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晞劫》清酒冰凉

5、第五章 沽酒火 （4）舍子花

　　说到这金陵城闹鬼的事，还得追溯到过去几天。当时这件事一出来，真的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金陵城，并且成为了大街小巷，妇孺皆知的事。
　　记得当时，第一次看到那妖怪，是在一家姓张的家里。
　　那张大人家里算是金陵城的大户了，光是在这鼓楼街就有几十家坊市，相传那家除了生活富裕之外，平日的生活也相当奢侈，住着一百多亩的房子先不说，佣人的数量简直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人说，他们那家的男主人，每天早上吃饭要一百多个菜，每个菜都只吃一点点。
　　总之就是，关于这家人有着数不清的传闻。至于那个闹鬼的事，听说是那个男主人晚上睡觉时意外看见的。
　　那个夜晚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能让那个男主人脊背一凉，虽然这平常能看见的妖，都是一些修为较低的小怪，不会是什么强大的妖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现在金陵城的这只，其危险度远远高于那些普通的妖怪。
　　“那个晚上，我们家老爷早早的入寝了，然后到了深夜的时候，这庭外突然出现了一团红色的火苗，接着又出现了第二束，第三束，起初这应该没什么，男主人就以为我们家佣人打的火，就继续入睡了。可当他再次起来的时候，那窗子上，居然出现了三张贴着窗子的脸，而且还带着狰狞的表情，但那不是人的脸，因为完全不带一点血色，老爷当晚就被吓的不轻，更可怕的是，几天以后，老爷就离奇死亡了。”
　　此时，所有来自亭枢的仙师和自发来除妖的民众正站在张府的门口，因为被那妖吓到，他们一家和所有的佣人就在昨天全都暂时搬到其他地方去了。只留下一个工作多年的老婆子来招待那些前来捉妖的人。
　　“拜托，我们可是从杭州过来专门处理这些杂务事的，主人居然不亲自出来迎接，真的是有钱任性。”这个名叫夏岚的弟子混在亭枢的人群中，说出来这句不明事理的话，虽然非常没有礼貌，却是所有人的真心话。
　　“所以这次，早就知道亭枢的仙师除妖有方，请拜托一定要帮我们除掉这个妖怪，好帮我们家老爷伸冤。”老婆子说着，便开始拿出手帕拭泪。
　　“这只妖怪有名字吗？”
　　问的人是夏岚，带着不甘情愿的态度。
　　“我们叫他沽酒火。”
　　“因为就像是深夜行人出去买酒打的火对吧。”
　　老婆子没有回答。
　　话说，经过夏岚粗略的一看，这个老婆子身上穿的非常的破旧，就像是很多年都没有换过衣服。而且透过她那头几乎全白的头发，夏岚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脖子上有红色的印记，以及她的脚踝处，都已经出现了大块大块的淤青。看的出来，这家老爷对待佣人的态度很不好。
　　与此同时，混在人群中的东伊茗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家的老爷一点都不冤枉，一点都不值得找人来伸冤。
　　过了一会儿，这种想法又被东伊茗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努力抢光亭枢功劳，多赚一点钱回去的想法，但就算做不到，也绝对不能去抢亭枢赚的钱。
　　“不过，亭枢居然会派这么多弟子来捉一个不明是非的妖，这到底是想干什么，还有，他难道没来吗？看这个样子，这些弟子大多数都只是刚刚入门的新手，不可能会没有一个老牌弟子的？”东伊茗一点点的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心里的一大片涟漪在一阵风之后变成了大浪。
　　而让东伊茗平静下来的，是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这位小哥是不是也盯着那报酬来的。”
　　声音来自站在东伊茗旁边的一个大叔，看到这个大叔的第一眼，东伊茗总有一种神奇的感觉，总感觉自己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大叔。
　　可是目测之下，用猥琐来形容这个大叔在合适不过了，大叔留着一撮没有剃光的胡子，杂乱的头发随便扎成一个马尾，上身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铠甲，下身的大马褂也破了几条缝。于是，他死也不想承认自己见过这个大叔。尽管这个大叔放在龙阳小说里可以是那种粗犷攻。
　　“这种心情我太能理解了。”大叔双手抱胸满并摆出一脸自满的样子，这个表情和以前东伊茗学会一个妖术之后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我们都一样，家里有老婆儿子要养，而自己种地又赚不到多少钱，所以才会这里抢那些仙师的钱。”大叔说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流泪。尽管看起来很好笑，但东伊茗还是理解了大叔也有自己的苦衷。
