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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五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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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你们的掌门师叔,道号灵鸿,”灵机子指着蓝衫男子介绍道,“还不见礼?”
“弟子莫六,拜见掌门师叔。”陆墨刚洗完澡,白生生水嫩嫩讨喜得紧,乖顺行礼,灵鸿真人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弟子江淳,拜见掌门师叔。”江淳沉静地俯首拜了拜。
“都是好孩子,”灵鸿真人微笑扶起他们,对灵机真人道:“你下山云游,本未打算收徒,却临了得了这两个孩子,可见是天意使然。我稍后就着弟子署将他们编入弟子名册,不知二位师侄亲眷何在?家住哪里?”
灵机点头:“此二子本为化县春平城东乞儿,举目无亲,漂泊流离,实属不易,以后还要仰仗师兄照拂。”
灵鸿莞尔:“这是自然,”又问陆墨和江淳道:“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德光二十九年八月朔日。”陆墨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不记得了……”江淳面上有些郁色,惨然道。
“这也无妨,”灵机伸手捏过江淳的小臂,摸了摸骨龄,道:“生年约在丁未,德光三十四年,莫六长你整整五岁。”
灵鸿道:“对了,既已脱离俗世,不可再用凡尘名姓,灵机,快些为他们取个道名吧。”
灵机略一沉吟:“江淳是天河水灵根,土火不忌,润泽万物,不若就叫衡泽,莫六则为天上火灵根,温暖山河,辉光宇宙,可唤作衡光,如何?”
“谢师父赐名!”二人欣然拜谢。
如此算是彻底与自己的过往作别,真真正正要做个道士了。
“好了,我同你们师父还有话要讲,你们快些随衡常师兄认认住处,休整休整。”灵鸿子打发陆墨和江淳道。立侍一侧的衡常闻言走了过来。
二人于是拜别两位真人,一同跟衡常走了。
灵鸿摇了摇扇子,望着两个小孩走出门去,道:“这个衡光好似有些胡人血统。”
灵机自顾自掂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自从今上宠幸胡姬,放宽了胡人入关的限制,这些年来胡人到中原经商的定居的不在少数,与汉人通婚的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哪里会少得了胡汉野合的逃生子?”
“不过他倒讨人喜欢,聪明伶俐的,是块璞玉,前途可期啊。”灵鸿子对灵机子说道。
“我倒是看好另一个,”灵机子轻抚麈尾,“衡泽品性内敛端重,沉得下心,最宜修道。不过二人造诣究竟能否分出高下,还未可知。”
“那我们便可拭目以待了。”灵鸿真人轻笑着摇了摇折扇。
衡常带着江淳和陆墨由山峰之间相连的天梯和栈道一路步行到了明台峰。
璋华山地处灵州东南,九座大峰并立,各为希夷峰,无秽峰,觉云峰,松海峰,飞鹄峰,天横峰,漱玉峰,明台峰,若璞峰,另有三十六小峰,灵气郁沛,山葱木秀,是自古以来的仙山福地。元清道人五百年前创立玄元宗时,设五枢,由各枢执事长老和执事弟子分管剑、术、箓、器、丹五事;定六司,命为灵畜、法正、通玄、弘正、慈济、金石,设置监司长老、执法弟子,受掌门及各峰长老调遣,分别掌管灵畜饲育、赏罚刑名、祓除妖邪、宣法布道、悬壶济世、经济物资等事务;筑一宫七殿,名曰三光、石阙、广虚、龙台、承露、重华、棠梨,使为供奉道祖诸神、理事办公、授教传道之所。所有普通弟子均住在明台峰,由弟子署管理日常起居。各执枢长老、监司长老、清修长老、亲传弟子住在各自峰上。
二人初来乍到,虽贵为亲传弟子,却还没有经过正式受禄,所以待遇先从普通弟子,在明台峰寻一住处。于是他们先是去了弟子署,领了腰牌、佩剑、被褥、衣物、文具等日常用品,然后扛着大包小包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那是个不大不小的二进院落,外头垂花门上的牌匾上以瘦金体写着四个字:不可为象。
