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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从期望得到,到甘愿付出的过程 ...


  •   除了帮忙管家外,幼姜还替自己揽下一件差事,此事的起源,是这样的:

      某日,吴府的后花园中。

      上次那群被幼姜罚过的洒扫婆子,又一次聚在了一起。

      “你们听说了嘛,朱姐姐脸上又挂彩了 ……”婆子甲拄着扫帚,满脸神秘地八卦道。

      “呵呵,当初让她去管四少爷的院子……”婆子乙幸灾乐祸道:“看把她得意的!哼,如今……”

      婆子丙叹道:“作孽啊,一个好好的大家少爷,竟是个傻的!傻就傻吧,还老是打人,身边哪个丫鬟婆子脸上不带伤?”

      婆子乙点点头:“也邪了门了,外面看着,也好好儿的,不是被啥东西上身了吧?”

      众婆子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就是,我还见过他自己嘟嘟囔囔,跟中了邪似的!”

      “幸亏命好,托生在这家里,不然早就马桶里淹死了!”

      “白瞎了副好模样!”

      “等长大了,还不知得成什么样子呢!愁人……”

      ……

      幼姜带着小田,静静地站在青石条路旁,直到有一个婆子不经意看到这边,瞬间闭住了嘴,众婆子才发现她俩。

      小田柳眉倒竖,几步走到众人跟前,大声斥道:“一群老虔婆!夜里黄汤灌多了,这会儿还没醒吗?主子的事都敢说嘴!我要告到赵妈妈那里,看她怎么收拾你们!”

      众婆子都吓住了,纷纷作揖来求:

      “小田姑娘息怒!表姑娘息怒!”
      “小的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

      幼姜心中微惊,没想到这小田看着憨憨的,狐假虎威这一招,却用得如此熟练,让她随口发挥两句,居然发挥的这么好,倒是个可造之才。

      她轻咳一声,淡淡道:“不可再有下次。”

      小田大声道:“听见没?姑娘大度,饶了你们,还不快去干活!若有再犯,我一定告诉赵妈妈!”

      众妈妈连连道谢,如鸟兽状一哄而散,埋头扫起院子来。

      回到卧溪院,幼姜就央着郭夫人,主动要求照看四少爷元吉。

      郭夫人开始是不愿的:“元吉性子孤拐,管教他太辛苦了,你莫要任性。”

      幼姜却拉着她的手,诚心实意道:“姨母,我不是任性,也不怕辛苦!姨母,李府那些人也说我是个灾星,身子弱,克父母,难以养活……可您还是把我接了回来,不假他手,亲自教养。要是没有姨母垂怜,我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人世……我只是想跟姨母学着,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一点微薄之力。”

      郭夫人听得眼眶湿润,轻轻把她抱入怀中,但还是不肯点头。

      幼姜看她不同意,就把自己最近新练得十八般撒娇艺全使了出来,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捶背,还狂拍马屁:“姨母……您就同意吧~~~~姨母人美心善!举世无双!定是观音菩萨再世!菩萨姨母,您就发发慈悲吧。”

      一屋子人,都捂着嘴偷笑,最后郭夫人终于绷不住了,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骂道:“小冤家,菩萨也是你能随口编排的!罢了罢了,你去吧!不过咱们先说好,若是他伤了你分毫,这事就一笔勾销。”

      幼姜大喜:“一定一定!”

      她观察不少天了,四少爷元吉不是疯,也不是傻,而是得了自闭症。

      这是一种先天病症,就是到了现代,也不能根治。不过若是照顾得当,也可以学会独立生存。

      只是如今照顾他的朱妈妈又奸又懒,要么对他漠视不见,要么逼着他见人问候,把他逼急了,他就会情绪失控,摔打东西,甚至对妈妈和丫环拳脚相加。久而久之,身边服侍的人越发敷衍疲懒起来。

      幼姜和郭夫人商量着,重新换个温和忠厚的妈妈照看他,赵妈妈举贤不避亲,推荐了自己的妹子。

      小赵妈妈第二天就来报道了。

      她三十五六,穿了一身半旧的靛青色绒布褙子,头发束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圆髻,回郭夫人话时,话虽不多,却十分平和恭顺。

