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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物是人非的相见 ...

  •   得知郭夫人竟然要带上自己,去二皇子府赴宴,幼姜心下暗惊,宋太祖已在位多年,连自己这种历史白痴都知道,那史上著名的疑案——“烛影斧声”事件,随时都可能发生。

      从赵光义的行事风格看,此人绝对是个心硬如铁,为扫除障碍,不惜一切代价的狠人。

      府里已经有个小姐嫁给他的政敌做了妾室,在这种紧要关头,拼命避嫌还来不及,还不知死活去投靠他的政敌,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啊!

      可她又不能明说:姨母,我知道以后的皇帝是谁,咱们赶紧去投靠他吧!跟这个二皇子混,我们也得被炮灰呀。

      于是,就委婉地找了很多理由来劝:

      “您身体刚好,外面天寒地冻,实在不宜出门奔波。”
      “我们是妾室堂亲,去这种宴席,好丢面子的。”
      “刘大太太言语嚣张,在这种场面必会丢人现眼,这吴府的名声,马上就要飞流直下三千尺。”

      但郭夫人显然心意已决,只搂着她,安慰道:“姜儿莫怕,就是天塌下来,也有姨母顶着!便是豁出性命,我也定保你周全!”

      说得幼姜又是眼眶发热,心底一片柔软。

      她自小独立,一向习惯自己披荆斩棘,就是现代亲生母亲在世时,也因常年卧病在床,都是自己小心照顾的多,被保护在后的少。

      她的身子软软地靠在郭夫人身上,一时间也下了决心:“就是以后被抄家流放,不过就是丢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也不怕抛头露面,大不了出去做生意,总不会让姨母缺衣少食!”便也安心下来。

      ~~

      一转眼,就到了这出门的日子。

      刘氏拿出未来贵妃之母的派头,趾高气昂地坐了府上的劳斯莱斯——四架镶金青盖驷车,压在弟媳郭氏前面,率先出了门。

      最近,她趁郭夫人卧病在床,整日对刘老太太死缠烂打,最后老太太被她磨得头晕眼花,只得点头,准许她把家里的马车,全部升了级——车檐的铆钉,全换成了鎏金的,车窗上,也包了细细一道金花边。

      乍一看到这金光闪闪的马车,幼姜脚下一软,差点失去上车的勇气。

      可郭夫人却眉毛都没皱一下,拉着幼姜的手,平静地上了车。

      刘大太太这趟出门,排场可谓极大:她的车前面,用了三辆导车,她和郭夫人的车之间,还隔了两辆从车,一时间,在御街上简直蜿蜒出了浩浩荡荡、皇室出驾的效果……

      街边的小民,若是那没见过世面的,还会趴下来磕头朝拜,让刘大太太很是享受了番万民景仰的待遇。

      所以,当马车忽然被当街叫停的时候,幼姜还以为是刘氏的大肆招摇,终于引来了督察院的官员们。

      却见马车帘子被挑起,一个黑衣蒙面人跳上车,迎头一个帕子捂过来,幼姜便失了知觉,脑海中最后的念头是:“两次出门都被劫,这到底是有多背啊?”

      她自然不知,这蒙面人迷晕她之后,立刻恭敬地向惊慌失措地拿着簪子在他身上狂戳的郭夫人行了个礼,就躬身退下了。

      马车再次晃动了起来,车帘一挑,另一个蒙着面,一身普通黑麻武服,却丝毫不掩浑身气势的男人,一跃跳了上来。

      他取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了一张略带沧桑的俊脸,眼神冷酷凌厉,偏偏又嘴角含笑,开口问道:“瑾瑜,你一向可好?”

      郭夫人脸色大变,刚要掀起窗帘,向外查看,却被黑衣人捉住了手腕:“不用看了。外面只有我的人。你那个嫂嫂么,如今已在几道街外,根本不知道你的车被劫走。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更是人迹罕至,你大可放心,不会有人觉察的。”

      郭夫人脸一红,紧接着又一白,抽出自己的手,厉声斥道:“晋王请自重!妾身乃朝廷命官的孀妇,这般相见,不和礼法,妾身也无任何话和王爷说,还望王爷放过妾身和家人。”

      被称作晋王的黑衣人,一声冷笑,轻轻捻了下自己被抽空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哦,我都差点忘了,你一向是再守礼不过的!可是,你虽没什么话和我说,我却有点事,想和你说道说!”

      他身子向后一靠,脸上的表情,愈发适意轻松,出口的话,却冰冷异常:“德昭这宴席,我劝你还是莫去吃了!别吃撑了,没福气克化,白白丢了性命!”