衡常道:“这里就是你们临时修养的居所了,当年师父也曾住过这里,这牌匾就是师父写的,‘不可为象’就是‘道’的意思,等你们以后念到《通玄真经》就明白了。”
三人跨过门槛走进院里,进门左右通着抄手游廊,各自连着东西厢房,下来踏跺是一个宽敞的中庭,西北角有一小块草坪,杂草里面正开着几株雪割草,显然是许久没人打理了。院子中间种着一株垂枝梅,花开正盛,硕大如云霞的淡粉色树冠下放着石桌石凳,风过暗香来,想必空闲时坐在树下饮酒品茶一定是份难得的消遣。
西南角种着一从翠竹,随着长风沙沙作响,鲜翠欲滴。他们走到正房廊下,看到东西角还各有一个小耳房。穿过正屋绕过客堂,是一个小后院,用矮墙围起来,当中有一口小水井。西北角是一道窄窄的后门,沿东墙打了一排小窝棚,看上去像是养动物用的。窝棚旁边还建了一间小小的柴房,大概可以煮些热水烧些简单饭食什么的。
“我叫人都打扫好了,赶紧挑挑房间,将行李用品安置好就可以舒舒服服歇会儿了。师父吩咐让你们先在此处静静修养,明天我送几本心法来,你们学学如何吐纳,兴许身体恢复得快些。” 衡常摸了摸陆墨和江淳的脑袋。
天黑了,衡常要回师父那里复命,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两个孩子也累极了,就在西屋一起休息。
虽然身上累,但是心里是极欢喜的。两个小孩在床上躺成两个大字,你压着我的手,我蹬着你的腿,睁大眼睛望着床顶。
“莫六,”江淳喃喃的开口,问出了今天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道是什么?”
“大约是修成了就能蹈云乘风,登升九天的厉害东西。”对陆墨来说,那也是玄妙不可捉摸的陌生东西。
“修道那么厉害,莫……师兄,要是修成了要做什么呢?”
“到时候,我要将那个弃我而去的人牢牢捏在手里!”陆墨强笑了一下,又想起那片红色的裙角,那颜色刺得他眼睛发烫,心口钝痛,有朝一日他定会亲手把她抓来问个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如此苦痛?
“我明白了!”江淳默默的想,原来修道是为了抓到弃我而去的人!
他忍不住侧目看着陆墨,这个人的出现让自己的生命截然不同,他驱走风雨,把光明而阔大的未来带到了自己的面前。这样灿烂美好的一个人,也会有被人抛弃的时候吗?怎么会有人忍心这么做呢?
如果是自己的话,绝不会舍得这样做的!
他一定会守在师兄身边,永远也不离开!
之后半个月的时光里,两个人倒是过得自在逍遥,每天由陆墨按时去松海峰上替江淳取丹药,一切饮食起居需要,则有弟子署专人来送。就是不能随意走动这一点,可把陆墨给憋坏了。
于是他除了照顾江淳,便整日去山腰的林子里打猎摘果,变着法的给江淳弄新鲜玩意儿。
经过灵机子悉心调养,陆墨和江淳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元气,终于正式进入了修行阶段。
今天是第一天点卯,两个孩子差点睡过头,起来胡乱擦了把脸漱了漱口就往松海峰跑。
陆墨有四五年的武功底子,加上腿比一般小孩长一点,跑起来身轻如燕,江淳个子矮些,跑不太快,陆墨便拉着他,提着气带着他跑。等到了灵机子书房门口,陆墨装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用袖子擦擦额头,敲开了灵机子的门。
开门的是衡晤,哟了一声,忙取过毛巾给两个孩子擦了擦脸:“急什么呀,起晚了吧,快进来跟师父见个礼,到师父身边歇会儿去。”
灵机子穿着一身天青色茧绸褂衣,宽袍大袖的,髻上簪了一支木簪,坐在花梨木榻上,面前一个小方几,手里拿着一卷书,正支着头看,闻声往门口看了眼,对两个孩子招招手。
“师父晨安。”江淳和陆墨走过去,站在依礼拜了拜。
“过来坐会儿,先把气喘匀了。”灵机子拍拍身边,又道:“若是口渴,自去斟茶。”
江淳摇了摇头表示不渴,倒是陆墨大大咧咧去倒了四杯茶,一杯先递给师父,又递一杯给衡常,最后拿了两杯和江淳分了,拉着江淳一起坐在灵机子榻边的脚踏上。
“倒是个机灵的。”灵机子喝了茶,搁下书,摸了摸陆墨的脑袋。
陆墨表面笑嘻嘻,内心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自己将来势必要离开玄元宗,这段时间里万不能引起重视,最好能表现得平庸些,最好是讨人嫌。这样自己离开时才能避免这些人兴师动众,麻烦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