕馥郁的馨香，却忘何处遇起。

　　不似身下的热水那般滚烫，麟离内心却无比平静，从前他就听说在热汤里呆久了反而还会冷飕飕的，就是皮肤会烧烂还会起泡，若是用这浴洗多半会被生生疼死吧。

　　黎岚裳疑惑的看着麟离紧闭的双目，使过了劲的眼睑都在颤抖，沐浴连裤子也不知道脱，怕是连热水都没碰过吧......嗤笑一声，抬手便将亵裤卸下扔到板子上。
　　仔细的观察了麟离腿脚，发现稀散的一些结疤的伤痕，看来平时对这双腿十分护养。麟离伤口主要集中在背上，必是不能让伤口碰水，昨日已经做了清洗，理当不会感染，上身自己清一清就罢。

　　麟离感到自己的亵裤被脱下，急忙护住□□，对着少女的嘲笑和戏谑的眼神，不知怎的脸上攀上怪异的红晕。

　　少女温柔的把麟离放进池子，原先蜷缩在一起身体舒展开来，想象中的痛苦没有存在。麟离发现明明水气弥蒙整个湢间的汤池竟不似想象中的滚烫，是炽热，是温暖！浅浅的水温渐渐蔓延到全身，紧困的心灵也在这一刻得到解放。

　　“那殿下就在此处洗涤，奴婢在外面候着，若是想要添些热水唤奴婢便是。”黎岚裳寻思着改去准备些药膳，刚刚瞧着麟离小小的身子遍布伤痕，骨瘦如柴，若是不好好养养估计可能都活不到登基的那日就因这些暗疾害死了去，以后护着些便是。

　　麟离靠着池壁，双手环抱，内心涌上愧疚，自己心思恶毒，言行粗鲁冒犯到了宫女大人，却没有责罚和打骂。往日自己巴巴唤着那些太监侍卫的名字认干爹，这次连帮助他的大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麟离越想越悔，仰望着已经转身的少女，鼓起勇气捏住了她的衣角。

　　“等，等一下。”麟离侧了个半身，扭捏的看着手里的裙摆，带了几分希冀：“你可以留下来陪陪我么。”语毕，又自嘲一笑，自己这般低贱，两人之差就像尘埃与皓月，不可比拟。若是纠缠久了让外边的宫人看去，只怕会让她自降身份。想完吞吞的把手放回水里，沉默不语。

　　黎岚裳瞧着他一副低眉顺气的模样，心里打鼓，缓缓的走到池子旁：“殿下唤我有事，是要擦背么。”又拿起了木板旁架子上的布巾：“殿下您的背上新伤叠旧伤，切忌不能遇水，若是要擦拭就让奴婢代劳。”

　　感到到这份温柔，麟离的最后一点顾虑也被打消：“...你的名字是什么啊？”

　　黎岚裳愣了一下，他换这幅容貌什么都没干几日后就被送来了，只是听过同期入宫的宫女唤自己红梅？原主也是朔望前来到这，没多久就“不小心”跌入湖中，尸体至今还在水里泡呢，生的好相貌便宜了他。

　　“奴婢名红梅。”黎岚裳有些迟疑，被麟离渴求的眼光注视，着实感觉有些怪异。顿了顿又说到：“入了宫后被德妃娘娘改了名叫黎岚裳。”反正也没人会关注这件小事，黎岚裳想想也就改了，又看了看麟离满足的模样：“殿下以后叫我岚裳便是。”

　　“那我可以叫你岚裳姐姐吗！”和之前的谨慎不同，麟离的语气里变的欢快，岚裳微微颔首，称呼对他而言不过是辨别身份的工具罢了。

　　也许是这刻安逸，让麟离胆子也大了起来：“那岚裳姐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殿下提问，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小孩子有好奇心是好事，可别以后养成了黄梁那样的榆木脑袋。

　　“岚裳姐姐，你是被德妃娘娘派给我的，德妃娘娘有没有嘱咐你什么啊。”麟离急切的想知道岚裳的回答。她不会是德妃派来的吧...他听母妃从前说过德妃，德妃还是才人时就多次偶遇皇上，其他一同入宫的不是被发现私通就是被皇上莫名厌弃。
　　母妃性子纯良，多次在父皇面前被德妃噎的说不出话，只好夜夜和身边亲近的婢女青竹说，他没用，没法护着母妃，只能在深夜听着母妃的哭诉。

　　岚裳仔细想了想，他在宫里都没见几个人跟他搭话，但要红梅还活着时候有没有说过他就不知晓了。

　　“没有。”黎岚裳说的实话，可是思索的样子在麟离的眼里就是在想着如何应对借口。“是吗...麟离的语气徐徐低落，内心却没任何感觉。
　　真傻，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没人会无故对他好，也许岚裳只是想接近他，像之前那个小宫女那样背叛，让自己痛苦，从德妃那里多得些赏赐。有眼睛的都知道德妃和他之间会帮谁吧。

　　“谢谢，你先回去吧。”麟离淡漠道。黎岚裳不疑，这个年纪的男孩存在羞耻心很正常，自己也可以先返回去整理整理被子。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麟离迅速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水，穿上亵裤，悄然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作者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