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歇》蜜饵

6、第 6 章

　　第二日大雨依然不停，沈鸿惦记着出去玩儿，便在午饭时隐晦地问了问陆观云怎么办，陆观云含糊到：“雨总会停。”沈鸿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在心里盼着雨停。
　　又两日过去，雨可算是停了，不仅停了，天还放晴，阳光一片大好，空气里带着冷冽的泥土味儿，很是让人神清气爽。
　　这日沈鸿下了学，就催着雀儿赶紧摆饭，谁成想到了午间陆观云竟不知去处。沈鸿一个人闷闷吃了饭，便遣人搬了藤椅，裹了夹袄去院里晒太阳了。说是晒太阳，心里还存着等陆观云的心，等着等着，日头大了，他竟昏昏然睡了过去。带到醒来时，日头已然隐隐偏西，正是申时。
　　他心里不悦，不知陆观云回来了不曾，便眯着眼睛，哑着嗓子叫雀儿。正等着雀儿回话，耳边响起闷闷的笑声，似是从胸腔传来，深沉的很，直坠到他心底去。他循声望去，陆观云一张俊俏的脸庞就在近前，这一转头，两人距离更近，几乎是鼻息交汇。沈鸿惊得往后倒，一脑袋磕在椅背上，疼得直皱眉。陆观云又笑起来，酒窝深深，看得沈鸿有些愣神。
　　陆观云恶劣的笑着，捏了捏沈鸿没几两肉的脸蛋，触手却是羊脂般的细腻，陆观云心里一动，收回的手指自顾自拈了几下。嘴上道：“起来走吧。”
　　沈鸿却还在愣神，脸上被人捏了的触感犹在，红晕从那处晕开，染了满脸，他却还故作镇定道：“待我喝口水就走。”
　　陆观云点点头，将沈鸿哄起来，自己坐上了那把藤椅，闲适的躺下，手指扬了扬，示意他快些。沈鸿便匆匆进屋，自己灌了几大口凉茶，才将脸上的燥热平复。

　　收拾停当，陆观云问他可会骑马，沈鸿诚实道不会。姑苏人出行多是坐车轿，鲜有骑马的。陆观云随便道：“得空带你去学。”沈鸿心里不禁有了些小小的憧憬，点头应了。陆观云继续道：“那今日我带你吧。”沈鸿没意见，便跟着陆观云及小厮卢天往西门去了。
　　卢天将马签了来，陆观云翻身上马，卢天在下面撑着，一把就把沈鸿拉了上去。沈鸿脊背贴着陆观云的胸膛，感到身后硬邦邦的，充满雄性的力量感。心里默默想了想自己单薄的身板，又开始自惭形秽。
　　陆观云见他愣神，沉声道：“自己握住马鞍子。”沈鸿应了，抓牢，马儿便缓缓跑了起来。
　　沈鸿第一次上马，倍感新奇，但此时马儿的颠簸却又让他有些难受。陆观云发觉他难受，便将马儿慢下来，腾出一只手揽着沈鸿的腰，才发觉竟是柳条儿般的细瘦，他一时又心猿意马起来，努力回神，不再言语。
　　马儿慢下来，沈鸿舒服了许多，但腰上却是他的痒处，旁人碰不得，他忍了半天，实在痒得无法，便微微侧头，小声对陆观云道：“你松开好不好？”陆观云早被他磨得不耐烦，便让他自己抓紧，松开了手，悬肘握着缰绳。
　　沈鸿可算是舒服了，便问：“去哪儿？”陆观云道：“想去哪儿？”沈鸿老实道：“不知道。”左右没怎么出过门，现想也想不出。陆观云想了想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儿吧。”沈鸿紧紧抓住马鞍，只得点头。
　　此时将近日暮，日头也不太大，雨过初晴还有些冷冽气息。陆观云走的是官道，一路上道路宽阔，摊贩行人络绎不绝。
　　沈鸿左瞧右看，许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致，便分神仔细去看。陆观云见怀中人这左顾右盼的好奇劲儿，心里笑话他没见过世面，兴许他也没怎出过门，虽是心里对他嘲笑了个透，却还是让马儿跑的更慢了些，方便沈鸿顾看。
　　陆观云低头看着他，觉得自己魔怔了，这个金玉堆儿里长出的废物，他左看又看，竟全是毛病：那睫毛也忒长翘浓密了些，盖住他最爱看的一双眼睛；那鼻子也过于挺翘圆润，跟个娘儿们似的；还有那嘴唇，又薄又寡淡，也只一粒唇珠红润，有些颜色，却是半分英气也无；腰也是，柳条般的细瘦，腿更是绵软无力，不知能不能抗住他的暴雨骤风。
　　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发现这小子无一处可着他的心意长的。只后悔自己前两日昏了头，竟在脑中他哭泣的面容下发泄了出来。
　　他没在这金玉温软之地长久待过，不曾见过沈鸿这样的“废物”和“伪君子”，虽说他满身的桂花香味儿，连呼吸都带着温热香甜。陆观云想着，这样的废物不多见，自己要把它诱骗进自己的笼子，关起来，让他那份金娇玉贵的香甜气味儿沾上自己心头那些脏，把他圈住了，污染了，别人可一丝都不能瞧见。他这样想着，却又厌弃对个废物生了这样心思，一时间从未有过的迷茫笼着他的心。

　　马儿缓缓走着，不多时便到了金桥。金桥在姑苏的西头，但却也紧紧挨着管道，不算偏僻，又兼北面有一处将军庙，天气好时颇有些游人，渐渐地便也富庶起来。各样的人都有，晚市将起，卖各色首饰的，绫罗绸缎的，胭脂水粉的都出来叫卖，十分热闹。
　　陆观云带着沈鸿下马，沈鸿左瞧瞧又看看，瞅什么都新鲜，但为着自己的君子之风，硬生生是走出了同手同脚的从容。陆观云只是在心里翻着白眼，却也陪他缓缓的走。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个捏面人的小摊，这摊子北方常见，陆观云不想姑苏也有。沈鸿从未见过，便凑过去，之间那摊主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就捏出来个栩栩如生的小狗儿来，正像是阿猛。沈鸿禁不住轻叹，眼睛亮亮的望了陆观云一眼。
　　陆观云也喜欢，但他还是装作随意，将那小狗儿买了送给沈鸿。沈鸿面上仍是淡淡的，但眼里是掩不住的喜色，不自知的嘴甜道：“多谢观云弟弟。”气的陆观云想直接把那面人夺过来扔了。
　　两人继续走着，到个小摊子上，只见一个老大娘手里捏着一团米粉团，往里头裹了些豆沙馅儿，继而又过上一圈糯米，从小蒸屉里出来就是莹白粉嫩的糍毛团。陆观云奇道：“这是何物，竟如此精致。”沈鸿笑道：“这是我们姑苏的糍毛团，香甜软糯的很。”陆观云便买来一屉，和沈鸿一道坐在旁的小桌子上吃起来，沈鸿请陆观云先尝，陆观云一口咬去大半，果真香甜软糯，沈鸿亦拿一只，小口咬着，一双桃花眼里盛满笑意，是陆观云最爱看的样子。
　　陆观云就着这笑意，将剩下那两个毛团吃了个精光，只觉口颊生香，余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