      眼看郭夫人娇艳如昔的脸上一片苍白,身子微微颤抖,却半天都无言以对,他的心一软,又狠狠一疼,皱了下眉,终于问道:

      “瑾瑜,你们府一向不趟这立储的浑水,为何如今会将侄女与德昭做妾,又这么大张旗鼓地去赴宴?”

      另一念头冒出来,又是一声冷笑:“是打量着,德昭如今岁数大了,几件差事办得稳妥,觉得他继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急着去投诚?”

      郭夫人赶紧摇头,别人或许不知道,自己又怎会不明白此人的城府深沉?

      她急慌慌解释道:“老太太被嫂嫂唬弄着,逼着我去赴宴,我又能说什么?至于锦娘,她祖母父兄俱在,我不过一个寡居的婶婶,又岂能左右她的婚事?王爷明鉴,我们吴府,绝无投靠二皇子之意!”

      晋王脸上的冷意,瞬间收敛了许多,沉吟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我听说你把两个儿子送去应天,跟着卢多逊那个老狐狸读书,本觉是一步避开事端的好棋,却又惊闻这门婚事,还正寻思……既然如此,我有一女,名唤英儿,和你家三儿年岁相当,若是把这婚事定下,正好把德昭的算盘打破,也算平衡了。”

      郭夫人一听,脸上更白了:“王爷,此事万万不可。我家君儿年岁尚幼,顽劣不堪,不如官人前头夫人留下的二少爷,今年刚刚十五,聪慧俊秀,和王爷的掌珠更相配。”

      他日若此人登基,女儿便成了公主,这驸马的日子,岂是性子跳脱的君华能过得的?

      而若此人失败,君华更是难逃一死,此刻危急,也只能把元载推出去了。

      看晋王还在沉吟思量,她脸上落下泪来,素手一伸,握住了他的大手:“廷宜,我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守在我身边,给我养老送终,你以后……得登大宝,女儿便是尊贵的公主,我,我……”心里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晋王一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擦去泪水,眉目间的冰霜,已然化去七八分,柔声道:“这一声廷宜,已十几年没人叫过了!人前见面,你从来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瑾瑜,我从未忘了你,你……你可曾念过我?”

      郭夫人嫁给比自己年长多岁的吴老爷,两人只是相敬如宾,如今又守寡几年,早已心如死灰,如何受得了这般炙热□□的情意表白?

      她瞬间脸红如灼,拼死也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晋王紧握不放,又说道:“今日出了这马车,你我便只能在那阴曹地府里再相见。瑾瑜,我以身家性命起誓,绝不会逾矩!只想……只想听你一句实话。”

      郭夫人脸上的泪水扑筱筱而下:“当日吴家急着续弦,继母贪图他们不要嫁妆,撺掇着父亲,将我匆匆许了过去,我听到这个消息,死的心都有了,可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从白绫上解了下来,塞入轿子抬到了吴家……”

      她拿着帕子捂上自己的眼,一行清泪从白玉一样的脸庞上落下:“我……我又如何忘得了你?”

      晋王一听,十几年来悬在心头的执念,今日终得了回应,内心激荡地似要裂开,猿臂一伸,一把将郭夫人纳入怀中。

      郭夫人听见晋王那句哀绝的“阴曹地府再见”,一时忘情,说了句“如何忘得了你”,心中已是立时后悔。

      如今又被紧紧抱入一个充满男子气息的胸怀,顿时自绝的心都有了,又推又锤,见他只是越搂越紧,只好拿起手中的簪子,扬手向他大腿扎下。

      晋王吃痛,闷哼一声放开了郭夫人。

      她侧开身去,抬手将簪子戳在脖颈处,神色激烈道:“你已发过誓,绝不逾矩!我……一时失言,你若以为如此,便可轻薄于我,我……我便自裁于你面前!”

