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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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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安静地走在倾夫人后面,齐善离制着她,守卫也不敢多问,大概是习惯了她的自由出入,这个女人,才是这巫妗阁的真正主人吧,可是之前,又有几个人想到。
地牢门被打开,沈习匀躺在一堆干草上面,四肢摊开,血流不止。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已然僵硬住,硬生生的站着,不敢去触他鼻息。齐善离双手不空,一脚踢我腿肚子上:“愣着干嘛,过去看他是死是活,活着的话就赶紧给伤口止血敷药。”果然是当惯了门主的人,就是比我又主见。
还好,沈习匀还扑扑地喘着粗气,只是流血过多,体温偏高,大概此刻在发烧吧。捆绑住他的伤口,昨天到今天,伤口又多了这么多,四肢都是被竹箭射穿的洞,再不复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像被弄折了翅膀的鸟,叫人不忍心再多看一眼。敷完药,还不见醒,我为难地看齐善离。她也是咬着下唇。倾夫人这个时候倒是发了善心:“你们将他放在我的密室吧,那里可以直接通往谷外。”我转头看她:“你会这样好心。”她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我知道你怪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后悔。”
将沈习匀安置好,我和齐善离选择了相信倾夫人。跟着她去见契止,离主阁稍远的院落。种满了胭脂门内的花树,甚至更密集,香味浓到呛人的地步,满目都是花朵,路都看不太清,我握住手中的剑,手心都是汗水,终于要见到契止了,这个害我一生不幸,痛苦万分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是怎样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木制的长椅,上面躺着的人着水色长衣,面色平静,看见我们前来也毫不在意,只是扬手遮了遮月光,对这倾夫人说:“我现在不想见你,你走吧。”语气轻蔑,像是指使下人。我突然有想笑得冲动,这世界,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倾夫人站着不动,幽幽地说:“我不走,我累了。”大概从没被忤逆过,那男人站了起来,朝我们走近,齐善离拉了我一把,将我掩在身后,自己走了几步,迎着契止站定。
“犀霖?你是犀霖?”男人突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语气,一把上前,双手紧扣住齐善离的手腕。齐善离也不说话,微微勾起嘴角,颠倒众生的笑容。我掌心都是汗,仇恨或着血液都涌到身体上,皮肤上,每一寸都叫嚣着,想要杀掉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私的,可怖的,以别人的血液及幸福做养料活着的男人。
齐善离还没开口,倾夫人先是发了笑:“齐犀霖,你果然还是忘不了这个贱人,她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好?”齐善离刚刚那一剑刺在她的后心,以我的角度可以看出情绪激动的她血液汩汩地流出,她却不觉痛,整个身心都放在契止的身上。哦,我忘了,她说了,这个男人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我怎么能忘了,又怎么能心痛她。
契止手还没有松开齐善离,另一支手却掐住了倾夫人的咽喉:“你滚。”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完全不顾眼前佳人的深情。我看得伤心,对上齐善离的眼睛,她使了个眼色,大概是叫我离得远些。我挪不动脚步,齐善离那边看时机正好,右手出剑,软如丝绸的薄剑银光一闪,一招流星追月,直取契止咽喉。契止没料到齐善离会突然出手伤他,角度又近,避之不及,松开倾夫人,反身向前送来,竟是迎面而行了。我猜不透他干嘛,齐善离却忙抽回了软剑,横斜胸前。“砰”的一声,一柄血红的兵器与齐善离的软剑向撞。齐善离被震开几步,好在软剑并未脱手,也未碎裂。