      郭夫人交代小赵妈妈少带元吉见生人,幼姜领着雪兰小田,把他住的西耳房的床帐、窗纱、炕褥、椅袄都换成了淡雅的暖色系,烛火也只摆在不刺眼的地方,没多久,他的情绪性子也稳定了下来。

      每天见完管事婆子,幼姜就让元吉过来,和她一起消磨时间。

      两人都盘腿坐在花梨木罗汉床上,幼姜描红刺绣之余,拿张花梨炕几当书桌,教了他认字,又偷偷教了他阿拉伯数字,每日出点数独给他玩,君华原先送给幼姜的一整套九连环,很快也被他据为己有。

      幼姜先伺候郭夫人吃完饭后,再和他一起进晚餐。

      渐渐的,元吉开始像幼鸟倚赖母亲一样依赖她,有她陪着,见生人不会恐慌发怒,说话也连贯流畅很多。

      幼姜见他情绪稳定,请示了郭夫人,每日由小赵妈妈带着到外院,跟着君华原来的师傅练上一个时辰拳脚。

      一开始,元吉并不愿意,他更喜欢在内室,安安静静地坐着。

      幼姜好言相劝:“元吉要好好习武,才能长成一个英武的大丈夫。”

      元吉不为所动,最近他口舌渐利,很利索地回了句:“元吉不要做大丈夫。”

      幼姜无法,想起自己偶尔请他帮忙,若是夸他为自己分忧,他总是很开心,便说道:“元吉好好练武,长大以后呢,就可以保护姐姐,不受坏人欺负。”

      元吉一听,重复了几遍“好好练武,可以保护姐姐”,倒是真的很勤勉地去习武了。

      又是拉扯孩子,又是处理家务,这般忙碌,那个承诺了多日的香袋就迟迟没有绣好。只好再写了封信去给君华解释。

      怕他忧心郭夫人的病,便没有提起,只挑了家里有趣的事,细细地写了几条:

      什么院里的梅花如今开了,雪又下了一场,雪兰收了不少梅花上的雪水,泡起茶来格外清香,给你留了一坛,等你过年回来喝。

      还有太和楼出了新业务,汴梁城内可以送外卖,新出的蜜汁烧鹅也十分美味,随信附上两只,记得和同窗分着吃。

      元吉开始跟着家的拳脚师傅练武,看他憨憨的,却是十分刻苦,弓箭上的弦子已经磨断两回了,武服也磨破了三套。既然读书不行,或许骑射练武也不是个坏出路。

      满纸轻松愉快,意趣盎然,君华读着,甚至可以想象出幼姜写信时,那嘴角噙笑的样子,不由也是一脸愉悦。

      澄泥虽憨,现在也早已总结出来,比起这各色美食,少爷最看重的,还是这一纸薄薄的家信。

      每次包裹一到,他立刻很有眼色地第一时间把信找出来,交给少爷。

      少爷每每看得龙颜大悦,就大手一挥,慷慨地让他别客气随便吃。

      澄泥饱了口福,不由得更加感激这封家信。

      所以,这一次,他把包裹翻了个底朝天,还没发现那封信的踪迹时,他就感觉到要坏事了。

      他偷眼去看已经满脸不耐的少爷,这几个月少爷不仅身子拔高了许多,气势也威严了,一想到上次端石自做主张,找来应天府的当红歌姬,陪少爷游船,却被少爷罚了,最后在学院马场里跑了足足一百圈,他内心叫苦不迭,期期艾艾道:“今次应是没信……”

      君华闻言,从交椅上一跃跳起,快步走过来,自己亲自翻了一遍,问道:“我上次的信,可有好好稍回去?”

      澄泥点头如捣蒜:“有有有!我交代了秦老头,一定要亲手交给雪兰姐姐。”

      君华双眼闪过失望,随即却又把手中茶色织锦包袱皮轻轻一扔,风轻云淡地哼了一声,转身回转到楠木雕花书案前。

      眼看少爷君华提起笔,半天却没下笔,澄泥也自觉地过去磨墨。

      君华提着笔,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下的空白粉笺纸,脑子却只有一个念头:

      “她为什么不回信?”

