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二十一. 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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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依在书房门外的廊柱上打盹。房间里传出一股隐隐的檀香味道，在走廊周围的空气里盘旋回绕，催得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一只套着玉镯子的手，轻轻拍上他，让他从梦中猛然惊醒，抬头：“啊，柔妃娘娘----”
细眉细眼的女人，向他点点头，又轻轻摇手，示意低声，向着书房虚掩的门张望了一下，轻声问：“爷，还在作画吗？”
梨花木的书桌前，一袭青衫的年轻男人，正专心致致地泼墨挥毫，转眼功夫，一匹骏马已跃然纸上，蹶蹄仰首，似乎正对天嘶鸣……青衫停笔，又后退两步，仔细端详了一回，却皱起眉，伸手团起画纸，扔在桌旁----那里，已经有了一堆散乱的纸团。
觉得可惜，门外的女人忍不住“呀---”了一声，又连忙掩上自己的嘴巴。
房中男人还是被惊动，抬头，将笔搁回架子：“进来吧----”
女人低着她细细的眉眼，尽量不出声地走进房中，对着着他弯腰施礼。
“她----还好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婉如一种叹息。
女人微微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太好……”
两人静默片刻，女人有些犹豫地又开口：“胡姑娘还是不肯开门，不让人进房间，除了那个丫环，她谁都不让靠近……那孩子可能是饿的，哭得声音都听着哑了，前两天被赶出来的婆子说：胡姑娘没有奶水，又不肯让别人喂……她自己又不吃东西，哪里能下奶？……这都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大人和孩子都会出事的----”
“宫里，派了几次医官过去，连屋子都没踏进半步。胡姑娘让丫环守着门口，说：硬进去，她都当作想抢她孩子的，立马…就要……就要摔死孩子！所以，一直没有人敢硬闯……”
青衫男子抬起头，他一惯整洁的脸上，竟然也有了零乱的胡子茬，女人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二弟……萧温，她说什么？”
“二王妃看到我倒没说什么，只说本来是场误会，还让爷您不要放在心上……只是，只是……”
“小柔----”
“臣妾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上萧阿古之家大夫人也在……”
耶律倍露出丝苦笑：“她？发生了什么事，你直说无妨----”
“她…她有些不太好听的话，当着我面对二王妃说…说……说是我们府上，不愿意看到二王爷府上添丁，本来天皇帝只有一位皇孙…说太子妃一定是故意的……”
“臣妾，我…和二王妃解释过了，太子妃这次是真的病了，又被太子爷您责罚禁足，不然就该她亲自上门赔礼。可是，可是……那位夫人，总在边上冷嘲热讽。皇爷，都怪臣妾无能……”
“小柔，这不怪你。萧阿古之自从被撤了北府宰相一职，对我怀恨在心，他这位夫人想必是借题发挥……倒是让你受委屈了。以后，这府里的事还需要你多操心，阿日娜她---该好好歇着了，省得她整日做些无聊的事情出来。”
女人感受到了男人温柔眼光的爱抚，心头暖暖的：“为皇爷，小柔什么都愿意做，不委屈……只是，那孩子真的很可怜，胡姑娘又……这该如何是好呢？”
耶律倍垂下眼睑，隐藏起眼中的情绪：“一切，都按天命吧----”
