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奇遇记》明月疏星

43、慈父

　　从天而降的只有一只信天翁，却不见鱼羡莲，阿黛和宝儿顿感不妙。

　　心里尽管担忧，可两人如今上不了天，惟有望着蓝天白云，毫无办法。

　　阿黛实在不忍心无辜生灵混战而死，天上的管不着，海面上的官船和海盗船都已破的破，沉的沉，没有余力再发射炮弹，只有海里的战事仍在继续，因此阿黛决定想办法阻止水下的战争。

　　可惜被倾心石控制的低等生物一旦发起进攻，就根本停不下来。

　　各种水草和小鱼、小蛇、水母等一见海里有人落水，就往他们身上贴，且有鲨鱼、鳄鱼等分食，所以阿黛想阻止海战，第一步就要打捞落水的官兵和海盗。

　　阿黛把想法告诉宝儿和大蓝鲸，宝儿把命令传达给李云和李坤，大蓝鲸又把命令传达给其他鲸鱼。

　　于是阿黛、宝儿、大蓝鲸、小蓝鲸等一道开始打捞伤员，送到船上，李坤安排人修船，李云安排人急救溺水者，人与鲸各司其职，分工协作。

　　忙碌一阵，阿黛正与宝儿一起，把大蓝鲸背上驮着的两个伤员抬往官船时，阿黛突然看见白云之中飞下来一只海鹰，海鹰展翅飞在高天，犹如他经常放飞的那只风筝一般，再仔细看，海鹰背上坐着两个人，且那海鹰正往海面飞来，高度越来越低，体形越来越大，待飞到百余丈高空时，阿黛看清楚了，鹰背上的两人正是鱼羡莲和鹰老怪。

　　鱼羡莲朝阿黛挥手，而鹰老怪却一动不动。

　　阿黛和宝儿把伤员抬到永安号官船上，这时，鱼羡莲乘坐巨鹰也落在船头上。

　　鱼羡莲坐在巨鹰背上，眼光盯着大蓝鲸，如同着了魔怔。

　　而大蓝鲸正浮在水面，一见鱼羡莲，顿时也呆住了，眼睁睁地盯着鱼羡莲，呆望着足有十几个呼吸，直到两眼滚出热泪，尤自不觉。

　　大蓝鲸甩甩头，把头压进水里浸泡片刻，抬头再看，终于张嘴发出两声“咕咕”声，继而泪如雨下，猛然扇动两片胸鳍，从水面跃起，想跳到船上来，直到把船压得陷下去，差点侧翻，大蓝鲸才反应过来，退回到海里。

　　鱼羡莲也是满眼满脸的泪水，从鹰背上跳下时，腿脚发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阿黛连忙上去扶住，道：“你认识它？”

　　鱼羡莲的嗓子嘶哑着，灼烧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是，我认识他。”

　　“它是谁？”阿黛见母亲如此失态，忍不住问道。

　　鱼羡莲缓缓走到船舷边，双膝跪地，抚摸着大蓝鲸的脸和鼻子，泪水汹涌而出，在大蓝鲸的鼻尖上轻轻一吻，回头对阿黛道：“它是你爹。”

　　“啊？”阿黛瞧着鱼羡莲与大蓝鲸的表情和言行，虽已猜到大半，听母亲亲口说出来，还是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爹只是个凡人，怎么可能会是大蓝鲸？”

　　鱼羡莲破涕为笑，伸手给阿黛道：“阿黛，你来。我刚才没说清楚，你来，我跟你细说。”

　　阿黛站着不动，宝儿见阿黛还不十分信任母亲，便把阿黛推到莲妃身边，和阿黛一起在莲妃身旁跪下。

　　鱼羡莲一手牵着阿黛的手，一手搭在大蓝鲸的鼻尖上，道：“那天，莲花号发生海难，就是因为这只大蓝鲸的儿子惹的祸。”

