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他自有安排》安少宇

30、第三十章

　　还好这个院子是封闭的，还好卫珩是晕倒的，还好唯一听到这话的人（？）并不反感这个提议，否则，卫珩、卫城、姜暮歌，总有一个人想要跳出来打爆林暄的脑袋，当然这只是一个预测，从实际角度来讲，他们三个扎成一捆都打不过林暄一个人。

　　“那我们就等到今天日出。”

　　女鬼消失了，大概是潜入卫珩的梦中了，林暄把木剑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挂在案台后面的大红喜字扯了下来，对折扑在地上，然后把卫珩放在了上面，虽然这个时候的H市天气还不算冷，但潮气还是挺大的。

　　他让卫珩枕着自己的腿，攥着他的胳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可一定要醒来啊。”

　　卫珩给接口卖肉的胡屠夫的老婆出诊结束，胡屠夫再三道谢，除了诊金外，只因为听说他喜欢红烧肉，便还硬要塞给他一条五花肉。那五花肉肥瘦相间，位置正是最精华的部分。卫珩几番推脱，最终没拿诊金，而是拎着肉回家了。

　　一路上遇到的街坊邻居都纷纷与他打招呼：“魏郎中，您去出诊了。”

　　卫珩也客客气气的回应他们，路过市场的时候，还买了两串糖葫芦带回家里，作为礼物。

　　行至街口，距离他自己的医馆还有四五间门面房，就看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出来迎接自己，哦，当然也许是出来迎接糖葫芦。

　　妻子小井也走了出来。卫珩抓了抓自己的后脑说：“没带回来诊金，只有这块儿肉。”

　　“你看这块儿肉多好啊，晚上我们就炖红烧肉。”小井接过拴着肉的绳子。

　　用过晚饭后，小井哄了两个孩子去睡觉，两个成年人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感觉你不太开心啊。”小井走过来，把手搭在了卫珩的肩膀上，帮他捏肩放松僵硬的肌肉。

　　卫珩伸手拉住放在自己肩窝处的手，动作轻缓的将身后之人拉过来，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别做这些了，我们来聊聊天吧。”

　　“嗯。”小井坐下来点点头。

　　“你累么。”卫珩突然问道。

　　“累？不会啊，和先生生活在一起怎么会累呢。”小井回答道。

　　“我就是觉得好累，每天都是，我们的街坊们是不是太热情了。”卫珩问道。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他们这种邻里街坊热热闹闹的感觉么。”小井说。

　　“我说过么？”卫珩回忆里一下，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的说：“可能，以前说过吧。”

　　小井急急解释道：“说过的，你说，喜欢清晨早市里的第一缕阳光，还街坊邻居热情的笑脸，喜欢过年时堆着积雪的巷子，喜欢隔壁邻居的吵闹的孩子，看到他们会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卫珩挑了下眉毛，表示：“我还有这么矫情的时候？那会儿我是高中吧。”

　　“先生说笑了。”小井垂着眼皮，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不是直男却胜似直男的卫珩并未发现。

　　“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吧，我现在特别怕遇到他们，真的是疲于应付他们。”卫珩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星空，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小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了头，望着天空，半晌她打破了宁静，低声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在一旁的卫珩一时间不明白，这怎么还念上诗了，伸手赶走两只虫子说：“今天这个月光也还好吧。”

　　旁边之人，沉默半晌后起身走了。卫珩以为自己惹了她生气，正要去道歉，却发现小井端了脚盆回来，要给他洗脚。

　　卫珩死活不肯，两人拉扯间，把水盆打翻了，小井慌张而内疚，嘴上不住的道歉，然后要去重新倒水，被卫珩一把拉住按在了位置上，对小井说：“你别这样，小井，你是我的妻子，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可是，我想为你做这些，我想照顾好你。”小井道。

　　“我自己手脚俱全，这些事情以前是我自己可以做，将来也可以。”卫珩强调。

　　小井将自己的下唇咬的毫无血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夜间小井伸手去解卫珩的的衣带，卫珩以自己累了拒绝了，他转过身，背对身后的小井，觉得现在的生活，似乎哪里都不太对劲。