门外，由远而近，传来如意惊喜的喊声：“公子，公子----赵将军和夫人到了！我家八姑娘有救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一直安慰公子来着，八小姐脾气那么坏，肯定不会那么早死翘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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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散乱，双颊分显消瘦的胡图图，努力支撑着身体，斜靠在叠起的被褥上，抱起小小的婴儿，试图给他喂奶。眼角挂着泪珠的婴儿，闻到了母亲的体味，边抽泣，边急忙扎入怀中，找寻着□□…费了好大的劲，开始吮吸，吮得本来就皱巴巴红通通的小脸蛋都快紫涨了，还是没有吸到什么……终于，失望地松开小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嚎哭，声音已经比不上前两天的响亮。
图图的一滴泪水，落在婴儿的脸上，忙伸手抹去，又将□□塞到婴儿嘴里，可是婴儿嘴一咧，又吐了出来，继续嘶哭。
“小姐，还是让人来喂吧----”真理儿边小声哭着，边低低哀求着。
图图瞪她一眼，眼睛里满是红色的血丝：“你敢？真理儿---你若敢放人进来，我立即将他摔死！反正长大了，和他老子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现在就摔死他，一了百了！”
真理儿“哇”地放声大哭起来：“不要！不要！我一定不放人进来----图图，你不要摔小少爷，千万不要啊！”
院子里，站着憔悴得快不成人形的二王爷，神情木然地听着房中婴儿的哭声，那哭声像鞭子一下一下抽打着他的心，让他接近石化。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图图，原来你憎恨我的心，竟有这般重吗？连我们的孩子都让你恨吗？为什么？
巴哥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刚刚诞下小王子的元帅府没有正常的喜悦，反而全部笼罩着一层尴尬的忧伤。
“王爷！王爷-----你看谁来了？”郎奴喜悦的声音，从院墙外远远传来。
巴哥转身，迎向院门，而耶律德光却依然木着脸，站在原地，充满血丝的睛睛，空洞无神地看着那扇不肯打开的房门。
“啊---是赵将军，还有嫂子！王爷，王爷，这下好了，有救了！”
耶律德光还是恍若未闻，直到来人已经近距离走到身边。
“末将赵思温，拜见大元帅！”
他这才迟钝地抬起头：“啊？是你---有事嘛？”
赵思温夫妇对望一眼，心中暗暗叹息：这哪里还是那个数月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唉，情这一字，可真是……
耶律德光的目光，落到了他们身后，嘴唇嚅动：“大…大哥……”
正在哭泣的真理儿，突然听到拍门的声音，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图图开门，我是你赵家嫂子，来看你和孩子了。开门吧----豆腐，豆腐，你在不在？”
真理儿又惊又喜地奔向房门，两三步后又停下，回头看着她家小姐：“真的是嫂子，是她来了---可以开门吗？”
图图有些迟疑，紧紧抱着婴儿，挺起腰板，身子离开靠着的被褥，保持着警惕：“只准她进来----”
赵家嫂子看到床上的胡图图，原本略显丰润的面颊居然瘦得陷了下去，也不禁大吃一惊，不由鼻子一酸：“可怜的妹子---你们这都是怎么啦？”
图图被她一把搂到怀里，温暖的女性怀抱，让她高度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想要放声大哭，却只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嫂子，我-----”话未说完，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
“胡姑娘！图图姑娘-----你怎么啦？快醒醒，醒醒-----”赵氏急得连忙乱掐人中。
不一会，图图悠悠醒了过来，一睁眼，急了：“谁让你进来的？走！走开！我不要看到你----滚出去！”
可怜的二王爷，默默又沮丧地走了出去。
“孩子呢？孩子呢？被人抢走了----啊！”图图手往身边习惯性地一摸，什么都没有，又急得大喊起来。
赵氏慌忙劝慰：“别急，别急！孩子在这里呢---”
图图这才看到，床边不远处，坐着个面目和气的汉族妇人，正解开衣襟，给怀中抱着的小婴儿喂奶。听到喊叫，就起身走了过来，俯下身，让图图看她怀中婴儿。
饿极了的小婴儿，正贪婪地吸吮着乳汁，似乎感应到母亲的注视，竟然斜着眼睛往这边看，颤颤地挪动着细脖子，努力得连额头上都起了皱纹。
