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奇遇记》明月疏星

42、混战

　　两声炸响分别是莲妃和宝儿引发的。

　　莲妃身后的海鹰久追无果，引爆炮弹，海鹰身在半空瞬间被炸得血肉横飞。

　　宝儿则在海鹰抓住他的肩膀那一刹那，借着抓力站在了信天翁的背上，一手拽住炮弹，一手拔出匕首，割断了绑缚炮弹的绳子，再将炮弹猛往下空一扔，炮弹在脚下爆炸，炸得他和信天翁、海鹰都剧烈一震，所幸没有受伤。

　　阿黛被海鹰抓住，手里没有利器，只得想办法徒手解开捆绑炮弹的绳索，可绳子的结打在海鹰背上，阿黛不得不拽着海鹰颈边的羽毛，在信天翁的背上猛力一蹬，翻身骑到海鹰的背上，然后设法解开绳结。

　　然而，阿黛一看，那绳子是细麻绳，打的是死结，一时半刻哪里解得开，况且炮弹的引线烧得飞快，眼看就要炸了！

　　阿黛别无选择，只得冒险一试，当即往前爬，双腿箍住海鹰的脖子，往边上一转，把身体倒挂在海鹰脖子上！再把炮弹拽过来，徒手把引线扯了出来！

　　炮弹因此立即哑火。

　　那海鹰先前被绑着炮弹，显然也被吓惨了，如今炮弹哑火，立即恢复逃生本能，一面扭头来啄阿黛的眼睛，一面在空中不停地翻转身体，试图甩脱阿黛。

　　阿黛跟着在空中做螺旋状飞行，一会脚朝天，一会头朝海，甩来甩去，极耗体力，阿黛身体倒挂，双手无处着力，被颠倒几次，双脚吃力不住，勾在一起的赤脚脚背渐渐滑开，终于从鹰背上掉了下去！

　　“啊！——救命啊！”

　　阿黛急速下坠，在空中手脚乱舞，惊声尖叫，下落百余丈，相当于从一百层高楼上摔下来，才被刚才栽他的那只信天翁接住。百丈高空落下，冲击力何其巨大，阿黛只听“啪”的一声巨响，身体砸在信天翁背上，把一只大鸟压得直往下陷下去十几丈。

　　阿黛稳住身形，趴在信天翁背上，抱着信天翁的脖子，往下看去，只见海面上已乱成一片狼藉，既有海鸟和鹰群漂浮的尸体，又有战船的残骸、碎木头，还有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大火，更有此起彼伏的炮声，不停地在轰炸。

　　让阿黛意外的是，海面上的船只多了几百艘，鹰老怪手下的海盗也赶来了！正对李云和李坤的两翼进行狂轰滥炸！

　　阿黛脚下，炮火纷飞，巨响聒耳。

　　炮弹有的在半空中炸响，有的在海里炸响，有的在船上炸响。

　　半空中炸响的，是鸟群包抄携带炮弹的海鹰，与海鹰同归于尽的声音。

　　海里炸响的，是携带炮弹的海鹰，被鸟群击落，掉入海里的声音；或是李云和李坤指挥战船炮轰海鹰，炮轰海盗，没有打中而掉进海里的声音。

　　船上炸响的，是海鹰与官船同归于尽的声音；或是官船与海盗击中对方船只的声音。

　　总而言之，李云和李坤海面上被海盗偷袭，半空中被海鹰轰炸，逐渐显出颓势，五百艘船，几乎没有一艘没有受损。

　　阿黛再往上看，空中千百万只海鸟围攻海鹰，层层叠叠，上下翻飞，有的如离弦之箭，有的如附骨之钉，有的如流星之锤，有的如噬血之戟，有的如龙虎之爪，啄的啄，撞的撞，叮的叮，啃的啃，抓的抓，叽叽喳喳，吱吱呱呱鸣叫着，吆喝着，把海鹰围追堵截地无路可走。

