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冰山小师弟后你追我赶的日子》关月墟

34、第三十三章

　　几个大汉俱是被这吃人不吐骨头般的笑骇得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地逃了出去，没一会儿，影儿也看不见一个了。
　　江淳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看见陆墨的脸，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很快掩饰了过去，对着陆墨拱了拱手：“子麓兄，多谢相救。”
　　上钩了。以此人谨慎的个性，强行偶遇必会引起他的疑心，是以江淳才煞费苦心，利用寻踪法计算好时间，祭出自己的佩剑，这才制造出一番事故，令对方主动找上自己。
　　陆墨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过脸来，却是一愣：“是你？”
　　方才那几个大汉虎背熊腰，挡住了视线，他只听到是在欺负人，阿七办事未归，他左右也是无聊，便过来管管闲事。
　　谁曾想不是冤家不聚头，他顿时悔不当初。
　　但江淳堂堂天之骄子，怎么会落得被江湖草莽欺负的下场？
　　陆墨狐疑地抱着臂：“你怎么了？几天前，就是三四十个这样的对手，对你也不在话下。”
　　恍惚间鼻尖好像飘过了熟悉的香味，那血影刀光里的初遇又回闪而来，因为与师兄的有关而显得朦胧旖旎，江淳盯着那双心心念念的清亮眼睛，突然福至心灵地说：“那日子麓兄将我弃下后，我护着那位老丈和他的家眷去往符离城，路上遭遇了一窝狐妖，险死还生。在下灵力耗尽，内息紊乱，暂时不如从前了……”
　　陆墨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暗恨自己不够心狠。
　　但是看江淳那一头薄汗、气虚底弱的样子，也不像是有能力在那三个流痞底下自保。
　　继续跟江淳在一起又随时有被拆穿的风险，到时候他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年轻人有些焦躁地揉了揉眉毛，从袖中掏出一堆补药，哗啦啦地。排在江淳面前，有些生硬地说：“碰见你算我倒霉，拿去！”
　　江淳微微一挑眉：“这是？”
　　陆墨急着要走，随意地摆摆手：“一点儿补偿，吃了没毒。”
　　江淳静静地看着这一堆宝光华气的灵药，唇角微不可察地抬了抬，故作讶异道：“这些丹药如此贵重，怎好轻飘飘赠予了在下。况且在下尚未通报名姓，子麓兄你为何不曾问我？”就好像早就知道我是谁一样。
　　竟然忘了这档子事，陆墨心里一惊，这小子那么聪明，该不会起疑吧！
　　年轻人佯装着咳嗽了一声，顺势转过了头，好似对江淳不屑一顾，实则是心虚地避开视线：“给你了就给你了，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再说一看你就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无名小卒而已，本大爷何必知道你是谁？”
　　“在下江淳。”年轻人沉着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一瞬间好像近得就在耳边，湿润的热气轻舐着敏感的耳尖，激得陆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连忙脚下一滑溜出一丈远，只见江淳笔直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陆墨有些胆寒地摸着后颈，又是错觉？
　　江淳隐没在袍袖里的手紧紧握住，无声无息地克制着将对方掀倒在地，撕开那身黑衣查看红莲图的冲动，紧着嗓音道：“子麓兄，你怎么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人跟师兄一样，很害怕自己越界，他一害怕，就会逃跑。这一次他必须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小心将他引入陷阱中。
　　陆墨惊疑不定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他摸着滚烫的耳廓，难道是连日奔波没能休息好么？怎么这样状况百出……
　　“子麓兄，你上次说的要紧事可办完了？下一程预备去哪儿呢？”江淳将霜均剑绑在背上，理了理袖口，抬眸细细的看着陆墨。
　　那眼神简直像要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陆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面具，好定定神，底气不太足地怼道：“干你何事？问来问去做什么？”
　　江淳咳了几声，又拿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原是在下僭越了，对不住……今日承蒙相救，我只是想，是否能有机会，回报兄台一二。”
　　陆墨的眼神软了软，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本公子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
　　江淳眼中一亮，对付师兄的那招，果真对他也管用！青年立刻垂下了头：“知恩不报，有违师门规训……在下惭愧，一介籍籍无名之辈，确实没有资格回报阁下恩重……”
　　陆墨果然受不住，蹙着眉头思索片刻：夜长梦多，与其让他惦念着报恩，后面再纠缠不休，横生枝节，不如早些了结了这些人情官司。互不相欠、毫无瓜葛之后分别才是最好，于是不大情愿道：“既然如此，鬼城酆都，你敢来吗？”
　　江淳抬眸，眼神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些侵略感地盯着陆墨：“固所愿，有何不敢。”
　　“兄长！东西置办好了！”外头传来阿七的声音。
　　陆墨的心突突地跳了几下，幸好和阿七约好了在外以兄弟相称，低调行事，不然现在肯定露馅了。
