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生》亦梦亦真

1、还是男孩好？

　　黄河三角洲，地处中国东部的黄河入海口，黄河在自古以来给两岸人民带来洪涝灾害的同时也用她充足的水量滋养了他们，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耕耘、收获，任劳任怨，朴实自然。作为孔孟文化的发源地，良好的儒家文化传统深深地影响着这里生活着的人民的每一个方面，细致入微。
　　平家庄，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就安静地矗立在这片土地上，在黄河三角洲，这样的小农村比比皆是，只是因为平家庄有个自古以来比较灵验的庙宇 ，让平家庄在周围几个村庄中有相对高一点点的知名度，但是也仅此而已，农村的朴实决定了这些对一个村庄来说没什么大的意义。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但是这个夏天对村民来说算得上惊天动地，炎热的天气丝毫不能掩盖农民心中的激动，这种激动包含了震惊、期待，还有一丝丝的迷茫在内。就在前几天，有的村里把原来的大食堂解散了，同时把村集体的农具、牲口等等进行了分配，土地也按照三六九等平均分配给了全部村民。这让一直听自家安装的广播喇叭的村民终于确定，联产承包责任制终于真正开始实行了。
　　“安他娘，安他娘，快…快来，我从村大队分了个碌碡，帮帮我弄进去”，随着这一声喊，平建国一边推碌碡一边抹汗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前。
　　“芝麻大的事也这么大声喊，叫一下我就听到了，你这人就这样，嗓子不够你用的，吓人！”平安娘一边应着声一边从屋里走了出来。
　　“建国，你可真行，侄媳妇马上就快生了，你说你还叫她帮忙，亏你是个大男人，我在这里搭把手的事”，平建国家大门口就是大街，此时听到平建国夫妻的话，正在大街上歇凉的平三爷半说半笑地站起来，一边把手中的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并用脚踩了踩磕掉的还有一点红光烟灰，一边挽了挽衣袖走路过来。
　　“三叔，你还是歇着吧，我们两口子行，没事，就是让她帮我挡住门，不费劲！”平建国一边向平三爷说着感谢，一边往大门口推碌碡。
　　“和你三叔客气啥，都是一家人，你这孩子真是的”平三爷嗔怪着平建国的同时也来到了大门口这边与平建国一起推碌碡。
　　“三叔，真是麻烦你了啊，您也没少帮我们，当年划成分的事我们一直也没感谢你呢”平安娘扶着大门，笑着对平三爷打招呼。
　　“没事，我说小安他娘，你可得注意着点，这说不定就快生了，别乱动弹了，一点点小事而已，我又不是多大年纪，你快去屋里吧，我帮建国弄进去就行”平三爷回应着。
　　说话间，两个人把碌碡推进了院子里。平建国家的房子是一共三间，院子倒是不小，一棵大枣树和两株椿树在院子里枝繁叶茂地生长着，枣树上挂满了还是绿油油的大枣，煞是好看。这种在农村几乎家家户户的标准配置，如果不是农村生活的窘迫的话，颇有种田园风光的趣味，可在为了填饱肚子而去奔波劳作的辛苦中，大家考虑的不是风光与趣味，而是想这棵树今年收获多少枣，能不能够春节时蒸年糕用，毕竟实用性在这个时候是第一应该考虑的问题，至于别的，大家暂时还没有心情去想。
　　搬了两个板凳，又从屋里端了两碗水，平安娘丝毫没有临近分娩所表现出的拙笨，更是从她满含笑意的脸庞上看到了心情的愉快。平安娘留着标准的农村妇女发型，也就平时自己用剪刀方便剪的那种，单眼皮，有点瓜子脸，肤色稍微有点发红，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人了，但是还是能够一眼看出年轻时也一定是不错的美女。
　　“三叔，喝点儿水，在树下凉快凉快，这天儿，热死人了啊”平安娘一边递水一边招呼着。
　　“甭在那张罗了，不是外人，你快坐着吧”三叔接过水，回头嘱咐着。
　　“我来吧，你别忙活了”平建国也接过水说道。
　　“就是不放心你，大大咧咧，白读了那么些年的书”平安娘半嗔半怪地朝平建国回道，但是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中午的太阳照在大地上，透过枣树的阳光却是寥寥无几，烦人的知了在树上吱吱的喊叫着，让人心里更添燥热。平建国与平三爷就坐在树下喝水歇凉，平安娘一边陪着说话，几个人就在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平建国三十不到，一米七五的个头，中等偏瘦的身材，肤色比较白，标准的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公认的好小伙儿。平建国上学一直到高中，在村里也属于有学问的人了，可是恰逢□□，导致没有高考，回到了村里务农。论农活，平建国就与同龄的那些没怎么读书的就差多了，一切都是重新学习，这么多年也算做个七七八八，算不上好，可也算能够看的过去了。平三爷四十几岁，在平均寿命六十岁左右的时代里，岁月留下的痕迹非常明显，脸上的皱纹就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还好平三爷也是肤色白净，这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一下他的岁月感，平三爷原来在村里做过村支书，有一定的威望，现在看上去还是让人有不自觉的那种尊重。
