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堂厅案台上摆着数对花烛，雕着的符文恶咒，火焰燃得正凶，烛火映着摆放的数座牌位，应是沈家的人。
他一眼扫过去，大多都是残缺牌位，可见供奉之人没多爱怜，最底层刻着沈氏家主、沈氏主母、家仆等，皆为代称，连姓甚名谁都未提及，留了个指头大小的血印子在右上侧。
二层角落里摆着个落了灰的沈家二公子，最顶端摆了个做工精细些的，却是无名氏，方才，那姑娘寻的是个名唤阿然的男子，又唤他故人，可是与他有何干系？
“姑娘.”顾念顿声，这女子不像妖，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你...”
“别说了！”女子驳斥道，听见他出声，跪着的身躯忽的僵直，手心绕了半圈长发，一手紧紧揪住了喜服衣角，罩住面庞的喜盖头绣着的花样变了样式，祥云化作大红血渍一团。
红绸中，本应是常人呼出气的位置动也不动，顾念愕然意识到，女子没有呼吸声，她...好像...不用吸气，鬼？
“哟，姑娘动怒作甚？这位公子，今日您来的时辰真是恰当好处呢，吉时已到！”阿糍大笑，站在一旁，径自摔下手中的木盘，里头装着的腐肉烂果一时四下滚落在地。
那阿糍两腮胭脂打得如此之重，烛火之下倒像是个纸人！她笑的声音亦分外尖锐，像是指甲挠墙，而她的腿也像是被固定在了原地，癫狂晃动的只有她的身子，幅度之大有几次险些碰着顾念。
丧白手绢遮不住笑裂了角的血口，帕子散发着肉糜腐蚀的味道，眼下纸人失智，方知那拎着手绢的也不是寻常女子的纤纤细指，是血红的长甲。
“咔嚓！”滚落在地的苹果被束缚在人皮衣中的魔族一脚踩烂，果子的碎肉与粘液粘在其脚掌，牵扯出缕缕细丝，叫人看了反胃。
混乱中，角落里的乌鸦往顾念方向近了几步，他无心注意后边的异动，满脑子回想说的话，想：“什么样的时辰在魔族眼里是好时辰？”
“够了！”女子似在哽咽，抬手止住闹剧，肩膀咔吧打颤，责问道，“人呢？”
“奴的好姑娘。”阿糍迈开步子反往女子身上爬，撤下她的盖头，将其面庞凑近鼻息好好闻上一闻又抛开在地。
眼底净是贪婪，纸人戴着长甲，伸手摸摸女子的皮，垂涎地舔着舌恨不得立马舔上吞噬这张柔软的人皮。
“藏不住了？”女子面容一动，一瓣瓣揪着发髻别着的一束杏花，咬牙将其取下，细细剥开，任由纸人放肆，眸中淌出一滴泪，“他去哪了，一命换一命，你们是当真不知...还是在骗我？”
“既然如此，让魔糜来见我。”她沉声，取下束着发髻的华钗，宽大的衣袍下，小臂瘦弱血肉翻绽，早已被蛆虫占据。
钗子底端削得极为锋利，钗身刻祥云，仅一瞬——钗尾被抓着狠狠没入纸人的太阳穴，顾念一愣，纸人没有血液，空有无色湿润的水汽沾湿了整个纸身。
“糍祭大人！”魔族一众道，可顾念看他们的神情之中多有虚假。
阿糍随即瘫坐成一个木架子贴着的纸片傀儡，唯有没入灵识的钗子处浸了墨色，女子淌下血泪，却淡淡道：“我不高兴瞧你，这可是糜随我心意的。”
她拔出那只华钗，起身居高临下望着顾念，瞧着他面容痴痴地笑：“师兄啊师兄，他不是说了让你走不是？怎的你又回来了？”
顾念眼眸一跳，谁说的？
“你也还知道亏欠二字么？所以回来送死？呵，好笑，好笑啊，顾仙师，呵...”女子嗤笑，一挥袖将厅堂封死，鄙夷，“吉时已到，吃吧。”
门外那唢呐声又是一长段，喜庆的很。
魔族纷纷绕过他二人，簇拥着挤到阿糍的尸身面前，撕开那牌位压着的布，顾念瞪大了双目，支撑牌位供桌的不是实木，是残尸！
尸臭一股脑全出了来，女子迅速往身一侧，飘到顾念身后，用长发死死勒住了他的脖颈，却只一下就松了手，似乎只是吓他一吓，调笑道：“我怎么敢，可你也该死了，死了也是了却。”
顾念躬身咳嗽，他见眼前，尸体该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子，都身着喜服，戴着新郎官帽，那婚服皆被染红成血衣，空洞地望着他，
堆积在一起被洒上蜜糖，说哪个是死去的谁的胳膊也不能分辨，矮小些的魔族攀到尸首最里边，咔哒卸下了一具全尸的胳膊，撑开嘴便往肚里塞。
“哎呀，你不能看，你若是看了，阿然便会怪我...”女子故作惊讶，慢慢从顾念后脑勺往前挪动双手，怂恿道，“不过你瞧，很畅快是不是？要不你还是走吧，我是做了桩好事。”
“放手！”顾念的双手被束缚在背后不能动弹，他恶心地闭上了眼睛，宽慰好歹不用再看尸宴，那血肉模糊的手直往他眼睛扣，这股血腥味他已分不清来自何处。
乌鸦都不动的饮食魔族上赶着大块吞食，且魔族的食欲说不定是无底洞，对修炼无异，只是图个新鲜没尝试过的狂热。
可那手又停了，女子咯咯咯地笑：“真没意思，仙师，小女说的是说真的。”顾念心中一紧，这女子已经被逼疯了，时而想一出是一出，是谁迫使她...