      从一开始的失望生气,到积极寻找原因,这一次,傲娇的三少爷君华只经历了短短一瞬。

      这速度,比以前可快多了,可见这种事情,也要讲个熟能生巧。

      “是否因为我写了什么冒失的话?”

      君华把自己上次的信,逐字逐句在脑中回想了一遍。

      没有啊,只是讲了自己和同窗去南湖游船,然后又去应天府逛了一圈的事啊。

      这应天府,虽没有东京汴梁的宏大气象,倒也是个繁华的城市,街上也是熙熙攘攘,商铺林立,以后一定要带姜儿来逛逛。

      她到底为何不回信呢?

      是否因为身体不适?或者太忙?还是……听说他上次去游船叫了歌姬?端石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澄泥看少爷笔上的墨,先是越来越慢地滴了三滴,然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风干,觉得自己终于忍不住了。

      为了自己的口福着想,他决定帮帮自家少爷:“少爷,其实吧,以前的信,不都是表姑娘先写给你的?不如这一次,你也给她写封信,仔细问候一下,她不就得回了?”

      刚刚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君华,一霎间恍然大悟,简直觉得澄泥从来没这么聪明过。

      这主意他怎么没想到?

      他一高兴,再次大手一挥,让澄泥随便吃。

      “慢着!”澄泥正乐滋滋地收拾吃食,冷不丁又被自家少爷叫住:“去,上次在应天城里见街上不少卖皮影的,找顶顶精致有趣的,买上几套。再去书店里问问,如今仕女们最爱看的话本游记有哪些,都买回来。还有奇芳阁的黄桥烧饼和桂花小元宵,一并都买了送回去。”

      君华被澄泥一提醒,觉得自己主动一次也好,而且要做,就做到最好:奉上一堆好吃的好玩的,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如此盘算一番,再想象一下幼姜收到东西的欣喜,他都开始有了几分懊恼,为何自己没有早点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

      他满心欢喜,反复思度,却根本没发现,自己正在做的,正是那往日不屑的“取悦妇人的行径”。

      这世间情意,大多数,都是由希望得到而起源,却是由甘愿付出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

      ~~

      郭夫人这一病,就错过了锦娘三朝回门。

      按说一个妾室,即使府上没有主母,也是不可能有三朝回门这种正室待遇的。

      但显然,对待这个新纳的妾室,二皇子竟一往情深到不顾礼节的地步,不光允许锦娘回门,还屈尊亲自相陪。

      消息递回来时,把个大太太喜的,简直不知道怎么炫耀好了,恨不得敲着锣鼓,在四道御街上通告四方:我们的皇子姑爷要来家了。

      本来好好的御赐府宅,这会看着,哪哪儿都是又破又不体面:院子里光秃秃的(这是冬天好吗?),家具陈旧发乌,连个崭新闪亮的摆件都没有。

      去要求郭夫人赶紧搞一搞室内装修,却被赵妈妈一句:“夫人病着,昨个咳了一夜,竟未合眼,如今是刚刚睡下,不如大太太明日再来。”给打发了。

      时间紧迫,刘氏拿出了当年小姑娘时撒娇的看家本领,又是摇胳膊,又是捏肩捶背,终于求得老太太松动,让孙妈妈开放了西苑的财政大权,自个掏腰包,把这接驾的清辉堂给重新捯饬了一遍。

      就这么两天的时间,竟也被她搞来了无数金玉摆件,把个清辉堂整的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若不是时间短预算紧,估计还要把院子掉光了叶子的树都给缠上绸缎,粘上绢花。

      锦娘回门那天,据清辉堂丫环们传回的现场报道说:二皇子俊朗非凡,高贵雍容,是和锦娘携手笑着进来的,看上去真真是那天宫下凡的一对璧人。

      就是被大太太叫了句“姑爷”,二皇子也丝毫没有着恼,依旧满面春风,反而开口制止了要训斥大太太的皇室嬷嬷,笑着说道:“本就是一家人。”