　　小蓝鲸听不懂人话，此刻正在大蓝鲸身旁游来游去，嬉戏玩闹。

　　“大蓝鲸为了救儿子，只好撞破莲花号，拿水手们的命跟青蛇狸藻交换它儿子。”鱼羡莲道：“海难发生后，你爹被雷弘等人围攻，你爹寡不敌众，被雷弘的刀刺中心脏，即将毙命时，我通过小漪，把你爹的魂魄移到了大蓝鲸的身体里。”

　　宝儿恍然大悟：“哦！怪不得这一路上大蓝鲸都在保护着我们。”

　　“所以大蓝鲸隔三差五才来找我们一次，以及跟鹰老怪首次正面交锋时，大蓝鲸突然发疯，在关键时刻逃离战场，都是这个原因？”阿黛想起自己被鹰老怪控制的情形，也明白了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因为大蓝鲸的体内有两个魂魄，一个是爹的，另一个是大蓝鲸自己的，它们平时和平共处，有时候会发生冲突，是吗？”

　　“正是。”鱼羡莲忽而笑道：“从今天起，大蓝鲸体内，将会出现第三个魂魄。”

　　阿黛听这话里有文章，忙问：“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阿黛，你先别急，听娘说。”鱼羡莲捏了捏阿黛的手，从衣袖里取出一串鸟蛋大小的珠宝，放进阿黛手里道：“阿黛，这是你爹留给你的倾心石，你好好保管。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爹娘虽然不在了，可你要知道，我们都还活着，都看着你，关心着你。”

　　阿黛转头看鹰老怪，鹰老怪依然趴在鹰背上，一直没动过，阿黛转过头盯着鱼羡莲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羡莲强忍眼泪道：“阿黛，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鹰老怪了，你再也不会被囚禁在海面上了。刚才娘在天上跟鹰老怪决斗，鹰老怪打死了我的坐骑，我跳到鹰老怪的坐骑上，本想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谁知鹰老怪怕死，就把魂魄寄居到巨鹰体内，肉身成了空壳。我又想与巨鹰同归于尽，这时天庭突然派人下来，把鹰老怪的魂魄封锁在巨鹰体内，刚才那一道闪电，就是天使施法所致。”

　　“那你呢？那你呢？为什么你总想着你死我活，同归于尽！你就不能为我考虑，好好活着吗？”

　　“为了让你以后不再担惊受怕，娘宁愿牺牲自己。娘担心如果不除他，他总有一天会来寻仇。”鱼羡莲含泪道：“阿黛，你知道娘为什么要给你一双特殊的眼睛吗？因为娘不希望你遇到危险，就算遇到危险，也能早做打算，趋利避害。”

　　阿黛哽咽着。

　　鱼羡莲又道：“何况娘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一切自有天定，娘除了担心你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唯一的遗憾，是你这些年你对你爹的误解。这么多年你爹对你不闻不问，都是因为失去我，才导致你爹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以至于颓废至今。但是阿黛，你爹是爱你的，以前在莲花号上处处护着你，现在借着大蓝鲸的肉身，一样拼着命护着你。”

　　鱼羡莲抚摸着大蓝鲸瞎了的那只眼睛道：“阿黛，你能不能答应娘，从今往后，不要再记恨你爹，跟你爹和解，好不好？这样你和你爹往后活得都会轻松些。”

　　阿黛不答话，心中仍有芥蒂。

　　大蓝鲸低鸣三声，像在哀求。

　　宝儿道：“娘娘放心，以后我会照顾阿黛。您和施老爹虽然肉身不在了，魂魄却还在，往后还有的是时间跟阿黛相处。有我们三个人爱他，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把心里的疙瘩解开的。”

　　鱼羡莲不再说话，把小漪召唤过来，魂魄归位，轻轻地把阿黛抱在怀里，半晌才道：“娘走了，阿黛，你保重。”

　　阿黛却转过头，站了起来，背对着鱼羡莲，流下两行热泪。

　　鱼羡莲抱了一抱宝儿，道：“阿黛就交给你了。”

　　宝儿抱着阿黛的肩，郑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阿黛转过头来，只看见一团灰影一闪，鱼羡莲的魂魄钻进了大蓝鲸的身体里。