女子不在乎他作何想，只想了想，又起身，强硬地想要弄开顾念闭着的眼皮：“真的，如今我不杀你，等他回来，我再将你们一同浸泡在米浆里裹着糖霜也埋进人堆去，好不好？”
“你疯了，抱歉了姑娘，这些事...晚些你我再谈！”人疯了，顾念反而心安了，起身要跑。
“我只是如今将你的眼珠甩进去做个定金银两，你怎的不肯？你们不是所诶一见如故么，他欠我的，你替他还一点点都不愿么？”
显然顾念忘了，这是鬼，不是人，也不是妖，只用长发便将他束起。
“我不。”她的下巴紧贴着顾念的头皮磨蹭着：“不能，你们不能，不可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咳！”那发丝缠得他喉中涌上血液，浑身紧绷，到底是执念还是什么不得的怨恨，顾念绞尽脑汁，竭力去回忆，可他确实没见过这女子。
即便是一点点眼熟，却也只是一点点，何况自己还有些记忆模糊。
早在一阵前，他还只打算试试问问小妖梦境的缘故，此时头皮发麻，指甲在他脸上掐了些印痕，背上直发凉。
太多言辞太多事还未能串在一起，谁说话顾念都听不大懂，所有妖都在打哑谜——“咳！”血液涌出喉中，一口鲜血淌出，溅在蒲团上，就这么死了么...咳咳...
见此，后厅堂里响起了声铃铛响：“叮铃...”
那声音，是妖铃！却惊得女子松开了手，一切束缚都消散殆尽，顾念甚至都觉着自己离下黄泉没几步了，这回忽然愣住，什么啊...这鬼怕妖啊...
他咽了咽血块，艰难抬首，见里屋里走出个人来，只是人还没到跟前，一句话的声音吓得他往后退，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见过，模糊记忆里有个声音和这个差不多。
那人道:“我寻你来了。”
那应该算是很久之前事了，残留在记忆里，顾念觉得自己没有经历过。可面前红纱珠帘交叠，几份旖旎，心底的熟悉感从哪里来的？
他的声音萦绕梦中，盼他也同他一般，也能心悦——那声可怜见的祈求，那抹身影，顾念倒在地上，竭力抹开血，仰面打量来人。
那是一个相貌极佳的男子，饶是他词穷，也得说是他见过的人里皮相最是妖冶的美丽生物。
面色苍白，眼尾细长，散着长发，还编了条三股小编，用水色丝绸带子系着发尾。那人衣着红衫，袒露着半个胸口。
处于这般怪异的场景，人看来也不多正经。待其俯下身，二人离得近些，才看到这男子腰间也系着妖铃。
他一出来，身后的女子松开顾念往后退了数米，顾念想：噢？难不成是个大妖，道行颇深？连鬼都怕？
心想到这他便又扭头看，见对方脖颈处一圈金色疤痕，像是写着什么古老的文字，不宽，写的密，顾念看不懂，没由来的觉得刻字时一定是剜骨钻心之痛。
也不知是有多喜欢红色，大妖衣着除开内衬，连外袍衫、腰间束的衣袋也是红色，剩一件金色纱衣罩在外身。
顾念腹诽对方真的是很富贵的大妖，今日排场，瞧着是比他还像要成亲的人。
那妖有着绯玉似的双手，修长，食指正绕着发丝打旋儿，他来到在顾念面前蹲下，又撑着手背看着他，却不说话。
两人就这般，默不作声被盯着久了，顾念生出阵不自然来，猛地低下头，心内骂道：“这厮非要看着我做什么？”
半饷，大妖叹了声气，不顾顾念小幅度挣扎，伸手抚过他面上数道血痕，顾念觉得别扭，想扭头就跑，可背后又有个来历不明的鬼娘...
那他宁愿选择面对大妖。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