      说到后面,声音中夹着无限地凄然委屈。

      晋王看她雪白脖颈上已沁出了一滴血珠,心头一阵刺痛,把她的手拉下来,柔声劝道:

      “我不再动你,你也别拿自个儿来要挟我。罢了,听得你一句话,我也别无他求。我知道你的思量,英儿和你家三儿的婚事……就算了。你只记住,以后万万不可亲去德昭府上赴宴。在汴梁城面前,更是要和他划出一道界限!你家那两个儿子,这几年就不要回京了,省得被他招见,不好拒绝。”

      见郭夫人点头称是,又嘲讽地一笑:“德昭以为捡了个大便宜,从此将你家势力,一举纳入麾下……可看他这新岳母的架势,说不定,反倒是给我帮忙呢!这样想想,这门亲事倒也不算坏。”

      他紧握了下郭夫人的手,在郭夫人开始挣扎前又松开,说了句:“多保重。”就挑帘跳了出去。

      郭夫人连脸上的泪都顾不得擦,赶快去扶晕倒在地上的幼姜。

      事实上,早在郭夫人一声哀婉的“廷宜我求求你”时,幼姜就醒了过来。

      她并不是个真正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当时看到帕子,立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所以仅吸入极少迷药,马车晃了几下就醒了。

      但一醒来,就听到郭夫人不仅用名字直呼这个把大脚伸在自己脸前的歹徒,还相当亲密地说出了哀求的话……也太劲爆了,一时,她都不敢醒过来了。

      紧接着,又听到“你以后若得登大宝”,便把来人的身份猜了个八九分。

      结果这个叫廷宜的,又甩出那一番赤裸裸的表白,一句接一句的,都像扔炸弹一样,饶是她这样沉稳惯了的人,都心神巨震,费了吃奶的劲,才把自己的身体纹丝不动地定在原地。

      我的奶奶呀!这史上大名鼎鼎的赵匡义,竟是姨母的初恋!

      这么火爆的八卦,若是表妹小田在这,肯定得尖叫连连。

      还有君华,差点就当了驸马!不过君华这调皮捣蛋的性子,实在和那温润如玉的驸马形象沾不上边。

      自己身边这些人,竟然都离历史的中心漩涡这般近!

      为什么自己当年没好好把宋史给读一下呢?至少也不用这么两眼一抹黑、忐忑不安了吧?

      一时间,幼姜觉得无比头疼,这大概,就是典型的“现代不努力,穿越徒伤悲”了吧。

      ~~

      不过,要说起头疼,这一下午,估计没人能比得上刘大太太了。

      直到在二皇子府前下了马车,刘大太太才发现,车队最后郭夫人的马车竟不见了踪影。

      率领几个幕僚,喜冲冲迎出来的二皇子,见门前陆续停了六七辆豪华马车,哪辆车里都没有他等的人后,一张脸便立刻拉了下来。

      冷冷撂下一句:“在下政务缠身,恕不奉陪。”便甩袖子走人了。

      刘氏憋了一肚子郁气,回到吴府后,气势汹汹地杀到卧溪院,本想兴师问罪,却被林妈妈挡在了屋外:“夫人的车被劫,人受了惊吓,大夫说了,切得修养几天呢!”

      掉转头,又杀到清辉堂告状,却还没来及张嘴,就被老太太一扬手制止了:“若不是你大肆炫耀,非要用什么镶金马车,那贼人岂会这般拼命,去劫有护院守着的官眷马车?去,把马车上的金子统统给我扣掉!”

      到了第二天,吴府又迎来了一位皇室嬷嬷,对着刘氏一通申斥:“官家一向节俭,二皇子也从不敢奢侈,今天却被言官参了个‘纵妾室娘家骄奢淫逸,驾黄金马车招摇过市’,官家已罚二皇子闭门思过三个月。刘大太太,这满汴梁的皇亲国戚,可都没您一人排场大啊!”

      吓得刘大太太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来。

      ~~

      西苑的鸡飞狗跳,已成了吴府的日间肥皂剧,隔三岔五,就再来上那么一盆狗血,幼姜早已见怪不怪了,她如今要头疼的,是如何要向君华传递郭夫人的指令——赵光义的指令:

      这几年,你就不要回家了!

      最近一段,君华十分懂事,每次都会变着花样,给家里捎回来一些应天的特产。

      郭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欣慰地捧着那些点心说:“我儿终于长大了,竟知道想着家里人了。”

      又变得体贴了很多,每次写信,都会细细询问家里的近况,光是回答那些问题,她都要写上两三张信纸,倒也渐渐养成了固定书信来往的习惯。

      上回信中,君华正在无比憧憬:马上就是年关,学院放假二十天,他就要杀回来了。还兴致勃勃地列了大概十七八件他回来要做的事情,什么一起去登高,一起在家煮茶,还要专门给她找本字帖好好练字,因为“她的字,实在烂到丢他的人”。

      切,她的字哪里烂了?况且就是丢人,也只是丢她自己的人呀。

      一片思家之情,简直溢到了纸外。

      幼姜不由开始冥思苦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巨无霸一样的坏消息,包装一下,给他送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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