　　“但是，我没有老婆孩子？”东伊茗回答，并露出了苦笑，这也应该是他前世的一个遗憾吧。
　　“你这小子也真是，你以后总会有的啊，话说你小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
　　东伊茗不知道大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看到大叔没有在哭，东伊茗也认为自己应该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这两个人奇怪的对话也吸引了前方夏岚的注意。
　　“后面两个家伙在说啥？”夏岚心想，同时用轻蔑的眼神往后瞟，“与其听那个大妈说的话，还不如听这两个。”
　　只见东伊茗有点无奈的犹豫了一下：“我比较喜欢温柔，性格外向的女孩。”
　　“哦，你跟我一样，老实说，我老婆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了变完全变了一个人。”大叔的脸又耷拉了下来，“身材也比以前差了不少，而且还一天到晚就在那里发脾气，对了，我叫张益生，你叫什么？”
　　“东，哦，温霄韩。”
　　“那，温小哥，等下记得帮帮我啊，你可不要因为亭枢里面有你的梦中情人而故意放水哦，哈哈哈哈哈！”说完，大叔开始排起了东伊茗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东伊茗以一种非常虚伪的方式陪伴着大叔开始笑，心里纠结的心态愈发的严重。
　　听到这里，站在前面的夏岚暗地里开始沾沾自喜：“开什么玩笑这大叔，亭枢里可几乎都是男人，就算有女的，也是叶师兄的姐姐叶祈，怎么说也是亭枢出了名的丑女了，这个叫温霄韩的梦中情人怎么可能在亭枢，哼哼哼哼。”
　　“不知道江泉在干什么？”
　　比起附和大叔，东伊茗此时更加在意江泉的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夏岚正在笑他。
　　东伊茗和江泉已经分别了好几个时辰，老实说他真的很担心那个孩子。
　　就算很讨厌他，那个孩子身上，总感觉有着一股微妙的气息，也不知道现在又在谋划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而之前江泉说要去见一个人，也许是他私下里的友人，话说这样的小鬼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友人啊，东伊茗还是不敢相信。
　　可这就是事实，于是这人究竟会是谁，成为了东伊茗最最在意的事。
　　此时的江泉，手拿着一根非常长的木棍作为导盲杖，走在一条盛开着彼岸花的路上，曾经和东伊茗梦到的地方一模一样。
　　一条河将盛开着彼岸花的路一分为二，放眼望去，那条河似乎通向一个很远的地方。
　　最终，江泉感知到了那座东伊茗梦里的桥，还是一如既往的架在那条河的正中央。如果是个拥有视力的人来看，这座桥上非常明显的写着奈何桥三个字。
　　没错，这里就是忘川。
　　相传，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由忘川河划分为界。
　　忘川河水呈血黄色。忘川河上是奈何桥，桥头有孟婆守着，要想过桥就得喝下孟婆汤，她会问每个要度过奈何桥的魂，喝不喝孟婆汤。
　　喝，则忘记前世的一切，重新投胎来过。
　　但有一些不愿忘记所爱之人，不愿喝这孟婆汤，那么，他便必须跳下这忘川河，忍受千年的煎熬，才可再入轮回。
　　在这千年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所爱之人度过奈何桥，却又无法与他(她)相遇。渐渐地，他们忘记了本身要等待什么，渴求什么，再然后，便什么都忘了。浑浑噩噩中，就度过了千年，等待着轮回。
　　“你知道忘川的规矩吗？小猴子。”
　　在江泉犹豫着要不要上桥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尽管他双目失明，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来到这忘川想要找的人。
　　“不是死人是不能来忘川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女人的声音非常甜美，但也非常的邪艳，好像那种从来都目中无人，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妖怪。
　　那一瞬间，江泉感觉到那个女人的脸靠近了自己的脖子，脖子边，有一股来自女人的轻微呼吸声。“
　　确实，我不是死人。”他硬性的回答道，并把那个女人给推了开来。
　　“既然知道了，就快滚啊。”