我与齐善离赌的就是契止如今是虚弱之际,可是赌输了,他这内力是时有时无,连他自己都无法料到,更不要说我们了。
“你不是犀霖。”契止开口,嘴角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愤怒的颤抖。“对啊,我不是。”齐善离捂住刚刚被震伤的心口,淡淡的回应:“她早就死了,你既然这么想她,我就送你去见她啊,你站着不要动,挨上我一剑就行了。”她故意说得嘲讽,眼角却是悲痛。契止又看了看齐善离,突然很了然的笑了一下:“哦,是你啊,我答应过她,让你活着。你走吧。”说罢,自顾自的擦拭手中的血剑,那玉骨剑被他握在手中,早已变得通红,渐他的脸色都照得十分阴森。
“你不是想她吗?为什么不去死不去见她?”“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办完,你快走,我不愿多看你一眼,都是你,犀霖才会死。”“是我?哈哈哈哈哈”齐善离干笑了几声,神智已有些癫狂。话不多说,纵身而跃,衣袂翻飞,剑啸长风,已是尽力挥舞。我从来没见到她使剑使得这样用力过,以往的她总是拿捏着姿势,装饰着态度,务必做到尽善尽美,只有此刻,她才是随心而至,那剑也仿佛有了灵性,让契止一时也无法拿住她。可是,只怕再过十年,她也未必是契止的对手。明明他出招很慢,却是没招都能接着剑峰,让形式顿转,每每碰到他的咽喉,却又被那血剑轻易挑开,比起齐善离的激进,他更像是猫捉老鼠,恣意逗弄。
片刻,齐善离已是力竭,汗水将她的额发弄湿,手臂、肩膀、脚踝多处被挑伤,我从未见她如此狼狈过,却又咬牙再次上前。我已慢慢挪到了契止的后方,就是你啊,伤害了那么多我爱的人,我怎么能放过你呢。
走近一步,再走近一步。黎明之光只有一枚。如果失手就功亏一篑了,齐善离说过的,这个伤害力极强,不死也要残废,以你现在的残破躯体,我还是好心一些,早些送你下地狱吧,那样,我才可以早些去见柳乾,夜风这么冷。他一个人躺在峡口,一定很寂寞吧。
还好我走近了一些,不然以齐善离与契止之间的气场,怕这暗器会中途退场吧。我内力浅,被他们的劲力扫到,血气一阵阵的翻涌,耳朵也发出轰鸣,五脏六腑好像都被人拉扯一样。齐善离已经看到我潜到他们的战圈之内,不停地给我递眼色,她与我商量的是她缠住契止,我趁机将黎明之光射入他的后心。可我不是傻子啊,我再不济也能看得出如果进不了他的身,这黎明之光怎么会有作用。而且以我这缺乏内力的角色,他定不会防备我过胜吧,他一定在心中想我不自量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那玉骨剑送入我的胸膛吧,那个时候,就是袭击他的最佳时刻。
契止已经感觉到了我的靠近,不过他连身体都没有转过来一分,我确实不足为惧的。被他们的内力震出一口血,我对这齐善离做了个口型:“帮我照顾沈习匀。还有倾厢。”再不犹豫,提起我平生的浅薄功夫,对这契止而去。长剑在手,虽破也可以接近吧。
齐善离被契止一掌挥开,那男人终于转了身,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好像在等我去送死。我睁着双眼,双脚早已破空,右手锁在袖子里,希望你割下我头颅的那一刻,我记得拉响手中的暗器。
“砰”的一声。胸口被插进那把嗜血的骨剑,黎明之光也在同一刻发出。我却被另一股劲风扫到地上,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我身后掠出,替代着我,消耗了那一剑剩下的劲力。我看着那把剑穿出他的肋下,破骨而出,白森森的骨头折出来,变成奇异的形状。契止被黎明之光炸掉半边肢体,眼中却没有惊慌痛苦之色,是啊,他这样的恶魔怎么还会有人类的情感。正对这他站的黑影从怀中掏出一扎纸张来,轻轻开口:“就是那本剑谱的下半部。”说罢手上一用力,纸张应声而碎,变成粉末。契止眼中终于有了愤慨之色,好像被人毁掉了一生之爱,一生之痛。“我留着它,就是要当着你的面,亲手毁掉他,哪怕毁掉我自己。我也要你尝尝被别人毁去所有牵绊的滋味。”
我早已愣在原地说不出来话,这个黑影的衣服我还认识,就是那天拉尸体的汉子。只是此刻他没有再拘偻着背,没有刻意伪装过,我才能看清楚他的背影,才能从熟悉的嗓音中分辨出来,是他啊,你看吧,我没说错,我是真的曾经离他这样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