　　第二天卫珩刚醒，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医馆开门，发现小井正扶着树擦嘴。担心她身体不适，卫珩忙过去把脉，抬眼却看到小井羞涩的红了脸。

　　喜脉。

　　卫珩忍不住撇了一眼两个孩子的住的屋子。

　　“先生，你不高兴么。”小井握着卫珩的胳膊问道。

　　被这样的问的卫珩，看着小井满是期待的双眼，怎么也说不出伤人的话，只能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来说：“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很高兴。”

　　卫珩一整天都忧心忡忡，说不出的是哪里的问题，他不记得那两个孩子出生时候的场景了，当时他到底是喜悦还是忐忑，还是别的什么，他统统不记得了，他可以为自己的两个孩子做很多的事情，教导、养育，但是他却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并不爱他们，甚至在他知道他即将有第三个孩子的时候，他内心的恐惧与烦躁远远大于喜悦。

　　那些前来看病的病人、那些路来路过的邻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这件事，前来道喜，还送了红糖鸡蛋等伴手礼。

　　卫珩除了微笑收着似乎也无法做更多的事情了，他一边笑着，一边盘算着要回去写个单子，这些人情将来都是要还的。

　　今日看病的人不多，卫珩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坐在门口发呆，来来往往的人，夕阳就像一个巨大的橙子，坠入西边的山脉，卫珩突然站了起来，他开始往城外跑，城门口的警察对他说：“魏郎中，这城门马上就要关城门了，您要是出诊不如明天去吧。”

　　看着已经有些模糊的空旷郊外，没有回头，他说：“别等我了，我应该是不回来了。”

　　他奔跑了一路，直至天色暗到什么也看不清了，才放慢了速度。

　　虫鸣鸟叫声，隐隐还有狼嚎的声音，卫珩浑身都在发抖，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害怕，而是激动，他好像终于离开了日日相同生活，等待他的是新的生活，是未知。

　　“先生。”小井的声音突然自耳边响起。

　　卫珩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小井一个孕妇，怎么追到野外了，一片黑暗。

　　“先生。”小井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卫珩转身，身后依旧是一片黑暗。

　　“先生，你为什么要走呢，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小井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卫珩一转身，就被眼前的小井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小井不再是之前娇滴滴俏生生的样子，她的就像刚刚从泥土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

　　卫珩心一横，终于决定和盘托出：“我什么都不满足，现在的生活，没有一点点值得让我兴奋地事情，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那些和邻居之间让我觉得耗费精力的社交，一成不变的生活，孩子，还有，一个我不爱的伴侣。”

　　“你不爱的伴侣，为什么你不爱我，是我不够好吗，是我给你的还不够么。”小井咬牙切齿。

　　卫珩隐隐觉得有些头疼，语气也激烈了一些说：“你很好，你对我也非常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我明明不爱你，我却与你结婚了。”

　　小井打断卫珩的话：“我嫁给你，这是我们从小就约定好的。”

　　“这种约定就是错误的，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做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该结婚，我们不该有孩子，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更可怕的是，我居然选择了逃跑，我居然把一个孕妇和两个孩子撇在了家里，选择了逃避。”卫珩好像这时候才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他倒退一步，险些踩到脚底的石头栽倒。

　　“你怎么会不喜欢这些，你明明喜欢的，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个字，记着你喜欢的每一个东西，你喜欢枇杷，喜欢新鲜的鲫鱼，喜欢清晨的阳光，喜欢平静的生活，想要做城里最好的郎中，帮助城里的人。”

　　“我。”卫珩顿了一秒，一直混混沌沌的大脑，好像开了窍一般，他抬头说：“我喜欢榴莲，喜欢没有刺的多宝鱼，喜欢通宵之后睡到日上三杆，喜欢多变的生活，我想要的是做一个记者，揭露黑暗表彰光明。”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几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海龙王的女儿。”卫珩抬手摸了一下带在自己胸口上的玉，发现胸前空荡荡的。

　　站在对面的小井，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哪里是什么海龙王的女儿，我不过是你家的童养媳罢了。”

　　卫珩：“我家还买的起童养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