　　女人俏皮的说道，并用手上的折扇挡住了自己的嘴，同时也渐渐的远离江宇淇的身旁：“不过，妖与人的灵魂皆是天地之灵物，无论是何时，妖都可以通过自身的妖力来到忘川的。对吧。小猴子。”
　　“你怎么不在说叫我滚之前说这句话，舍子花。”江泉有点愤怒，同时转过身，面向身后这个名叫舍子花的女人。
　　至于为什么江泉会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答案很简单，舍子花是在忘川上给死人熬汤的人，也就是人类口中的孟婆，至于这舍子花，是孟婆公开给外界的名字。
　　“这个年头连神都不敢直接这么和我说话，更何况是你这一只小猴子呢？”舍子花张开双臂，露出了一抹魅惑人心的笑脸，要是被凡人看到，必然会春心荡漾，沉迷在这美色里不可自拔。
　　“你什么意思，我论修为的话好歹也有五千多年了。”
　　“但你还是当了太子的小狗不是吗？”舍子花双手叉腰，金色的瞳孔再次挑拨起一阵邪魅，“而且我知道，这次你来找我，就是问我那个家伙的事对吧？”
　　“这与太子无关！他是个好人，我是心甘情愿的呆在她身边的！”
　　舍子花此时是飘在天上的，毕竟孟婆也曾经是个死人，可以做到像灵魂一样游离于世间，但是，她又与普通的灵魂有着明显的区别，尽管是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也可以看到她。
　　虽然江泉看不见，但如果要形容这个名叫舍子花的女人的话，她和人类声传的孟婆形象不同，尽管同样拥有一头纯白的长发，可她并不是一位老人，而是一位妙龄少女，雪白的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如同一个死人，同时她非常非常的瘦，手上冒出了不少青筋，手上甚至的只剩皮包骨头。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让你的苍晞太子回来吗提前告诉你这不可能，毕竟都是死人了。”
　　舍子花用折扇挡住嘴巴的魅惑发言，让江泉的心里一直起鸡皮疙瘩，他深知孟婆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因为一件事情发生改变。
　　“苍晞太子在哪里？”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苍晞太子已经死了，你再怎么说也没用了。”
　　“但他是妖，而且我能清楚的感知到，他的灵魂还留在这个世界！”
　　因为过于激动，江泉没有握稳手中的木棍，导致木棍直接倒在地上，一边还进到了忘川里。
　　而面对江泉那过于任性的声音，舍子花本来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甚至让人有点害怕。她用力的合上折扇，然后捏住江泉的脖子，直接将他拎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起让江泉猝不及防，而在他痛苦的□□时，舍子花直接对他放出了狠话：“我告诉你猴子，无论你怎么努力，已经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他们的结局不是喝下汤转世，就是跳下忘川感受千年之苦，所以你所想的那些事，比天空下坠还要不现实，你知道吗？”
　　“但是，太子没有死！”
　　“不，他已经死了，但因为她是妖不是人，所以灵魂不会来到忘川，只会在那个名为人间的地方四处打转，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刻。”
　　边说，舍子花还一边用食指摆出一个打转的手势。然后便直接将江泉人在地上。
　　刚刚被束缚过的江泉还没有缓和过来，只是不断的咳嗽，并且用手捂住脖子发热的地方。
　　而此时的舍子花已经无力搭理江泉，甩了甩自己的双手在之后便准备离去。
　　“等一下！”江泉撕心裂肺的吼叫了一声，促使着舍子花回头蔑视这个还在挣扎的孩子。
　　“还有什么事吗？”
　　“这次金陵城的事件，是不是和你有关的？”
　　“金陵城，是那个被称为天子旧都的地方吗。”
　　刚刚骂完江泉的舍子花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在那一刻便微微上扬，一边说一边飘动，转眼间又飞到了江泉的后面：“对啊，我知道啊。”
　　“告诉我。”
　　“你配吗？”
　　没有想到她的回答居然那么直白。江泉爬起来，陷入了沉默，慢慢的摸索并捡起了那根导盲杖。而在江泉看不见的时候，舍子花偷偷转头，露出了一抹俏皮的微笑，接着又发出了嘻嘻嘻的笑声。
　　“看在你对苍晞太子那么忠诚的份上，跟我来吧，有个很有意思的东西要分享给你哦。”
　　“那是什么？”
　　只见舍子花再次用擅自遮住自己的嘴角，红色的朱唇里吐出一个不肯告诉江泉的回答。这个女人所有的行动，都让她显得神秘莫测和处心积虑，不知她是敌是友，也不知道她是邪是善。
　　沽酒火，舍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