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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孟莳平日穿衣打扮上,喜欢素淡的颜色。不过,明日是林老夫人寿诞,她去给老人家拜寿,却不宜太过素净。

      选来选去,她挑了一套嫩绿滚边儿的散花锦衫裙,外搭一件月白绒缎斗篷,头饰只打算戴一只金镶玛瑙的梳篦。

      转眼到了掌灯时分,听溪去外院的厨房取宵夜,闵嬷嬷把孟莳明日出门的衣裳整理好,挂在木施上。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有人跑了进来,闵嬷嬷向窗外看,见是孟府八岁的少爷,沈氏与孟济亭生的儿子,孟文海。

      孟莳一向不给孟文海好脸色,孟文海从小就怕她,所以要是没人陪着,他从不到孟莳的院子来玩儿。

      “哎呦,心肝儿,你慢点儿跑,别摔着!”沈氏挪着小碎步,跟在后面,也进入院中,在她身后,还跟着她的女儿孟莓,并几个丫环婆子。

      廊下摆了一排青花瓷盆,都是闵嬷嬷应着节气新培的兰花小苗。

      孟文海看到了,跑过去接连几脚,把那些瓷盆都踢翻了,青花瓷盆碎的碎,裂的裂,花苗土壤洒了一地。

      闵嬷嬷站在门口,心疼得直吸气。

      沈氏搂过孟文海,眉开眼笑道:“儿子,脚踢疼了吧?”

      孟莳靠在榻边看书,眉头微皱了一下。

      沈氏一行人进到屋内,见孟莳仍在榻上坐着,并不起来见礼。

      沈氏脸上露出不悦,自己找椅子坐了,扬声道:“大姑娘心倒宽,老爷今日去衙门,被同僚耻笑,回来气得心口疼,晚膳都没用。”

      孟莳翻了一页书,缓声道:“病了便去寻医问药,来我这里说什么。”

      “老爷做着官,是要体面的,若不是你一桩接一桩的被退婚,何苦丢这个人!”沈氏抬起袖子,擦擦眼角,“我没福气当姑娘的亲娘,如今姑娘没了脸面,咱们倒是跟着沾光,我出门抬不起头,你妹妹的婚事也受了牵连,咱们这一家子,怕是上辈子都欠了姑娘的!”

      沈氏说话的时候,孟文海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他已经八岁,却仍未启蒙,被沈氏和孟济亭骄纵得不成样子。

      他手里不知玩儿过什么,沾了黑乎乎一片,这时他跑到木施旁边,一手抓住孟莳挂在木施上的裙子,就要往下扯。

      闵嬷嬷“哎呀”了一声,急忙过去抢夺。可还是晚了一步,嫩绿的裙摆上,多出来一个黑乎乎的手印儿。

      沈氏横了闵嬷嬷一眼,斥道:“大惊小怪的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孟文海惹了祸,却有他娘撑腰,高兴得上蹿下跳。

      孟莳瞥了他一眼,突然拿起身旁小几上的茶碗,手一扬,冲他砸过去。

      茶碗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啪一声,碎了满地。

      孟莳低喝一声:“滚出去!”

      屋里的人都是一哆嗦。孟文海更是吓得呆住了,过了片刻,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沈氏急忙把他搂在怀中,心啊肝儿啊地哄了一通。然后千叮咛万嘱咐,让丫鬟婆子带他到前院玩儿。

      沈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想了想刚才说到哪里了,不满道:“你不爱听我说话,便冲我来,吓唬孩子做什么?”

      孟莳冷笑着看她一眼,对闵嬷嬷道:“嬷嬷再给我倒碗茶来,沈夫人也想听我的茶碗响呢!”

      沈氏挪挪屁股,有些坐不住。她吃不准孟莳是不是真的会拿茶碗砸她。

      她强压着怒火,换上一副假模假样的笑脸:“我明白,出了这档子事,你心里也不痛快,换了别人家的姑娘,只怕已经寻了短见了。老爷和我开明,不为难你,可你自己心里也要有点儿数才是。”

      “这话的意思,让我也寻短见?”孟莳不解地瞥了沈氏一眼。

      沈氏脸上现出一丝慌乱,急忙掩饰道:“我可没那么说。”

      一直立在沈氏身后的孟莓眼珠一转,开口道:“姐姐误会母亲的意思了,其实母亲就是想劝姐姐放宽心,不要想不开,做些有害自己身体的事。”

      她已十七岁了,穿一身绯红衫裙,生得细眉细眼,与她母亲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氏附和道:“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孟莳拿起书,懒得再搭理她们。

      “你看我这记性,说了半天,倒忘了说正经事,”沈氏故作轻松地道,“明日林府请客,给他家老夫人过寿,大姑娘务必跟咱们去一趟,一来全了礼节,二来也散散心。”

      孟莳眼睛垂了垂,心道,林绮祖母寿辰,我自然要去的,她过来给我提这个醒,不知有何居心?

