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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欺善香 ...

  •   孙诚依旧默不作声地站在厅外,他看着案上燃尽的祭香,目光随最后一缕青烟游移,好似完全不在乎二姨娘说了什么。
      “这话可不能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开什么玩笑,洪质还想着马上给大儿子续弦,这种丑闻怎可放任坐实。
      老裴见那二姨娘又闷在那儿不说话,便接过了话头,回道:“她捡到了一颗南洋珠。”
      “南洋珠?”一旁站着的管家王平冼突然说了话,“那是、我记得是,这个月老爷赏给府中新任账房的,一共就两颗,都给孙诚了。”
      “那便对上了,二姨娘那日捡了,其实也有想过将事情捅出来吧?”老裴看了那姨娘一眼,却还是有些不解,问道:“既然留了证据,为什么后来又没有说出去?”
      “本想告诉大少爷的,但是,后来听说,老爷本就想让少爷休妻,所以……”既不想毁了他的名声,也不想他难受。
      “胡说,我什么时候想让大少爷休妻了!”洪质被孙客卓恶狠狠地刮了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

      “果然如此。”厅外的孙诚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却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老裴听着觉得不对劲,正待出声询问,忽然,满厅的仆妇丁役都挨个儿倒了下去,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各个都还有意识,就是浑身没有劲儿。那小少爷离自己的位子近,顺势倒进了软垫里,大少爷和两个姨娘都歪在了座位上。洪老爷就惨了些,他庞大的身体仰面往下一倒,还不巧磕到了厅中立柱,瞬间疼得骂了一声脏。
      “孙诚!是你!”老裴真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可惜提不起劲儿,整个身体不听使唤地靠着门框慢慢滑了下去,他垂下眼帘,自言自语道:“你不是今早到的。”
      孙诚进厅,面无表情地踢开了洪老爷斜在地上的腿,他冷漠地望着厅内一众不知所措的“熟人”,随后忽然又转过身,蹲下来看着吴虚,问道:“你反应倒是快,怎么发现的?”
      老裴耳鼓颤动,听见外面孙客卓带来的人突然全部下马散开,而孙客卓静静地站在棺木旁,仿佛在等着什么。他心中一凛,抬头,冷静地答道:“从我今日进入这厅中算起,未超过两刻,案上那香燃的速度太快了。”
      “哦?还有呢?”
      “小少爷说过,孙知府坐马车赶来,最快也要午后才到。但他却在今日一大早就出现在此地,马车再怎么赶路都做不到,所以,孙知府不是坐马车来的,他骑了马。按正常路程,他骑马赶来,在昨天深夜就能到永安,但是他却没有马上告知洪老爷,一个连坐马车的时间都不愿浪费的父亲,自然更不可能深夜去客栈歇脚。瞒下消息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听洪老爷精心雕琢出来的真相,他想要知道详情,而洪府中唯一值得他信任的,就是你,孙账房。我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避开了洪府外的守卫,但你一定在今早之前就见过了孙知府,否则,他对我的恨意不会这么淡,那案上的香,恐怕也是你给他准备的。”
      孙诚听了,轻笑一声,算是认了,老裴垂下眼帘,表面正定,但内心波涛汹涌,因为他隐约猜到了孙诚和孙客卓想干什么,他正打算开口拖延,却没想到,面前的孙诚忽然站起来,问道:“你知道案上那香叫什么吗?”
      老裴对世上有名的香药略知一二,无论是毒药、迷药、还是瘾药,都有涉猎,但对案上那香却完全没有印象。
      孙诚自嘲道:“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一般也只有下三路的人知道。”
      “欺善香。”欺善怕恶,为虎作伥。洪超费力地直了直身板,面色不善地看着孙诚。
      孙诚转身,向厅内发声者看去,他略微有些惊讶,因为觉着这种东西,洪府的大少爷应该没有机会沾染。
      “不错,是欺善,下三路拐卖大批量人口时,用来控制暴-乱的,大少爷居然能认出来?”