　　若遇到哪知海鹰被绑了炮弹，成百上千只围追堵截的海鸟，就将跟这只海鹰一起，在半空中被炸得粉碎，血肉如雨点般洒向大海。

　　阿黛再往上看，只见宝儿和母亲已经解决了鹰老怪身边的四只大鹰，正在追逐鹰老怪。

　　鹰老怪乘坐的那只巨鹰身形矫健，逃跑经验丰富，在宝儿和莲妃分头围堵下，依然轻松自如地变换着飞行高度和方向。

　　信天翁的速度终究比不上海鹰，阿黛眼看双方距离越拉越远，当即瞅准时机，趁巨鹰朝这边飞来时，猛一夹鸟腹，朝鹰老怪冲去！

　　得亏阿黛身体较轻，信天翁扇动翅膀，猛扑上去，却不料鹰老怪吹一声口哨，身旁一只护驾大鹰立即窜出，朝阿黛身下的信天翁直直撞来！

　　信天翁下意识地侧倾避让，阿黛却趁大鹰与信天翁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猛从信天翁背上跳起，箍住了大鹰的脖子！大鹰猛烈挣扎回击，都被阿黛避开。

　　就在这时，宝儿追击鹰老怪，从左前方飞了过来，见阿黛临空起跳这一幕，特意飞过来对阿黛笑道：“阿黛！你现在的胆子可比我还大了！”

　　阿黛制服大鹰，翻过身骑到它背上，对宝儿笑道：“没办法！信天翁太慢了，要追上鹰老怪，需要海鹰才行！”

　　如此一来，就成了阿黛骑鹰，宝儿和莲妃骑信天翁，从三个方向夹击鹰老怪的局面。

　　此时鹰老怪形单影只，只剩一人一鹰在空中四处逃亡。他大声发令，想再命令几只鹰飞上来护驾，可其他海鹰都被海鸟缠住，分不开身，鹰王眼看海面战船之争已稳操胜券，不想就此逃离，因此只能奋力逃窜，寻机反击。

　　恰巧，机会来了。

　　阿黛乘鹰，速度最快，在鹰老怪前方被宝儿和莲妃堵住时，阿黛已紧追在后，鹰老怪只能上纵或下坠。

　　然而鹰老怪却另出奇招，突然释放魂魄，控制住阿黛的坐骑，阿黛只见灰影一闪，大鹰低头直往海面撞去！

　　阿黛随之急坠而下，猛然间想到一个办法，急忙大喊：“你们俩拖住鹰老怪，不要让他再把魂魄收回去！”

　　说完，阿黛立即双手死死掐住大鹰的脖子，大鹰起初振翅下落，速度极快，被掐住脖子后，呼吸不畅，下意识地自救，于是直着脖子扑腾翅膀，下落速度减缓。

　　阿黛却依然不松手，掐得大鹰眼珠爆裂，脖子乱甩，翅膀收拢，片刻后活活把大鹰掐死了！同时，鹰老怪藏在大鹰体内的魂魄也跟着消散！阿黛则坐在死鹰背上，朝海面做自由落体！

　　阿黛本以为掉下时会跟刚才一样，会有信天翁在下面接他，可如今下落几十丈，依然不见信天翁飞过来。

　　事实上，那只信天翁先前被阿黛砸得已受重伤，后又被空中的炮弹炸伤，早已掉进了海里，不知死活！

　　阿黛越坠越快。

　　宝儿在高空中见了，急忙驱赶信天翁来追，鹰老怪却回头来啄他的坐骑，宝儿豁出去了，不管鹰老怪如何阻挠，只管一头往下栽，不一刻信天翁多处受伤，宝儿自己也在后背上被鹰爪划了两道血痕。

　　莲妃见阿黛坠落，宝儿被牵制，当即飞来，驱赶信天翁抓鹰老怪的头发。

　　鹰老怪头顶被袭，岂敢大意，又见阿黛掉落已近海面，宝儿想追也追不上了，连忙命巨鹰舍弃宝儿，应付莲妃。

　　阿黛只觉海面飞速朝自己眼前笼罩过来，急得又闭上了眼睛，耳旁劲风呼啸，鸟叫声、爆炸声充斥耳鼓，忽然恍恍惚惚又听宝儿远远地喊他，阿黛这才清醒过来，死马当活马医，迅速手脚并用把身下大鹰的翅膀撑开，增大阻力，降低下坠速度。

　　果然大鹰翅膀一张开，阿黛就不再直线下降，而是降低速度，换成弧线拉长距离滑向更远的海面。

　　阿黛的速度稍稍慢下来，宝儿就紧追而来，终于在阿黛接近海面时，乘坐信天翁飞到了阿黛的脚下。

　　宝儿调整信天翁的方向，尽量与阿黛滑行的速度和方向保持一致，然而阿黛滑行全凭海风，此时距离海面仅十几丈，容不得宝儿再犹豫，当即喊一声：“跳！”