      虽然心下疑惑,却也懒得应酬,索性端起闵嬷嬷给她新倒的茶:“嬷嬷,送客吧。”

      沈氏还想再说什么,孟莓扯扯她的袖子,给她递了个眼色。沈氏把话憋回去,翻个白眼儿,与女儿一言不发地出门来。

      “咳,气死我了!”走出院子,沈氏揉着胸口,“我真恨不得她立刻死了。”

      “小点儿声,”孟莓扶着沈氏的手臂,低声说,“她跟林绮关系好,按理说,肯定会去林府拜寿,文海摸脏的那条散花锦裙子,约莫就是她准备明日赴宴穿的。”

      “说起来我还要生气,”沈氏忿忿道,“那散花锦二十两银子一匹,前天我在绸缎庄看了半日,都没舍得买,哼,她倒阔气!”

      “我看她屋里的博古架上,又新添了几件瓷器,上个月青州和湖州都来了人,不知又给她带了多少银钱和好东西呢!”孟莓道。

      沈氏咬咬牙:“早晚都是咱们的。”

      她不擅理家,短短几年功夫,孟家已现出入不敷出,坐吃山空的颓势。如今孟莓到了年纪,亲事上一直不顺,还要再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才好说亲,可她哪还有钱啊?

      孟莳当初留了不少钱在手里,再加上这几年她外祖父和舅舅接济她的,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都弄过来,当真能解燃眉之急。

      沈氏母女走在夜色中,低声计议。

      沈氏道:“起初我还担心她怕丢人,不愿去林府赴宴,我还得再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她自己竟然愿意去,真是合了我的心意,唾沫星子淹死人,就让她亲耳听听外面那些话,到时候她死了,谁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孟莓想了想:“娘,你还是要再劝劝爹,别到时候心慈手软,下不去手。”

      “还有什么下不去手的?现在咱们这一家子的名声都被她拖累,你爹的官儿本就升不上去,有了这档子事儿,怕是更难了,还有你跟曹侍郎家的婚事,要不是因为她的丑事连累你,人家怎么会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这边听溪已取了宵夜回来,正叽叽呱呱讲着从厨房听来的新鲜事。

      “老爷和夫人都属意礼部曹侍郎家的三公子,二姑娘自己也愿意,可女方家不好上赶着,老爷就想托衙门里几位大人帮着去递个话儿,可托来托去,也没人愿意帮这个忙。”

      闵嬷嬷哼道:“明摆着没谱打脸的事儿,谁愿意出这个头。”

      听溪接着道:“夫人和二姑娘缠的厉害,老爷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拜会曹侍郎,到了曹侍郎府上,递了名帖,曹侍郎只让管家出来,把老爷打发回来了,老爷连曹侍郎的面儿都没见着。”

      孟莳吃了几口莲子羹,觉得没什么胃口,便让给听溪和闵嬷嬷吃了。

      “曹府诗礼传家,曹家三郎年纪轻轻,便进士及第,是多少豪门世家的乘龙快婿人选,他们想高攀这门亲事,确是自不量力。”孟莳说。

      闵嬷嬷和听溪连连点头。

      沈氏出身青楼,扶正当了夫人,不过是近三年的事。孟济亭才疏学浅,人品荒唐,更是人尽皆知。而孟莓本人,无论才貌,都没有过人之处。如此境况,竟妄想与曹家结亲。孟莳摇摇头,不明白这家人究竟在想什么。

      一转念,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几门亲事,也是荒唐无趣得很。

      第一门亲,订的是翰林修撰李大人家的长子,论门户人品,当时都是说得过去的。订亲时蔡夫人尚在世,自认为给女儿找了个好归宿。可蔡夫人去世不久,李家便退婚了。

      因有了一遭退婚的经历,孟莳的第二门亲事便说得十分不易。最终,孟济亭贪图钱财,把孟莳许给江南一户商贾人家,收了人家不少聘礼。然而,几个月后,这门亲事也黄了。

      退了两回婚,但凡有些名望的门第,都不再将孟莳作为正妻之选。最后这门,说得便是寒门小吏赵标。几日前,赵标将一封退婚信塞进孟宅门缝,随后连夜卷着铺盖跑了。

      这几家退婚的缘由,孟莳始终不得而知。

      烛火跃动,映在孟莳白玉一般光彩莹润的脸上。她挑着烛花,微微苦笑。这一桩接一桩的蹊跷事,倒像有人背后操纵着一般,莫非她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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