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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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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墨笑嘻嘻的问:“您在看什么呀师父?”
江淳也好奇的看了看灵机子桌上的书。
“我瞧瞧明天要教你们的经书,倒是你,贪睡来晚了还敢调笑,当心挨罚。”灵机子板起脸,戳了戳陆墨的额头。
“弟子一路跑来,气儿还没喘上来呢,师父怎么会舍得罚嘛!”陆墨耍无赖的笑笑,露出两排小白牙,眼睛眯的弯弯的,讨喜得紧。
灵机子佯作怒色,拿起麈尾轻轻敲了敲少年的脑袋:“少在这插科打诨,赶紧去跟着你师兄熟悉熟悉功课,别在这聒噪我。”
陆墨捂着头装模作样唉声叹气的站起来:“师父您轻点啊,要是把弟子敲傻了,可就没人逗您笑了!”
灵机子果然被气笑了:“真贫。”
衡常和衡晤为两个师弟细细讲说了玄元宗的日常修行:
每日清晨点卯之后,亲传弟子先去各自师尊殿前诵经,普通弟子则在明台峰棠梨馆内诵读。每月的朔、望二日则是考较经义的日子。诵经之后是剑法修习,追随朝气蒸腾,锻体强身。未时静坐修心,醒神明智,逐步熟悉打坐吐纳等静修之法。
每月三光殿前还会择吉日举行论道坛,由清修长老们讲道辩论,众弟子聆听体悟。论道坛结束后,各峰弟子要以玄元宗基本剑法排演剑阵。
最后是一项特殊的修行,身为继承衣钵的亲传弟子,方入门时必须随身侍候自家师尊,学习礼仪道德,接人待物等规矩要理,以三年为期,行事得体合宜后才算修行圆满。
早饭过后,两位师兄领着陆墨江淳到了承露殿东配殿的剑室,里头很宽敞,约有五十方。地面由竹席铺成,向阳一面的门扇都开着,照得室内通透亮堂,北墙上挂着几张弓,墙下支着几张琴,贴墙放着一排武器架,架着大大小小十多把剑,都是灵机道人的收藏。角落里小案上燃着一尊小小的琴炉,闻着使人神清气爽的,一下子就熏走了两个小孩的困意。
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两个孩子拖着自己的铁桦木剑从院子里过来,甩了鞋子就跑了进去,灵机子已经在里面背着手等着了,他额上勒着石青色抹额,换了一身石青色细领长衫长袴,外头罩着一件豆绿色半臂,在腰上用黑色腰带束起来,袖口绑着护手,裤腿也用云袜绑得干净利落。
陆墨和江淳恭恭敬敬的抱拳执礼,灵机子颔首,一只手背到身后,开口道:“道法修行,锻体为要,筋骨经脉须要强韧,方可以凡胎□□化用天地之力、万物之灵。我玄元道武学以剑法为主,辅以身法心法,取法自然,妙用无穷,你们且用心学着,多加练习。”
两人称了声是,提着剑跃跃欲试,却听见灵机子说:“放下剑,扎马步!”
衡常在一旁示范了一下。
江淳默默将剑放下,学着师兄扎起马步,却见陆墨苦着张脸嚷道:“不是学剑法吗师父?”打小习武,陆墨最烦的就是扎马步,这一门功夫他早已练吐了。
“不把基本功练扎实,再好的剑法到了你手里也是花拳绣腿。”灵机子冷冷的说道,他戒尺一横指着陆墨,“马步!”
陆墨吐了吐舌头,只好乖乖扎起马步。
灵机子倒提着戒尺,背着手盯着两个人的动作,稍有不规范便用戒尺矫正,一边说:“吾等修道之人,手中执剑,身具利器,需得胸怀天地道义,心系四方生民,以宇内苍生为念。传习武功、为人处世当以武德为重……”
陆墨听不得这长篇大论的唠叨,堂而皇之的走神。
自己离开父亲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全,行至哪里。因为自己走丢了,阿大阿七少不了要受罚,待自己回去了,一定赏他们两个美人和宝贝,好好弥补弥补。
“师兄,师兄!”
江淳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墨忘乎所以的抬起头:“怎么了?”
见江淳一脸忧心的看看自己,又看看师父,他顺着师弟的视线也抬眼看。
只见灵机子一脸忍无可忍的盯着他,额上青筋暴起。
“咳,师父,您讲,徒弟听着呢!”陆墨干巴巴的说。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方才说的‘武德有七’,分别是哪七条?”灵机子怒极反笑。
“……”陆墨当然哑口无言。
“好极好极!你就在此处好好蹲着,不到午时三刻,不许起来!”灵机子提起陆墨的木剑,横放在陆墨的双腿上,捏了法诀做成咒术,“扎稳了,若是胆敢让这把剑掉下来,就再加一个时辰!”
