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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苦肉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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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宁有些被皇上的神情给骇住了,他有种虎口夺食被盯上的感觉。
“奴才不知,他还未来,但刚刚已经派人去寻了,以前布菜的太监在殿外候着呢,是否先让他来伺候您用膳?”
先不说荃叶是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人,连他都看出来皇上最近在故意冷着荃叶,荃叶这个当事人不会不知,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应该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耍什么脾气吧。
自皇上被海源九公主下药后的那天晚上过后,皇上便疏离了荃叶,虽说他也搞不懂为什么算计皇上的九公主没受到惩罚,反倒是荃叶被疏远了。
“不必。”他微微攥紧双拳,试图让自己似冰寒凉的指尖回暖。
他没有坐下,他想亲自去看看,可是他又不敢,他害怕他去时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他的房间,相比起那,他宁愿承受煎熬的等待。
他居然害怕了,自幼时习惯了那种日日被人欺凌打骂的生活之后,他就没再怕过什么了,纵使是后面在魏清贤的控制下蛰伏,今日他竟然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感觉到害怕……
荃叶的屋子离这不远,李宁派去的小太监不一会儿就折回来了,小太监进殿刚想下跪行礼,就被赵亦泽打断。
“直接说,他是不是失踪了?”低沉的声音失了平常的镇定,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小太监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整个人犹如秋风中的黄叶簌簌地抖着,颤着声回道:“不……不是。”
听到他还没走,心里那块悬空的大石总算落地,但又立刻转化成了另一种担忧,“那他今日为何没来?”
“荃叶公公他……发烧了,似乎病得很重,起……”起不了床,这才没来。
还未等他说完,就见皇上大步向外走去,“李宁,传太医。”
李宁派了个脚程快的去请御医,随后追上脚步匆匆的皇上。
落后的邹山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闪烁,荃叶命居然这么好,看来事情要暴露了。
……
“他怎么了?”冷淡的嗓音下是浓浓的关心。
“回皇上,这位公公似乎维持这种高烧的状态很久了,要是再不使其身体温度降下来,怕是凶多吉少啊。”老人的声音透着些担忧。
“无论如何,治好他。”不容置喙的命令。
“是。”
徐太医诊断之后退出去熬药,李宁他们守在房外,只余赵亦泽与躺在床上昏迷着的沈离淮独处。
听徐太医说手动降温可能对怀有些作用,他便不厌其烦地亲手更换沈离淮额上用于降温的毛巾。
在换毛巾的间隙,他就坐在床沿用手指一寸寸地描绘着床上人脸的轮廓,每一处突起,每一弯弧度。
感觉……很真实,触感与自己脸部的皮肤相差无几,或许要比自己的更柔软光滑一些。
他在想,此时怀闭上眼后,这张脸,有哪处是与怀原本的相貌是相似的,在他思考的过程中,床上的人眉头紧锁,眼睫不住地颤抖,像是蝴蝶被捕后慌乱挣扎着翻飞的蝶翼,眼皮底下的眼珠也在不安地转动着,泪水无声地从她的脸上滑落,映衬着她白皙的肤色,似暴雨凌虐后可怜兮兮滴着水的白色海棠花,她用力地咬着自己苍白的唇肉,几欲溢血。
看他这副脆弱不安的表情,像是被什么魇住了,怀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亦泽食指横向抵着他洁白的齿,防止他继续伤害自己,一只手轻轻拭去他温热的泪水,尝试着安抚他,但那大滴大滴的液体却像是在他的心上烫了一个个小洞,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他丝毫没感觉到那只被咬着的手上传来的疼痛。
“没事的怀,我在这,你不会受到伤害的,没事的……”
在赵亦泽温柔耐心的安抚下,沈离淮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像是又陷入了沉睡,过了一会儿,见怀没有再次被魇住的迹象,他才停下了抚摸他发顶的手,帮他掖好被角便出去了。
有些事,他必须搞明白。
“李宁,查查昨日在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亲自去。”
由于就在房门口,为了不打扰到好不容易安枕的怀,赵亦泽的声音有意地压低了不少,可邹山就站在李宁身旁,这些话自是一字不落地砸入他的耳中,察觉到皇上话中的狠意,邹山的腿肚不自觉地发抖。