　　大蓝鲸摇头摆尾，游进了深海。

　　此后，鸟、人、鱼三战止息。

　　李坤和李云清理战场，把鹰老怪的肉身直接扔进了海里喂鱼。

　　一切妥当后，李坤拄着拐杖过来，跟宝儿说：“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说要是臣带兵下海，遭遇的情况跟莲妃娘娘所说的一致，就在平定海盗后，护送太子回京。”

　　“啊？不会吧！”宝儿道：“我还没玩够呢！”

　　李坤单膝下跪，不敢接话。

　　李云连忙过来，将李坤扶住。

　　宝儿想了想，不敢抗旨，只得拉着阿黛到一边，道：“阿黛，我爹叫我回宫，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去吧。你现在能上岸了，哪都可以去，跟我回宫，我也好照顾你。”

　　阿黛却道：“不。我只想在海上流浪。”

　　宝儿愣了愣道：“你一个人在海上，我不放心。”

　　阿黛道：“那你别走啊。”

　　宝儿道：“我是不想回去，可我要是不回去，李坤和李云又要遭殃了。”

　　“我一直想问，李云应该不会是个简单的厨子吧？”阿黛觉得宝儿做为太子，回不回去不是他说了算的，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因此岔开话题道。

　　宝儿笑道：“李云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他爹是藤国的护国大将军，因为跟邻国打战，被火炮炸断了一条腿。李坤受伤以后，父皇把大将军的职位授给了李云。李云带兵打战，差一点打到了敌国的都城。后来，就因为一顿饭，他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

　　阿黛此前不过随意一问，听宝儿这么一说，倒来了兴趣，忙问：“怎么回事？”

　　“敌军一看，再打下去，非得亡国不可，所以他们主动提出，要求和谈。”宝儿道：“双方谈好条件以后，敌方提出要请李云吃饭，庆祝和谈成功。这本来没什么，坏就坏在，那顿饭实在好吃，而李云又痴迷于厨艺，饭吃到一半，他非得见见人家厨师。好巧不巧，偏偏那个厨师是个姑娘，李云一见，就喜欢上了。”

　　阿黛越听越迷惑，道：“这是好事啊，怎么会毁他的前途呢？”

　　宝儿道：“敌方主将也是人精啊，他一看李云的神情，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所以他就让厨娘陪酒，两人越聊越投机，成了朋友。李云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被敌军主将趁机挟持。后来敌军偷袭我军，我军惨败。李云要不是被那个厨娘救下，只怕已死了。那个厨娘后来被敌军斩首示众。李云回国后，被父皇剥夺了官位，事业爱情双双受挫，因此整日只在家研究厨艺。直到三年前，我被立为太子，李坤才恳求父皇，让他随我历险，戴罪立功。”

　　阿黛笑道：“这么说来，李云也是性情中人啊，这也算是一段佳话。”

　　宝儿道：“那个厨娘是李云一辈子的遗憾，我怕这次一回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想跟李云一样，心里留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疙瘩。”

　　阿黛道：“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的，等你有空，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我。”

　　“可七海之大，我去哪找你呢？”

　　“不用你找我，只要你一下海，我自然会知道。”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先去香菱岛把我娘安葬了，再去克莱岛造一艘船，然后坐船去海上漂着。”阿黛低着头道：“我连船的名字都想好了。”

　　“叫什么？”

　　“宝黛号。”

　　宝儿听了，一时没忍住，双手捧着阿黛的脸，朝阿黛嘴唇上吻去。

　　阿黛抱着宝儿的腰，没有拒绝。

　　吻了一阵，宝儿道：“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你等着我。”

　　阿黛微微一笑，把鱼羡莲扶上鹰背，自己也坐到鹰背上，喊一声：“起飞！”

　　那鹰便腾空而起，载着阿黛朝万丈高空飞去。

　　阿黛挥手与宝儿告别，飞到无人的海面时，阿黛随手一抛，把倾心石扔进了未知的海域。

　　——《海盗奇遇记》全文完 ——

　　关于倾心石的秘密，将在下一本书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