“师父,徒儿知错了!”陆墨悔得七窍生烟,只觉得腿上的木剑变得有千钧那么重。
灵机子已经气得拂袖而去。
衡常师兄悄悄凑过来,笑道:“师弟,你胆子也忒大了,竟敢在咱们师父眼皮子底下偷懒耍滑。这下好了,按原本师父的意思,只要你们蹲上两柱香的时间就算合格。你这一弄,今天蹲到星月升天也蹲不完了。”
江淳倒是很淡定,他小小年纪吃苦颇多,能有机会修行长本事,丝毫不觉得辛苦,再加上内心隐秘的愿望驱使,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于是目光炯炯地对陆墨说:“师兄,我会陪着你的!”
灵机子处理公事去了,剩下的时间有衡常在旁边监督指导。
陆墨从没觉得时间像今天这么难熬过,虽然扎马步对他来说曾是家常便饭,但是有了师父的“爱重”,他好像又找回了当年扎马步的恶心感。
反观江淳,自从第一次不足一刻钟就脱力之后,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动作越来越稳,似乎很快适应了这样的训练。
一直到日沉西山,薄云染成烟霞,两人才终于满身大汗的完成了灵机子给的功课。江淳也真的以那么幼小的身体一直陪陆墨蹲到最后一刻。
“啊————”
时辰一到,陆墨立刻瘫在竹席上,发出一声长长惨呼,感觉魂灵已出了窍,浑身无一处不痛,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了。衡常要把他拉起来:“别懒,起来动动,松泛松泛筋骨肌肉。”
陆墨苦着脸坐起来:“师兄,我可能剑法没练成,先要累死了。”
他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心里暗自感叹,不愧是天下第一宗,忒不是人呆的地方!
江淳默默坐在陆墨身旁,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捶着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
……果然还要变得更强才行。
“瞧瞧你,耐力还不如小师弟,白长这身肉了。”衡常对着陆墨叹了口气,摸了摸江湛的脑袋。主要是江淳太瘦太瘦,跟江淳相比,陆墨白白嫩嫩,皮肉充盈饱满,当然可算“有肉”。
江淳倒不服气了,鼓着小脸道:“师兄的耐力是比我好的。”那天师兄背着他从天亮走到黄昏,从一个村子走到另一个村子,可没喊过一个累字。
“你看看,人家还谦虚。”衡常满脸写着朽木不可雕也。
陆墨回过头对江淳眨眨眼,对着衡常苦哈哈的捂着肚子:“师兄,别数落我了,咱们该吃饭了,我气海都饿扁了。”
“今天先放你一马,走吧。”衡常又叹了口气,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厨房。
灵机子修为臻至出窍境,修行辟谷之术已有多年,不必吃饭,只喝酒消遣时偶尔配几样小菜下酒。
饭厅里四个师兄弟围桌而坐,倒也自在热闹。
衡晤厨艺很好,晚饭做了白灼虾,鸡丝黄瓜,酥肉和鱼头汤,一点都不像修道之人的清淡饭食。
“衡泽太瘦,得补补。”衡晤把菜上完,拿起筷子就开始给江淳夹菜,硬是在他的饭碗里摞起一个尖儿。
衡常咬着筷子幽怨的看着:“我上山时也瘦,没见你这么殷切。”
“我几时短过你的吃喝?看来我做的那些好菜都喂到白眼狼肚子里了。”衡晤白了他一眼,对陆墨说:“小衡光,咱们不学衡常师兄,不跟小师弟攀伴儿。”
陆墨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师弟如此仗义可爱,应该多吃点儿!”
说罢盛了一碗鱼汤,殷切地递给了万众宠爱的小师弟。
“这一碗,敬我们阿淳,陪师兄吃苦受累,够意思!”陆墨捏了捏小孩的鼻子,心里感慨这师弟可没白救。
江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热气腾腾的鱼汤,舀起一勺不假思索地往嘴里送,陆墨赶紧拦住:“等等!烫!”
幸好江淳反应快,勺子堪堪停在嘴边,一滴浓白鲜美的鱼汤从中溢了出来。
陆墨捏着江淳的手腕,对着他的勺子轻轻吹:“要吹吹再喝,这样就凉下来了。”
江淳看了看陆墨,就着他的手,总算喝下了第一口鱼汤。
接着大家就看到江淳眼睛一亮,虽然还是没有啥表情,但是默默加快速度连续喝了几口,然后平静的开口。
“好喝。”
“多喝点。衡光你也赶紧吃。”衡晤笑眯眯的看着江淳,又给陆墨夹了几筷子菜。
饭后两个小孩去刷碗筷,衡常和衡晤整理好饭厅,冲了些漱口的茶水,衡晤道:“衡光心思好细,衡泽一举一动他都照顾的很好。”
衡常道:“他机灵着呢,他们静养的这些天都是衡光在照顾衡泽,不过……”他回忆了一下,“好像只有对衡泽的事他才这么正经小心,今天做功课的时候马马虎虎的,可会糊弄了。”
“难为他们两个了,相依为命不容易,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衡晤叹了口气。
“那是命里就该有一段这样的仙缘,提前吃吃苦历练着。”衡常笑着拍了拍衡晤的肩膀,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