      认出来了,但太晚了,毕竟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洪超心中腾起一丝怒火,他之前其实没有闻出这是欺善,但是这浑身瘫软,手脚无力,却神思清明的境遇,却让他想起了,那段他已经快要忘记的人事。
      厅外有人靠近,是孙客卓带来的人,精瘦的打手将搜到的东西交给了棺木旁的孙知府,是一支攒珠金簪。
      孙客卓接过那东西,看了一眼,转头递给孙诚:“如你所料,找到了。”
      孙诚撇下大少爷,走上前接过那金簪,问那打手:“在我指的院子里找到的?”
      “是,在那正屋内室的床底下。”
      老裴抬头,见那孙诚满脸阴翳地捏着那簪子,怕他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来,连忙劝说:“孙账房,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叫我想的那样!你又知道什么!你不过是个帮凶,没有你,她根本不会死!她不会死!是你半路截下了我!”孙诚一把揪住老裴的衣领,他手劲很大,吼声带着浓重的怨气,一双原本温柔的眼眸如今恶狠狠地盯着曲腿靠坐在门边的壮汉,一旁的小少爷甚至怀疑这疯子会将手里的簪子直接刺进吴虚的胸膛。
      “孙诚,你原本没有想要杀她。”老裴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领,四眼对视,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孙诚脱力地坐在地上,复又狞笑一声:“哈,你知道个屁,我这人一贯心肠歹毒!杀个人而已,有什么不敢的!”
      老裴叹了口气,他想拧自己的鼻梁,却没有力气抬手,只能无奈开口:“你那晚,没有带兵刃,却在穿了腰带的外衣上又捆了根绳。”
      孙诚听后,丝毫不顾场合地大笑,他面目狰狞,凑近老裴耳边:“我可以直接勒死她。”
      “那当夜你为什么让马车停在洪府西侧角门?为什么特意雇了一个无亲无故即将远走的老妪驾车?为什么在那车里塞了衣物、吃食和足足五十两白银?”老裴昨日查孙诚房间时,在杂乱的账册间找到了一张买车的票据,时间是洪府家宴过后的第一天,也是老裴冠珠失踪的那一天。老裴当时便觉着十分可疑,这人年纪轻轻,又没有家底,虽说刚刚升了大账房,但位子还没摸热,怎么就这么急着买马车?还是全款!于是他后来便瞒着门外的看守溜出了洪府,去了镇西唯一一个马车的租卖堂子。
      “那是原本的打算。”孙诚摩挲着那金簪上华丽的珠翠,神情落寞,“我不能随意进出内府,小姐那天没能将你的冠珠交给我,所以她原本的打算是趁着夜间巡役交班的时候自己去放。我本想着,在她去之前,将人绑了送走,对外做成那贱妇卷款出逃的样子,也好让她打消杀人的念头。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沾血,也不想让她担惊受怕。”
      突然,孙诚毫无征兆地将那金簪狠狠掷到地上,他双手掐住老裴的脖子,白皙的手腕青筋暴起,“是你!是你截断了我的路,小姐那晚去了她的院子,是那贱妇将小姐杀害,又将小姐沉湖!小姐的金簪是她屋子里找到的!这满院子的人,谁又会在深夜跑出来!”
      “咳,你、你想做什么……”老裴被掐地喘不上气。
      “我要她沉湖!我要满湖的金银鳞将她的尸骨啃食殆尽!”孙诚目眦尽裂,他加重了手劲,竟然真的想活活掐死吴虚。
      小少爷见那吴虚明明被掐得满脸涨红,却突然咧开嘴,似乎是在笑,也不知是不是临死前被吓傻了。
      “你笑什么!”孙诚吼道。
      “我、想、吃、饭……”小少爷居然看懂了吴虚的口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爹咋还不回来,我也想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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