他完了,原以为皇上对荃叶冷淡是因为他彻底厌弃了荃叶,谁能想到他竟还有翻身之日,原是想将不识抬举的荃叶永远留在水中,结果他运气好,只是发烧,他对荃叶动手已成事实,看皇上还对他那小子稀罕着的模样,他少不了皮开肉绽,至于前途,暂时是断送了,罢了,这次算他倒霉,他还年轻,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总会有机会的……
“是,皇上。”
这时徐太医正好将熬好的药端过来了,正想进房,就被赵亦泽拦住了,“给朕吧。”
赵亦泽顺手接过药碗,进入房间,将他们关在门外。
刚刚熬好的药非常烫,即使是隔着一层碗他也能感觉到,他搅拌着晾了会儿,确定不烫之后,便准备给床上的人喂药,就在这时,“他”醒了过来。
“怀,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当然得“醒”了,她才不想和他玩什么喂药游戏,她最讨厌吃药了,更何况是一勺一勺的喂,这对她简直就是折磨,到时候自己的装睡就会露馅了。
方才她装睡扮柔弱不过是想要借赵亦泽的刀杀人,加之打破他们之间的那层无形的冰墙,就她所听到的门外的对话,她的苦肉计似乎奏效了。
“皇上……您怎么在这?”“刚醒来的”沈离淮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惊讶,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就想向他行礼,被他拦住了,“不必,你现在有没有何处不适?”他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
坐在床上的沈离淮沉默了会儿,像是在认真感受,“身体有些酸痛无力,外加头有些昏沉之外,并无他处不适。”
那就好,赵亦泽心中的担忧总算散了些。
“嗯,徐太医说这是发烧的正常症状,喝了药你就能好了。”赵亦泽将装了半勺药的汤匙递到她嘴边,他深邃眸中是罕见的外显的柔情,像是雪融草青时外泄的那丝春意与暖意。
沈离淮看了眼,这黑乎乎的药单是闻着她都隐隐反胃,她才不喝。
她的余光瞟到了赵亦泽端碗的手,骨节分明,形状极好,就是那修长手上的一个正渗着血的牙印有些碍眼。
那是……她咬的,刚刚她是故意的,她咬他咬得那么重,他也就是这么云淡风轻地承受下来,似乎对他来说这一小伤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沈离淮心中颇不是滋味。
“皇……皇上,奴才自己来就行了,以前的这个时辰皇上您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您回去吧,奴才会没事的。”
沈离淮伸手,示意他将药碗给她,赵亦泽看了她一眼,没躲开,顺她的心意将碗递给她,只是并无离开的意思,定定地坐在原处,像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
沈离淮被他直勾勾地盯得有些尴尬,但她是真不想喝药,以前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发烧拖着拖着就好了,见赵亦泽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她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说道:“皇上,这药奴才待会儿会自己喝的,您就先回去忙吧。”
“喝完,朕有蜜饯。”语调柔软得像是在哄小孩。
他事先是不知道怀怕苦的,只是当时他试温度时尝了一口,有点苦,便让李宁去备了点蜜饯。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怀怕苦,要是自己现在顺着他的小心思离开,怕是门一关,那药就不知道会为哪盆植物提供水分了。
赵亦泽居然把自己当小孩子哄,什么喝药就给蜜饯……
沈离淮老脸一红,她前生今世活的年岁比赵亦泽现在年龄的两倍还有多,现在竟为了逃一碗药,堕落到需要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哄,这也太羞耻了。
看他这副坚定的模样,罢了罢了,这次就喝吧,下次再逃。
决定之后她也不再犹豫,不给自己多想的机会,一仰头将药全部倒入自己的口中,一开始还好,后面那种苦涩齁喉咙的感觉统统席卷而来,占领了她整个感官,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看来她的脑子只顾着感受苦涩,都顾不上昏沉了。
见她用手背抵着嘴,以为她是被药苦得反胃,赵亦泽立即从盘中拿了几颗蜜饯递给她,“吃了就不苦了。”虽然他觉得这药并不苦,但怀应该是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想。
“谢谢。”沈离淮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迅速接过蜜饯塞入口中,顿时蜜饯的酸酸甜甜覆盖了汤药残余的苦涩,口腔中的气味也淡了,她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
“还要吗?”见他脸色缓了过来,赵亦泽便将装有蜜饯的小盘子递过去,让他自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