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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空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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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与胡美氏步出倾府她就收到一条消息,今日乾艳教的余众会在缙南秘密集会,而且传言中还活着的柳乾也会去。这对于我们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我们两人都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却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也抛开没有与倾厢告别的伤感,专心与胡美氏计划起来。心中满满的雀跃与激动。她与我一样,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全全都是神采。把本来就美艳的形象照耀得愈发迷人。
城外的茶寮,看着都是些庄稼过路人,装束各自不同,我和胡美氏将斗笠压低,装作赶路疲惫的样子靠在一边。从眼角的余光瞟过去,这些人看似粗鲁,举手投足却都十分利索,里面也有不少熟面孔,都是乾艳教中机智武艺稍胜一筹的人,想是在那场浩劫中侥幸逃过的吧。一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农夫引起了我的注意,正是大长老石雷,我心中一阵感慰,还好他逃了出来,上次在凌峰山上他拼力护着我,我确实欠他很大的人情。
我细细看了这些人中除了石长老属于位高权重的人,其他的并没有出现。乾艳教毕竟有了百年历史,巫妗阁想要在一朝一夕铲除清扫干净,确实只是妄想。其他人要嘛没来得及赶来,要嘛就是为了保险起见分头行动了的。
有清脆的马蹄声传来,蹬蹬蹬地很齐整也很缓慢,再一细听,马车碾着石板的声音也传来了。看起来头颇大。我与胡美氏都收了收神,提起了万分的注意力,好吧,我承认,这一刻,我的手脚都在颤抖,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是跟着那马车来临的节奏。
这马车极豪华,厚实的柚木,青色的幔帘,同样色系的流苏,拉扯的四匹马全是上好的名驹。我心中突突的,如果来的人真的是柳乾,他为什么要乘坐马车,他一向讨厌这种速度与力量都差劲的工具的,如果这上面真的是他,难道他受了极严重的伤,以至于无法自由行动,这个想法让我后背一阵阵的冷汗,眼睛却自能一瞬不瞬的盯着马车的帘子。那马夫却不管我们的急切,缓缓的停了车,又拿出一袋旱烟点了起来,悠闲地吐着烟圈,马车里也没有传来任何响动。周围好像都被这种诡异的气息弄得安静了起来,虽然人们还是照样的饮茶品点,我可以肯定,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正尝出滋味了的。终于,马车里传出轻微的响动,马夫上半身探了进去,细细的听了半晌却是毫无所获,只是看到,那马车窗户的帘子被掀起了一丝缝,有人在往外观看。我心都提到嗓子眼,手脚也僵硬了起来,吞咽口水都显得有些困难。有那么一瞬间想现在就奔上前去,去弄清楚马车里坐着的到底是谁。
那边石长老脸上的急切不比我少,他也是看着柳乾长老的人,这一次大家都弄得生死未卜,多少有些感概,而且他那标志性的一头白发与仍然强健的身体让他在人群里很是明显,所以那马夫扫了茶寮的人一眼,直接朝他走了去。石长老身边的人激动归激动,机警却是一点都不少的,通通握住手边的武器,如果有异动,也是会拼个你死我活的。我瞧了瞧四周,这个地形极其开阔,如果马车中的柳乾是假的,这群人逃命的机会绝对是有的,而且这种平坦地势也是不能埋伏兵的,那这样解释起来,只有马车中的人的确是柳乾才对。
马夫站在石长老面前说了几句话,石长老打量了一下四周,就随他来到马车前。从我这里的角度看不到马车的正面,只能隐约看个侧影,这让我非常焦躁,踮起脚望向那边,马车帘子被掀起一角来,手指修长,跟记忆中的极相似,这个时候我开始责怪我自己,为什么我不能从这几根手指判断出里面的人,是我爱得不够吗?石长老站在马车前,所以他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我看着他猛然睁大眼睛,老泪纵横,双膝跪在地上:“教主啊,你要为我乾艳教被杀害的千多人报仇啊。”他这一跪不但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连胡美氏也飞奔了出去,她已经扯掉头上的斗笠,恢复她美丽的模样。我却是全身发软,还好,还好,他还活着,活着啊,双腿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坐在地上,看着胡美氏飞奔过去,站定在那里,脸上爬满喜极而泣的泪水,就像是一朵沾满露珠的芙蓉花,让人不得不怜爱。这次帘子已经被完全拉了起来,我记忆与生命中魂牵梦萦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跨了出来,他站在阳光下,还是一身的黑绸锦衣,面具上的修罗依然狰狞,他却是温柔的。他慢步走向胡美氏,将她搂在怀中。
我本该跟其他教徒一样欢呼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力气,这些日子没有一刻我是真正安心睡着过的。此刻看着一对璧人站在那里,我甚至连手指都不愿意抬起。胡美氏靠在他的身边,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我就坐在墙角,看着柳乾将胡美氏抱进马车,又对石长老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自己度上马车,像来的时候一样走掉了。你知道的,马车的速度很慢,如果我骑上快马,跑上前去,也许还能赶上。可是太阳这样大,多容易中暑啊。
我本来就是他安逸生活的一个习惯品吧,一旦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只会去做些对他真正重要的事情,去拥抱他真正爱得人吧。我现在又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去干嘛呢?他并不需要我吧,我想是的。何况,他对胡美氏的那个拥抱,已经说明了一切。
茶寮里的人早已经散了个干净,我从这个隐蔽的角落爬了出来,太阳已经下山了,余辉落在人的身上还是让人懒懒的。我想我要去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睡完再说以后的事吧。我还活着,我也不想死,不是吗?
柳乾一直批评我,说我低头走路与拿头撞桌子都是坏习惯,只是再坏都已经习惯了,又怎么能突然改得掉。所以我被眼前这个硬梆梆的物体撞了个够呛,本来就疲惫不堪的脑袋冒出了许多星星,面前的物体还突然动了,双收抓住我的胳膊:“生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语气悲伤,想来是个与我交情不错的人,我抬起头,哦,沈习匀。每次我疲惫脆弱的时候都能遇见你,我再支持不住,身子一软,也不管他接不接得住,妈的,真累了。
香软的小米粥,沈习匀很有耐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我,我很想解释我双手健全,他却笑嘻嘻的说觉得这样喂饭实在好玩,要求我满足他。我猜他也曾经在懊恼地时候撞过桌子,哦,不,是撞过墙,不然不会不靠谱到这个程度。吃了数十口,我终于忍不住嚎叫:“没肉菜也好啊。”他才屁颠颠的将桌上的小菜端了过来,见我总算脸色稍霁又开始抒起情来:“我听说乾艳教被灭时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我看他浓眉皱成一团,确实担忧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我路熟,跑得快,你不要担心了。”他用手指弹弹我的脑袋:“我也是说,就凭你三脚猫功夫,不可能会杀出一条血路。”我愤慨,一脚蹬到他的膝盖上,总算解了气,他也不恼,轻轻说:“这次再不让你跑掉了,生红,跟我在一起吧。”表情认真,好像还有些掩饰不住的脸红,又努力压抑住的样子。