      把个刘氏得意的,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了。

      就是这二皇子脸上的笑容,在扫视了一圈,发现屋里除了老太太,就只有大房几口子后,稍稍淡了几分,不经意地询问了几句,便万分惋惜地说:“兄弟们出门读书就罢了。这婶婶,等身体大好了,还是一定要请到府里,好好招待一番的。”

      所以,郭夫人头一天下地,来清辉堂请安,就被刘大太太堵在了门口:“弟妹,三日后二皇子府宴请,你和我一起去吧。”

      郭夫人一愣,脸上有一丝窘迫,说道:“虽说二皇子正妻不在了,可锦娘……毕竟是个妾室,咱们也不算太尉府的正经亲戚,这么大刺刺上门不好吧。”

      一旁微笑着的幼姜心想:阿姨,清醒一下吧,你不嫌弃当妾室亲戚掉价,姨母堂堂一个国夫人,可在汴梁交际圈里丢不起这个人。

      刘大太太最近被婆子丫鬟们天天奉承,已经膨胀到了极点,有了种自家女儿比皇子正妻也不差什么的错觉,一点也听不得“妾室”俩字。

      她眼中闪过一丝羞怒,昂着头说道:“二皇子如此疼爱锦娘,却是真真切切把咱们当正经亲戚看待的!他嘱咐我,务必带着你过去一趟,听说幼姜是你妹子家的姑娘,还说让把她也带上。”说完,还一脸施恩地暼了眼幼姜。

      一听幼姜的名字,郭夫人心里更是一万个不情愿,她只笑着摇了摇头,不再与之争辩,抬腿便进了清辉堂。

      一进清辉堂,幼姜就差点被满屋的金玉摆设闪瞎了眼,这就是刘大太太花了几千贯的结果?这品味,和乡下土财主实在有一拼。

      老太太一脸慈祥,细细问候了郭夫人一番,又温言夸了几句幼姜懂事,床前侍奉多有辛苦,然后便脸色一正,示意身后的孙妈妈退下左右。

      等众人鱼贯而出,孙妈妈奉上茶后关上门也走了出去,她才开口说道:“二皇子既然金口已开,你就带着幼姜去走一趟。”

      郭夫人不敢正面回绝,勉强笑着解释道:“可二皇子储位不明,我若真是这般明着去赴宴,那便是整个汴京城面前,广而告之咱们吴家的立场。”

      老太太端起龙泉窑青瓷茶盅,吹了一口,说道:“你自然是个谨慎稳妥的。但这广而告之,也不见得不妥。”

      她抿了一口茶,又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太后临终前,是曾交代过这皇位要兄传弟。可那是怕幼帝即位,再重蹈周朝的覆辙。但二皇子如今已经二十有四,心思深沉缜密不说,处理起政务来,也很是干练利落,深得官家喜爱,得储位,是九成九的事情。我们现在投诚,以后还能落个相助他于微时的好处。若真等他储位坐稳,再去锦上添花,恐怕人家都不稀罕了。”

      在茶香袅袅中,她透过水雾看了郭夫人一眼,见郭夫人还是一脸不情愿,又说道:“若是你在此事上,能以吴家利益为重,你心里盘算的那点事儿,我也不是不能应允。”

      郭夫人脸色略惊,猛地抬头望向她。

      老太太笑了:“幼姜那丫头,是个讨人喜欢的。虽说在我看来,君华这孩子吧,当驸马都绰绰有余,赵丞相家的老太太,上次还给我提过她家小孙女,而幼姜不过是个无甚助力的孤女,实在不算般配……但若是你能把心思多放在家里,替这些人的前程多谋划谋划,倒也未尝不可。毕竟她李家也曾位列公卿,这亲事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不过,两人还年岁尚小,过两年再将此事放到明面上,也为时不晚。”

      心里琢磨了很久的事,被老太太一语挑明,郭夫人吃惊过后,心里便是明镜一般:这精明霸道的老太太,在吴家一向一言九鼎,若自己不随了她的心意,老老实实地投靠二皇子,她必会在此事上做文章。

      她无奈,只得恭顺地一福身,说道:“儿媳谨遵老太太教诲。”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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