　　平三爷是平建国的三叔，平大爷早年尚未婚配便因为闹土匪不幸去世，平建国的父亲前两年也染病去世，老兄弟三人只剩下了平三爷，每每提起这些都让平三爷伤感不已。
　　又从烟袋荷包里装了一烟袋烟丝，平三爷伸手去拿火柴准备点烟。平安娘手疾眼快，从自己的布围裙里掏出了火柴，并“嗤”的一下划着了火柴，然后把火递到了平三爷的烟袋上，一边点一边说“三叔，你看看小安他爹，就知道说话喝水，不知道有眼力见给您拿个火儿，您别笑话啊”
　　“哈哈，建国这小子学问好，识文解字的，别的不行不是他找了个能耐媳妇吗，有福啊，小安都三岁了，多好啊”平三爷一边吸了一口眼，一边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晃灭了手中的火柴，平安娘听到平三爷的话，禁不住的有点不好意思“三叔，咱们家这些事，不也是没办法吗，唉，谁让我摊了这么一个一穷二白的家庭啊，三叔你说，在公社吃集体，小安他爹的工分也就不多，小安他爷爷又早早去世，只剩下他奶奶，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这现在又这样子，只能慢慢往前奔吧，我就不信了，老天爷还能饿死瞎家雀儿啊”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事，咱们村的土地好像都划好三六九等了，据说是今年冬天农闲时开始分配，到时候小安他娘也早生了，估计正好赶上分地呢”平三爷道。
　　“肯定赶上了，省得以后还得找大队里去要地。”平建国应和着。
　　“建国，这次还是盼着生个儿子吧，多子多福啊哈哈”平三爷打趣着平建国。
　　“都行，都行…”一直期盼再有个儿子的平建国觉得说得有点违心，说话间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说真的，三叔，我是真想再有个女儿，女儿是小棉袄啊，有小安一个儿子就够了，再有个女儿贴心一些”平安娘接茬对着平三爷道。
　　“小安他娘，你可能不知道，对你这次有小孩，有的人比你还重视呢，你还记得原来人家说的话么”平三爷正色说道。
　　“哦，什么我有一个她有两个那些啊，不知道她火气怎么那么大，至于吗？我可没有和她比的心”
　　“你不比不代表人家不嫉恨你，这次你最好还是再生个男孩，要不然到时候不一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平三爷不无担心地说。
　　“娘，爹，三爷爷，你们说啥呢，我想要个小弟弟，和我一起玩，我带他玩”伴随着几句话，平安蹦蹦跳跳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几个芦苇穗，说着话就扑到了平安娘的怀里，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向着三人看来看去。
　　平安今年快四岁了，个头不高，但是胖乎乎的特别可爱，尤其眼睛和平建国的一样炯炯有神，圆乎乎的小脸上还沾着几点泥巴，身上穿着平安娘缝制的方格小褂子和军绿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灯绒布鞋，干净利落，更显得小平安精神头十足。
　　“看看你，又到哪里玩去了？注意不要去河边、井沿，这脸上，快洗一下手洗一下脸，饿了吧？”平安娘一边轻轻用手抹下平安脸上的泥巴，一边嗔怪着让平安去洗脸。
　　“嗯。哎～，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去给我捡个小弟弟呢”平安一边走向院子里的洗脸盆，一边仍然问道。因为当地习惯不便于向孩子说孩子生育问题，普遍对小孩子的说法是小孩子都是父母从地里捡来的，所以平安才让平安娘去捡个弟弟。
　　平安的话让平三爷、平建国夫妇顿时忍俊不禁，刚才话题的沉闷也转眼间烟消云散。
　　农村的夜晚街道上一片黑暗，只有晚上还在就着煤油灯做点缝缝补补的农户才能透出几点亮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也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平安娘看着炕上已经睡去的平建国和平安，手里一针一针地纳着一双鞋底，只是在她心里也是一阵阵泛起微澜。
　　“非要和我没完没了，一家人，我真没当回事。这男孩女孩也由不得人啊，难道还是男孩好？”平安娘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