　　年轻人抚抚胸膛顺了气，抬眼看见江淳一瞬不瞬地盯住人看，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自己要来的，要是后悔就早些回你的山门去，等到了酆都，想走都晚了！”
　　江淳轻笑：“怎么会呢？”
　　年轻人已经长腿一迈大步流星走出了客栈。
　　阿七引着一辆两驾马车，正四处张望。
　　陆墨震惊地打量了一遍这架过于惹眼的马车，拉过阿七压低声音怒问：“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买两匹马？”
　　阿七一脸淡定地说：“少…兄长，黔中道路途遥远，高低起伏，坐马车舒服些。骑马……您的身子骨恐怕受不了。”
　　陆墨额角青筋暴起，闭上眼睛强压火气：“我没那么娇弱！”
　　“这也是厉长老的意思。”阿七平静地说。
　　厉长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十里相送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陆墨只得闭上了嘴巴，扶额无言。
　　“这位是……？”阿七注意到陆墨身后长身而立的白衣青年。奇怪，好生眼熟，是在哪里见过？
　　陆墨想起往日在山上阿七恨不得嚼了江淳的样子，连忙找补道：“这位是那天在符离见过的少侠，姓江，叫他江少侠就好。”有机会再给他解释。
　　“这是我弟弟，子柒。”陆墨揽着阿七的肩膀，幸好他们俩都易了容，否则以江淳的敏锐，第一次还能勉强混过去，第二次定能认出阿七了。
　　两人互相见礼，抬眸短暂地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感受到了审视和戒备的意味，而后两人看向陆墨。
　　“咱们启程吧。”陆墨也不管其他了，江淳的加入令他心烦意乱，年轻人掀起袍摆跨上车辕钻进了车里。
　　马车里到处铺着厚厚的冰蚕丝软垫，两边是宣软的靠背，中间是一方固定在马车中间的小几，底下暗格里书画茶点各式小玩意儿应有尽有，四壁还都嵌了从极之渊的千年冰玉，在炎炎夏日散发着丝丝凉气。
　　陆墨查看了一番，基本可以确定这马车就是厉长老为他精心准备的。他叹了一口气，长辈之心，爱宠深重，近乎亲情，真是把他捧在手心里娇养。可是他已经耗损了许多元寿，未必能活得比厉长老长久，又如何能回报这种感情呢？
　　陆墨倚着靠背，指尖把玩着血玉，垂眸凝思，冷不防车帘掀开，一道白色的影子闯入进来。
　　“进来干什么？滚出去！”陆墨心情烦躁，再加上心虚作祟，一点儿也不想看见江淳这个臭小子。
　　江淳泰然自若地坐在陆墨身边：“子麓兄，方才咱们才约好一起同行呢。”
　　青年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息欺近身侧，陆墨不自在地挪动身子，靠在一角，压低视线，不想与师弟对视：“不好意思，请江少侠自备车马！出去！”
　　那人缩在马车角落，要钳制住他手脚易如反掌，这实在是个查看红莲图的好时机，只可惜还不能动手。江淳的眼神黯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在下初来乍到，囊中羞涩，着实负担不起……乘坐子麓兄的马车，也是于心有愧。不过请放心，待我杀妖立功，赚得钱财，一定还清车马费用。”
　　陆墨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佯怒，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赶他出去的借口，起身走到江淳的对面坐着，抱着臂开始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车内原本很宽敞，架不住两个个儿高腿长的年轻人相对而坐，倒显得略有些拥挤了。
　　阿七在外头驾车，马车轻轻地颠簸起来，他们走到山路上了。
　　轻微地摇晃令陆墨昏昏欲睡起来，不一会儿脑袋就一晃一点，有些迷糊了。
　　江淳想了想，起身悄无声息地迈到陆墨身旁，肩膀倚着肩膀坐了下来，他轻轻扶住年轻人的头，让对方倚靠在自己肩膀上。
　　如水般丝滑微凉的发丝在指间流淌而过，令人心驰神荡，江淳抬手轻轻嗅了嗅残留的发香。
　　他永远不会忘记十五年前春平城花朝节街市上，那个小乞丐莫六身上的香味……与此人发间的清香几乎一模一样。
　　……师兄，是你吗？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身侧的年轻人，对方长长的眼睫垂下，投下两片淡青的阴影，显得格外疲惫和脆弱，令人不忍打破他的宁静的沉睡。
　　江淳的眼神沉了下来。他的理智告诉他，师兄的身体远在璋华山巅，眼前这个人不可能是师兄。但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人分明和师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揭开他的伪装，只要让自己看看……此人的背上到底是不是文着一朵红莲，就能知道答案！
　　江淳喉结滚动，暗暗吞了下口水，小心地将指尖搭在陆墨胸前的衣领。隔着轻薄的夏衫，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温凉的体温。
　　他刚想进一步动作，阿七却忽然勒住了马，车厢内剧烈地抖动了几下，陆墨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江淳的怀里，江淳被年轻人的冲击力带得狠狠撞在了车壁，幸好身后都有软垫，并不很疼，只是有些头晕，他扶着陆墨的背，七荤八素地眯了眯眼。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股淡红色的灵力从陆墨的后脊升腾而起，顺着江淳的手臂蜿蜒辗转融入了他的身体。
　　陆墨头晕眼花地爬起来，一不小心天灵盖磕到了江淳的下巴，两人都吃痛得倒吸冷气。
　　阿七掀起车帘，有些惊慌道：“兄长！是白虎门的人！兄长！”
　　陆墨却充耳不闻，抬起双手反复查看，他微微颤抖，怔忪地呢喃：“我的法力……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