图图看他的样子，不禁破泣为笑：“真丑！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小孩子来？”
赵氏挥手，让那妇人自去一边喂奶。又替胡图图拿走身下垫着的被褥，接口道：“小王爷长得可端正了，你看他眼线长，鼻梁高，大头大脑，一副好相貌，哪里丑了？小孩子刚刚生出来，都是这付模样……”
图图笑笑，很快又沉下脸来：“不要让人将孩子带出房去，不要让那个人再走进来……”
赵氏叹口气：“都做人家爹娘了！两个人还斗什么闲气？二王爷也是刚才听到你晕过去，才急着闯进来，连孩子都没顾上看一眼呢，又被你哄了出去……你看看他那副憔悴的模样，哪里还有兵马大元帅的威风？胡姑娘啊，不是嫂子说你---你心气再高，毕竟都嫁人生孩子了！这多少得给自家男人留个脸面吧，你看你这把人给折腾得？好好的，闹成这个样子……让他以后怎么去统帅三军？”
“嫂子---有些事，你不知道的，我也不想再说……”图图的眼睛红了。
“唉---图图啊，你家人都远在江南，身边没有什么亲人，嫂子和你有缘相识一场，心里面，早已经拿你当自家嫡亲的妹子。嫂子知道你心里必定有委屈，你现在不想说，那就等以后养好了身子再说，若真是二王爷的错，嫂子和你赵大哥都会为你说话。”
“但是，图图啊，有几句话，虽然你不爱听，嫂子眼下还得和你说说……这女子嫁了人，丈夫就是自己的天，他好你才能好；他若出事，受苦的还不是你们娘俩？二王爷这也是爱着你，宠着你，才能这般忍让…但姑娘你可不能一味如此，千万不能再和王爷闹下去了！听说，这王府里还有一房夫人与咱们一起进的门？王爷为你，到现在都不理人家？姑娘，你想想，若你真与王爷闹翻，高兴的还不是她们？还不让人趁机争宠？到时候，不但是姑娘，只怕连小公子都跟着吃亏----图图，你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着想吧？”
“嫂子，我----”图图想要开口争辩，转念一想人家也是好意，只得低头，不再作声。
赵氏看她神情，以为已被自己劝动，心中略为宽慰：“别多想了，嫂子替你收拾收拾---待会让王爷进来，两个人好好说话，图图你头生就替元帅府添了丁，那是天大的喜事啊！”
“不要！我不想见他---”图图不肯松口。
“怎么又扭上了？对了，图图你看，小王爷吃饱了睡着呢，多可爱呀。平氏，你先将孩子给梨儿-----你过来，见过我们家姑娘。图图，你看---以后让她来替你带小王爷，可好？”
“这-----”图图这才仔细端详那位妇人，只觉得对方低眉顺眼，行动举止有种不同于北方人的温柔，倒似……
赵氏笑了：“姑娘，可看出她与旁人有何不同？呵呵，她可算是和你们半个老乡了，是我娘家表弟，从吴国娶回来的，我那弟弟在南边呆了好几年，还会做一手江南好菜呢。”
“真的？”图图和真理儿都有些惊喜，那妇人点点头，又向她们施了一礼，柔声说：“奴家本是扬州人氏。”
“啊？”图图更是大喜，“和我姆妈是一个地方的人？我姆妈是扬州人，她好凶，老是辣块妈妈的骂人……”
平氏闻言，掩嘴笑了，点头：“确实扬州方言。”
赵氏附耳：“让她看孩子，可放心？”见图图点头，又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和王爷闹，不放心别人带孩子，自己又不肯吃东西，如何会有奶水？看把宝宝饿得----好狠心的娘啊！”
图图试图解释：“不是我不肯吃，是这里---这里堵着，有东西堵得慌，吃不下……”边说，边伸手指着自己胸口。
这时候，赵氏才伸手去握她的手，一握之下，不由吃了一惊：“你手心怎么这般烫？啊！额头也烫的……快，快，快喊人去请医生----”
“不要！嫂子，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会，你不要再让别的人进来，我想睡觉啦……”图图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快睁不开了，又觉得全身暖洋洋，看到亲人，有人帮助自己后的放松，让人感觉好舒服，只想合上眼，睡去。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二十一. 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