　　阿黛一听号令，当即什么都不想，从鹰背上跳了下去！他本来是面对着宝儿笔直跳下，谁知被大风一吹，立即无法控制地往旁边飘了出去！

　　宝儿大吃一惊，急忙按下信天翁追上去，飞到阿黛脚下，再一抬信天翁，让它平飞。

　　阿黛急忙张开双手，一把抓住了宝儿的头发，同时张开双腿，与宝儿面对面，坐在了宝儿的大腿上！

　　阿黛死里逃生，笑看着宝儿，突然挽住宝儿的脖子，一头扑进了宝儿怀里。

　　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庆贺，就觉身下的信天翁急剧下坠，朝海里撞去！

　　信天翁承受宝儿一人已然不易，何况再加一人，况且阿黛从千丈高空坠落，其下坠之力何止千斤！信天翁飞在半空接住阿黛，好似一只纸飞机被一颗石头砸中，迅速被两人压得撞向水面！

　　温柔的海水如同棉被，此刻却被各类残骸铺满，在烈日照射之下，就像一块闪着银光的巨型石头地板！而此刻的莲妃，正在与鹰王决斗！此刻的海鸟，都在各司其职，与鹰群拼命！

　　阿黛和宝儿，离海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没有人分得开身来救他们！

　　扑通一声巨响！两人撞进了水面！

　　让两人意外的是，两人着水之处，并不是坚硬的海水，而是软绵绵的沙滩！而且这个沙滩不是平的，而是一个大斜坡！两人身不由己，往斜坡下面滑去！斜坡之下，一片漆黑，就好像滑进了一个洞里！

　　这一刻，阿黛突然明白了：“是大蓝鲸！我们掉在了大蓝鲸的舌头上！”

　　宝儿也想起来了，大蓝鲸跟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把他们俩吞进了嘴里，当时踩在大蓝鲸的舌头上，正是这种感觉。

　　原来刚才他们俩落入水面的同时，大蓝鲸从深水里冲了上来，用舌头把他俩接住，利用舌头的柔软度和斜坡的阻力，抵消了两人下坠的惯性，毫发无损地救下了两人。

　　弄清缘由后，两人放下心来，朝大蓝鲸口外边走去，走了几步，猛觉一股强风从大蓝鲸喉咙里吹来，两个人翻几个跟头，被大蓝鲸吐进了海里。

　　到海下睁眼看时，阿黛顿时傻眼了。

　　水面以下也在发生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

　　数不清的大蓝鲸、座头鲸、抹香鲸、虎鲸、长须鲸等等等等，以及数不清的黑尾真鲨、豹鲨、牛头鲨、斑点鲨，数不清的鱼虾贝螺，蛇蝎龟鼍，全部都在混战！

　　海底低等生物，在倾心石的控制下，猛烈袭击着掉进海里的官兵。

　　各类鲨鱼和肉食动物则在趁火打劫，撕咬着，吞噬着官兵的尸体、海盗的尸体，鸟群的尸体。

　　各类鲸鱼，则在大蓝鲸的指挥下，一部分袭击海盗船，一部分鲸吞各类鱼虾，一部分阻止鲨鱼打劫。

　　阿黛放眼望去，海里的战场望不到边，与空中的鸟群之战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海盗船在鲸群袭击下，绝大部分已经无法航行，往水里沉去，这又引发了官船的追击，海盗们本已稳操胜券，如今很快就要胜负颠倒，都吓得乱喊乱叫，在水下乱游乱窜，时不时被鲨鱼咬伤咬死，整片海域都被血染红。

　　阿黛见此情景，不堪忍受，只想游出水面透透气。

　　出水之后，阿黛的身体立即被各类尸体包围，仰头看去，鸟群战争还没有结束，爆炸声虽然早已停歇，但鸟群与鹰群的对抗，仍在继续，海燕、鲣鸟、海鸥、海雀、白鹭、翠鸟的尸体仍像雨点般落进海里。

　　再往上看，莲妃和鹰老怪已不知去向。

　　阿黛扶着宝儿的衣服，喘着粗气，道：“怎么会这样？我们只想惩罚鹰老怪，这些生灵有什么错，要为我们的仇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算了，我不想报仇了，随他去吧！”

　　宝儿抱住阿黛的肩，道：“已经停不下来了。你看，海鸟听莲妃娘娘的，海鹰和鱼虾都听鹰老怪的，他们俩都不在，谁也阻止不了它们。”

　　刚说到这儿，晴空里突然亮起一道闪电，继而云层里有一只鸟急速坠落。

　　那是鱼羡莲的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